书城小说请你枪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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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夕阳缺席 (7)

这个时期秀仙是没时间到沱巴去了,因为她来到了桂城。沱巴还是冰天雪地,桂城却暖和多了,进入这样的城市秀仙不必脚扎稻草防雪滑,桂城根本就不下雪。秀仙来到我们晚报。那个保卫听说是找盘染童,记忆就活起来了,他用内线电话叫我下楼去接她。秀仙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她注视着过往的人和头上金光闪闪的吊灯。我说,你怎么来了?她说,我怎么来了?我是你奶奶,想来就来了。我说,这是党政机关不可以随便进来的。她听后就提高嗓门大闹,她说,党政机关就没有爹娘?党政机关里的人就不和老婆老公睡觉?她的声音很大,我想她在寨子里吵架一定常常以声音取胜。我说,求你不要吵了,你是我奶奶还不行吗?

秀仙招招手叫来报社的几个同仁。这几个报社同仁怎么会听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婆招唤呢,他们能停下脚步坐到她身边是因我就坐在她身边。

秀仙说,你们听好了,我是盘染童爷爷的情妇,我们造成了事实婚姻。我们儿子叫余品华,前不久被盘家人害死了。

秀仙情知来一趟桂城不容易,她也知道我的同事们不会耐着性子听她详细地讲述,就以简短的语言讲了故事梗概。她预料的很对,我的同事怎么会当着我的面听这样的故事?但是他们想逃走还是来不及了,秀仙把故事浓缩两句话,他们还没完成起身和迈步,故事便进入他们的耳朵。

我对保安说,请把这个疯子轰出去。

事情却搞大了。秀仙被驱逐到大门外,她十分的恼怒,她手舞足蹈地大声讲故事。现在她有充分的时间和自由讲故事了,讲完那两句"浓缩故事精华"后,就详细地讲下去了。她提到了第一次到爷爷家找水喝被爷爷强迫的细节,也讲庙门前那次草地上的浪漫。此时涌现在我心头的唯一念头就是想冲下去将秀仙杀掉。我转身才发现,我的同事们已组成了人墙挡住我的去路。后来不知是秀仙发不出声音了还是被撵走了,她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秀仙的声音虽消失了,但留下的影响却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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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巧雪没有在该返校的时间返校,她时常坐在我家电脑前写点小女人散文,以此来陪伴万的沐。接近我下班,两个女人就做饭。我们三人的生活过得极富情趣。很多时候罗巧雪在我家过夜,她和万的沐住一屋,但她并不安分,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偷偷地潜入我屋里跟我调情或干点别的。这段时间万的沐感冒不断,她必须天天吃着感冒药才能感到鼻子通畅,晚上才能昏沉沉地睡好。罗巧雪只是行为上的偷偷摸摸,动作上并不需要小心翼翼,她不用顾及弄出声来。因为那些感冒药叫万的沐睡得踏实。当初我教会了罗巧雪干那事,现在她青出于蓝胜于蓝了,她能想出我想不出的点子。她离开桂城返校的头天晚上,万的沐感冒基本好了,用不着吃感冒药,这就意味着万的沐不再贪睡,她会被各种声音弄醒。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万的沐看着看着电视就睡着了,我把她弄到床上。我想大概感冒药使万的沐养成了早睡的习惯吧。确信万的沐睡沉后,罗巧雪关闭了电视。她对我发出色情的笑。我说,不要。她却推我进房。罗巧雪的手从我头上一直轻摸到我裆里,她抓住我那东西说,胖嘟嘟的小弟弟;她另一只手伸到自己下部说,可爱的小妹妹。然后她唱道:小弟弟小妹妹,大家来开故事会......

我说,万的沐怎么回事?罗巧雪得意地说,我使了个小技能--暗中给万的沐的温开水中下了较大剂量的感冒药。我说,你!我一把推开她,可是来不及了,那事已经被我们干完了。我说,为了达到目的,你现在什么都干得出来了,这回在她杯里下感冒药,下次就要在她杯里下毒药了!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明天也不去机场送你!

罗巧雪就哭上了。

我钻入万的沐的房里并在她身边躺下。

罗巧雪的登机时间是下午三点,她必须在两点钟之前从桂城出发。一点半时,她从家里给我打来电话,说,你真的很恨我,不送我吗?罗巧雪在那边期待我回答,但是那一刻我头脑中涌出许多种回答的话,它们像冲向太平门的慌张分子,最终谁也出不去。我还没来得及选择,罗巧雪就放下了电话。

两个星期后,我在一家大报上看到了罗巧雪写的情感散文,也许只有我和她才知道,她写的是她和我。读来令人动情。急忙打她宿舍的电话。她在那边哭着说,你终于理我了。我说,我真想把你抛弃,可总也做不到。她说,我会等,只要你爱着我,我就要等。我说,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她说,因为我知道你最终要娶的女人是万的沐。我说,这就是你要等的理由?她说,对。我说,这个比较费解,难道你还指望我们离?罗巧雪不说话。

从那天起,我对她有些牵挂了。不像上学期,那时我恨不得她远离我,永远不要见我。现在却不太一样,我希望能见见她。

出现上述念头,并不是我已经厌恶了万的沐。没有。我对万的沐一往情深。

不久外地有一个会议,而会议的地点就在我们母校那座城市。那天轮到我拆信,我就第一个看到了这个消息。我把通知悄悄收起来,又悄悄地去请求主任。主任念我工作积极肯干,成绩也不错,便允许了我。不过两天后,这个消息还是透出去了。那个少妇同事说,盘染童,有人说你不该去参加这个会议。我说,为什么?她说,他们说你爷爷乱搞男女关系,都64岁的人了,还要弄出个儿子来,真是风流到家。他们还说,好色也是有遗传的。所以说好色的人是不该参加这个全国性的会议的。我说,麻烦你告诉他们,我是个大色鬼,昨天晚上还在他们的妈身上趴着的。

这些人生攻击最终没有阻止我去那座城市开会。那天下午我修整一新出现在罗巧雪她们宿舍门口。她们四个人正在打牌,我敲响门时,她们同时地看见了我。罗巧雪呆若木鸡,尔后她突然把牌抛向天空,一脚踢翻搁牌的小板凳,说,天啦!

罗巧雪跳过来拥抱我,她的三个姐妹转过头去,发出酸酸的气息。罗巧雪把我推到下铺,说,我老公来了,请你们出去。一个伙伴说,出去可以,那可是我的床!

他们出去后,罗巧雪说,别理她,我住上铺,在上铺怎么方便做那种事?我说,在一家高级旅馆有我的单间,那里才是我们的欢乐之地。

所谓开会,主办单位主要是召集同行来玩,从中捞一些会务费。罗巧雪在我的单间住下后就一直没回学校,跟着我游玩。带家属参加会议,早有先例,所以罗巧雪跟着我,没人提出异议,敬酒时主人还热情地敬罗巧雪。他们听说罗巧雪在攻博,就有了几份敬意。

会议安排是五天,我则在这里呆了七天。前五天随与会人员共同度过,后两天我和罗巧雪两人过。现在有许多稿费涌向她,她的收入比当老师还要高。她便为我买这样买那样,还为她的父母万的沐买礼物。这些天我在她身上耗费了很多体力,离开了她还是不放过。那些行李把我累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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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已来临,而且进入桂城天气的黄金时间。它不冷不热,湿润有度,到处都能见到绿树鲜花。我为万的沐订做的轮椅被送到我楼下,我站在楼上看下去,它正如我想像的一样。万的沐坐在上面一定感到温馨和舒适。我转身对正作画的万的沐说,你来看。万的沐放下画笔向我走来。假肢毕竟是假肢,它不能使万的沐行走自如。万的沐也往楼下看下去,她说,看什么?我说,轮椅,看我为你订做的轮椅。以后上街我就推着你。

万的沐说,我不要,谁让你给我订做轮椅了?

万的沐很敏感,一切有生理缺陷的人都会很敏感,稍不注意便会伤他们的自尊心。我这个自作聪明的举动错得一塌糊涂。万的沐掀翻了画板,大哭大闹。病魔使万的沐变得如此古怪和不拘小节。她的声音像高音喇叭传向整个小区。在这个小区住着的都是我的同事。不过我不忌讳什么了,我爱着两个女人,并和其中一个有夫之妇同居,我不掩盖也很坦然。

有的人联想能力就是强,他们不假思索地把爷爷和我联系在一起了。他们说有风流的爷爷自然有风流的孙子。爷爷的风流成为他们酒桌和闲暇时的谈资和笑柄。有的人想着法子使我抬不起头来,特别是带有嫉妒心理的同事终于找到了平衡。有一天我去找报社纪委书记,向她汇报我受的不公正待遇和委曲。纪委书记很重视,可是她最终未能彻底清除这些恶语。我害怕去到报社,害怕见到别人低咕的场面,他们低咕,我很容易想到在说我。

我下楼去处理轮椅事件,然后回来拾起地上的画。万的沐轻轻地伤心地哭泣,我没劝她,我自言自语地说着最近发生在报社的有关爷爷和我的事。万的沐哭声就停止了,她说,你挺得住吗?我说,我快挺不住了。万的沐说,你把爷爷想成别人的爷爷,爷爷所做的事是别的爷爷所为,你就会什么也不在乎了。我说,我试试看。万的沐向我伸出温暖而多情的手,我就把她接过来。我说,我们结婚吧。万的沐轻轻摇头。我说,你摇头?

万的沐的力气一点点从我身上撤退,最后她全身离开了我。我说,刚刚主动靠近我却又离开我,使我不知深浅。但愿这种行动不能代表你的内心。万的沐坐到画板前,操笔作画。过了一阵,她说,你还是把那轮椅要回来吧,有它我便又多了一个伙伴和交通工具。我说,不了,我已经和他们断绝了关系。

一束阳光斜射入客厅,但它并不能照亮我的心。万的沐站起来望着窗外,说,我想出去走走。

多日之后,万的沐把达成林约到我家。达成林穿一件红色灯心绒和灰白裤子,左腰挂BP机,右腰插小手机,派头很不错。之所以如此说他,是因为从前他不这样,从前连呼机都不配。达成林与我打过招呼后坐下来,掏出大中华,问我要不要来一支。我说,我家不给吸烟。达成林哼哼两声。万的沐说,盘染童请你回避一下。回避的最好办法是离开家。

我漫不经心地走着。我发现街头最吸引人的地方是那些发出蓝色或粉红色光的发廊,站在它们前面你可以看到里面坐着等客或正在忙碌的小姐。她们永远是这座城市露"点"的前卫部落。看了几家,我都没有发现我认为漂亮的那类。这一走就过了几条街。那个高挑的时髦女郎先是把我的魂招进去才招入我的身体。

小姐把我轻轻放在座位上,亲我一口,准备开始她的工作。一股闪电从我心湖划过,我说,才亲一口?小姐嗲嗲地说,不可以再亲了嘛。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票子塞入她的裤带里,她就一连亲了我三口。小姐在与无数个男人的调情中获得了很足的经验,她用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觉得自称高手的罗巧雪远远不如。洗完头,小姐建议我去按摩。走进按摩室我后悔了,这里没有单间,每间房里摆着五六张按摩床,男男女女摸来摸去,调笑声不绝于耳。让我在这样的场合下与小姐调情,我办不到。我本分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我只按摩了十几分钟就告辞了。小姐说,你嫌我?我说,没有。小姐说,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按够钟点,为什么离开时不主动给我小费?我拍拍她的肩说,我还真的厌恶你了。

万的沐离开了我家,她在字条上写道,我回家去住一段时间,我会随时给你打电话的。我打通她家电话。达成林接的电话。我说,万的沐回家了?达成林说,是的。我说,你不就是穿着红色衣服白色裤子吗?这个我也会,明天我也要以同样的方式把万的沐夺回来。万的沐接过他的听筒。她说,我们有许多事要商量,而且我也好久没回家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

第二天我并没有穿着红色衣服白色裤子去争夺万的沐。万的沐回家了,我显得十分悠闲自在,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连数天下了班回父母家吃过饭再回到我的单身宿舍,看看无聊的电视剧,翻翻从前没看完就撂下了的书。这些天里万的沐很少给我打电话,我也一次也没主动打过去。

但是这种生活又很快让我腻歪了。

那个星期天上午,我去到了万的沐家。我当然没有穿什么红色衣服白色裤子和左右腰分别挂BP机和手机。我的手机一般都躺在我的小包里。达成林为我开门,我没跟他打招呼,跨进门后便直奔万的沐而去。万的沐在整理东西。我说,走吧。我弯腰把她抱起来冲向大门。达成林说,不许抢我老婆。我说,让开,再不让开我就蹬腿了。

达成林死死堵住大门,抽出腰间的手机拨打110。在他争取外援时,我的脚不断地抬起来踢向他。但是他像一个顽强的战士毫不畏缩。他硬是忍受着我的踢打完了110。

不过这时我们已经到了楼下院子里,我们的周围已围满了观众。警察说,谁抢谁的老婆?达成林指着我说,他,是他,一个道貌岸然的新闻记者抢我的老婆。我说,谁抢谁的老婆?你问她。万的注指着达成林说,我不是他老婆,我是这个记者的老婆。

围观者哄笑着四下散去。

警察也随着笑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