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请你枪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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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忽然私生 (5)

秀仙说,我服你了,你这个老东西,我服你了。秀仙身子软在爷爷怀里。

完事后,秀仙又喝了两杯冷开水。爷爷没为她倒,他说我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吧。

秀仙走在村里古道上时,她与许多人擦身而过,他们不知道秀仙从哪家出来,更没人怀疑她刚跟爷爷做了爱。秀仙步履匆匆,不久就从人们的眼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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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先的坟墓散落在沱巴的山山岭岭,他们长眠在与生辰八字相符的最好的风水里。但是85岁的爷爷常去看望他们,给他们烧香。第一批迁移到沱巴的祖宗坟墓坐落在离老屋不到两百米的地方,二百多年前这里也许还是一座小山。它的周围有许多古树,邻坟处是几棵不太结果的石榴树。除了这里村里的古树都砍光了。沱巴遗留下一个规矩,村里死了老人必要砍掉一棵古树。后辈们用砍下的古树煮孝饭,围坐在古树燃起的大火前唱孝歌守灵。二百多年来一棵棵古树随着一个个老人的归去而死亡。

爷爷带着我和万的沐来到这里,他坐在高大的坟墓上讲祖宗迁徙而来的历史。坟墓用青石围成考究的大半个椭圆,青石面上雕刻着许多吉祥图案和历代盘家的书法家作品。大伯曾想在这上面留下墨宝,但是他生晚了,虽然他的书法成就盖过历代所有人,但他还是没能挤进这个艺术殿堂。无奈之下他在坟墓旁边竖了一块石碑,雕刻自己的作品。坟墓四周大小石狮林立,整个坟区都显出一种大手笔和贵族之气。爷爷在讲到祖宗迁移过程中的苦难时,老泪纵横。他说,这个祖宗我们可以天天见到,而祖宗的祖宗呢,他们又在哪里?

爷爷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我想这与他的诗学才能有很大关系。万的沐走到坟头将爷爷扶下来后,爬上石榴树。爷爷说我就是爬着这棵石榴树长大的。万的沐十分得意,她说爷爷,我和罗巧雪,你更喜欢谁?爷爷说,你,我就欢迎你这样的孙媳妇。万的沐蹲在树杈上,双手合十,说,祖宗啊,听见爷爷的话了吗,请你们保佑我成为盘家媳妇吧。爷爷说,你已经是盘家媳妇了,这还有困难吗?万的沐说,不行啊,爷爷,罗巧雪要夺走染童呢。爷爷的烟袋锅敲打在石狮上,发出坚决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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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特别的声音在半夜里响起。那时我正看到大山抱着森林向我奔来,穿越我的身体。大山非常友好,它以极快的速度抚摸我的身心,像一缕无声的阳光奔过来又跑开去。故乡沱巴的风景轮流闪现......我这是在做梦。从沱巴回来以后,我几乎天天晚上梦回故乡,重复和演义着与万的沐独处的日日夜夜。同样梦境的不断出现与我白天夜晚写作故乡有关。我创作的冲动也是从离开沱巴那一刻起横空出世。万的沐把画室搬到我的单身宿舍,她说如果我的思维堵塞了,看一眼你激昂的文字就会产生灵感;如果你的思维枯竭了,看一眼我完成或未完成的画就会文思如涌。她说得有道理,使我无法拒绝,以及理所当然地忽略罗巧雪的存在。在我们写作作画的晚上,我们常听到门外罗巧雪的呼喊。连续被叫唤三天后,我觉得应该给罗巧雪开门,可是万的沐用画架和身体占据着过道。万的沐心静如止水,手中的画笔一如既往地倾吐她的心声。万的沐是何时来到门口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是有意堵在这里,因为她知道我会为罗巧雪开门。

我醒来后才知道是电话铃响。我有位老大哥同事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半夜响电话。没有紧急事情谁家的电话会在半夜响起呢?我心惊肉跳地拿起电话。对方是个男的,他说,不好了,罗巧雪出大事了,你快来吧,我就在楼下等你。

电话铃声同时也把搂着我入眠的万的沐也吵醒了。她说,谁?我说,出事了。她说,谁出事了?我在黑暗中寻找衣服。万的沐开亮灯,说,到底是谁呀?我没回答,我在刺目的灯光下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裤,夺门而出。

铁门外有一辆亮着前灯的小车,我一出现,车门便打开,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说,染童,快上车。听他的声音,刚才那个电话就是他打的。

车在一幢陌生的楼前停下,我随中年男人上到三楼。他用钥匙打开大门,说进去吧。在我观望屋子时,大门嘭地响了一下。中年男人出去了,罗巧雪却从一间房里出现了。

眼前的罗巧雪不是我的幻觉,她是真的罗巧雪。她如往常一样站在我的前面。

我说,你手段太卑劣,我要抗议。

她说,你与万的沐私奔多日,又躲在宿舍里在我的呼喊声中做爱,我该向谁抗议?

我说,那个男人是谁?

她说,我表哥。这房子是他的,为了成全我俩他愿无偿地提供这套房子而自己去打游击。表哥风格多么高尚,相形之下你却那么的缺德。从现在起你必须与我在这套房子里,享受我们的爱情,应该让第三者万的沐独守空房。

她没有逼我,我却自觉地脱掉衣服躺到她指定的床上,打定主意在另一个女人怀里继续当夜的梦境。

我呼机响过多次,上面显示我家的电话号码。最后罗巧雪将我的呼机关掉了。我说,万的沐呼我,她会担心会整夜睡不着觉。罗巧雪说,女人睡不好觉就会憔悴,脸上失去光泽,男人们就会远离。

过了一个小时,我听到罗巧雪发出均匀的呼吸,轻轻摸摸她的敏感区域,她没什么反应,我想她太累了一定进入梦乡。我也是同样的累,却睡不着。我不想让突然到来的事件使万的沐担忧失眠。我轻轻地下床,来到厅里。首次来到她表哥的屋子,什么东西搁在哪里我不知道,我按照自己的推测摸索电话。但是电话没摸到,我的手却被一只手抓住了。在惊跳之后,我意识到这是罗巧雪的手。她说,想给万的沐打电话?我说,是的。她说,房间里有电话,到那里去打吧。我随她回到房里。我说电话在哪里?她说,在你的梦里。

我又一次上了她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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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成林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现在他的心情平静了不少,他把女儿送到父母家,他不愿他们心爱的女儿听到他和万的沐的吵架声,他要让女儿平稳的心湖平稳下去。他想,自己的老婆投入别人怀抱不仅是一种失败,更是一种罪过。好男人的老婆是不会轻易地背叛自己的。如果你来到达成林的书桌前,你就会看到一封长达十页的自查自纠书。在里面他详尽地剖析自己,列出十条大罪状,每条大罪状里又分成五到十个不等的小罪状。情真意切,你看了一定会为他敢于挑战自我的精神感动。

万的沐回到家里。达成林站起来说,游子终于回家了。达成林为她卸掉身上的皮包和手上的水果,想去摘取一个希望。万的沐说,你的所谓自查书我看过了,你没有那么差,其实你做得很好。达成林说,坐吧,你怎么能站着说话?万的沐说,我不坐,这不是我的家,这是你的家,我是到你家做客。达成林说,这是你的家,是我们亲手建立起来的家。你不坐是吧?那我也不坐了。我们大家都站起来说话,这样公平。达成林站在万的沐的对面,他说如果我真的做得很好,你为什么不爱我了,为什么投入别人的怀抱?

万的沐去房里拾掇生活必需品,达成林从后面把她抱住,说你不要离开我。万的沐说,我必须要离开你。请你把手松开,从名义上我已不是你老婆了,你没有权力碰我的身子。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大亮,达成林便醒过来,他突然意识到万的沐离开自己的原因是性生活得不到满足。虽然自己也才三十五岁,没有阳痿早泄诸多不良现象,可毕竟不是二十七八岁,已不是一个猛男。8点钟的时候他就来到第三人民医院,坐在男性性功能障碍科外的长骑上等候那个专家。这个时间来看病的很少,那些到达岗位的护士们还在吃早餐和调笑。她们的笑与己无关,可是达成林觉得她们在笑自己。她们总是以这样的笑声来迎接病人的吗?达成林在心中反复地质问她们和自己。可是她们听不见,她们仍旧在笑着。过了几分钟,一个三十来岁的护士来到他身边,她说先生你得了什么病?他不好回答。她说,你进来吧。他跟她进入诊断室。墙上贴着各种令人恶心的图片,习以为常的她们却在这样的环境中吃得津津有味。医生毕竟与别人不同。他说你是医生吗?她说,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我会看病。她说的是普通话,他听不出她带着什么口音。他在布帘后面的床上躺下。

这个粗心的护士没有拉上窗帘,门也没有关。他想提出异议,但已经来不及了。她主动地拉开他裤子拉链,让他的隐私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她以认真的态度为他作必要的检查。他感到她的手细嫩柔滑,不觉间尴尬就出现了。

她说,你起来吧。你没病,一切正常。

他说,不,我有病。

护士不理她,走了出去。她继续加入她们的调笑队伍。

达成林回到长骑上。那个护士走来说,你走吧,什么病也没有。

达成林说,我有病,你不是专家你是检查不出的。

现在专家终于来到了。这是个其貌不扬的大约快要退休了的男人。他的目光碰到达成林时一点表情也没有。达成林跟在他身后进到诊断室。那个护士也进来了。

达成林鼓起勇气对专家说了自己的性生活情况。专家说,检查一下再说吧。

达成林又一次躺到那张无数病人躺过的床上。专家就是专家,他不紧不慢地擦拭桌面和穿上白大褂。专家仔细检查后,说,你没病。

那个护士说,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不信。

达成林仍然躺着,说我有病,如果你们说我没病我就永远躺在这张床上。

专家说,我们是很讲职业道德的医生,我们不会为一个没有病的人治疗,不会让没病的人掏冤枉钱,你走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专家把达成林拖下床。达成林说,你们是什么狗屁医院,你们是什么狗屁医生!我明明有病,你们却说我没病,我要去告你们。

达成林到楼下的公用电话亭打了110。不几分钟110真的来了,两个干警随达成林去到专家的办公室。

那一天,来医院看病的不少人见到达成林在干警的搀扶下伤心地大哭着离开医院。

21

我和万的沐的书稿全部完成并交到索索手中时,余品华也到了出狱的日子。我们租下一辆小巴去接他。还是索索开车,上面坐着万的沐、罗巧雪、万的飞、久吧和我。这个准确的时间是罗巧雪的干狱警同学提供的,余品华的养父母和姐姐并不知道。但是在余品华的内心里他谁也不想告诉。我们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再次惊喜不已。

我们直接把余品华接到我的单身宿舍。在这里我和万的沐姐妹、久吧为他准备了一张漂亮的床,一个上档次的书架,书架上摆放着成套的高考复习资料。

我们根据各自的特长分别当他的辅导老师。后来,罗巧雪也加入进来。在这个期间内万的沐与罗巧雪不再给我出难题,她们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花在余品华身上。

一个阴天,在我的热情邀请下余品华的三个姐姐来我的宿舍看望余品华。她们中两个失业,一个长期没有工作,岁月已让我认不出她们仨。我们在说着话时,多少有些别扭。小时候虽然我是余品华最好的玩伴,但她们三姐妹对我却没有太多的感觉,她们几乎在我家搬离铁路小区后就尽快地把我忘了。我和她们之间没有多少共同回忆的东西。余品华与她们之间值得回忆的东西应该很多,但是他们说的话很少,一种陌生的情愫从三个姐姐身上传递出来。我细看三个姐姐才发现,她们的手都空着,她们没有为余品华带来任何礼品。她们坐了大约二十分钟,便提出告辞。她们在告辞前分别说着同样的意思的话:你们帮帮余品华吧,我们是无能为力了。我们看到余品华的眼泪像暴雨中急涨的水库水,等三个姐姐义无反顾地离开时再也耐不住寂寞一泻千里。余品华说,她们不会再来看我了,坐牢的时候就只有二姐去看过我一次。坐牢的时候她们都不在乎,现在我出狱了,她们还会理我吗?

余品华的18岁是个灾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