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摸摸我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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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有一个女孩在郑想的大门外,看样子是在等人。借助路灯,人义见她有些面熟。人义说郑想在外面吃饭,可能一时回不来。你是谁?女孩说,谈不上是谁,那我到你家等他吧。人义说,不可以。我只能给你手机与郑想联系。女孩说,这是个最好的办法。女孩拨通了郑想的电话,女孩说你干嘛不告诉我一声?我正在你家门口,已经等一个钟头了。人义掏他的钥匙,但他并不是真的掏,他不想让家外家的春光泄露给女孩。女孩还给人义手机,就急匆匆下楼。人义猜想她要去到郑想的宴席上。是不是这个女孩把病传给了郑想?

进屋大约半个小时,门铃响了。人义打开防盗门上的小视窗。门外站着林双丽。人义说,小林你有事?林双丽说,郑想不在家。人义说,你不是有他的钥匙吗?林双面说,他不在家,我进不进去都是一个样。义哥你喜欢一个人待在屋里?人义说,我感觉你没有以前可爱了,你的变化很惊人。你丢掉了身上不少好的东西。林双丽说,我怎么没觉得?是你瞎说吧。人义说,我要休息了。林双丽说,休息不要紧,我就这么站在门外也行,只要你开着视窗,我能看到你屋里的灯光,心里就踏实。人义说,大可不必这样,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到郑想家边看电视边等他,如果没事就回你的幼儿园去。你不走也许会碰上敌人,她比你年轻漂亮,也可能比你有力。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林双丽说,我正要见识见识那个骚货,如果我真的遇上她,她的裸体今天就要贡献给大家的眼睛了。人义说,这是犯法行为,你没有权力剥她的衣服。林双丽说,人有时就是要违法,不违法你的心头之恨难以清除。人义说,我不和你作深入的讨论,我只想休息。我休息的时候不允许视窗打开。人义关上视窗,林双丽就不见了。

即使林双丽与那个女孩狭路相逢,也不会有好戏看,如果你得到林双丽要扒光女孩衣服的消息千万不要当真。大家回忆一下就会想起林双丽其实与女孩狭路相逢过,说的就是林双丽给郑想买菜手上留着菜花的那天。林双丽说的比唱的好听,她要扒女孩的衣服早就扒了。

这个道理人义同样明白,所以他紧闭了大门。

林双丽却不让他好好地安静。林双丽按响门铃说,义哥你家有开水吗?人义说,没有。林双丽说,我不信,你有电热水壶,怎么会没开水?人义说郑想也有电热水壶。林双丽说,他的没插电。人义说,我的烧坏了。林双丽说,眼见为实,有没有开水把门打开不就清楚了?人义说,你讨厌死了,没水喝,你就不能再想其他的办法?

五十四

对付这种人只有以恶治恶。人义打了郑想的电话,问他女孩在不在身边?郑想说在啊。人义与女孩直接通话。人义告诉女孩有个女人对她大吐侮辱之言语,还声称要剥光她的衣服。女孩听后暴跳如雷。

人义没了困乏,他想让女孩与林双丽打起来,借女孩的手出出心头的怨气。来些报复行为是人义爱使用的伎俩。40分钟之后,大门外就有了响声。那个女孩及时赶到,她敲开了郑想的大门。林双丽说,郑想不在家,你来干什么?女孩说,郑想不在家最好,你这个骚东西。林双丽说,要打架是不是?女孩说是。女孩的动作比回答还要快,声音未出巴掌已印到林双丽脸上。林双丽说,你真要打?好,我就让你打个够。林双丽躺到沙发上。女孩说,起来,懦夫。林双丽说,我不起来,你已经把我打伤了,我起不来。女孩说,你这样说我就不再客气了。女孩使用了脚,她分别用鞋跟鞋尖踢林双丽的屁股和小肚。就在女孩下第三脚时,林双丽怒发冲冠,她像一只猛虎抓住女孩的脚用力一扭,女孩就摔倒在地。林双丽一鼓作气,回敬女孩的屁股和小肚。女孩在地板上滚动试图抓住林双丽的脚,但你知道林双丽就是靠抓住对方的脚面反败为胜的,她会让脚给女孩抓住?女孩抓不住林双丽的脚,也寻不到反击的机会,无奈之下只能躲闪。林双丽以气催力,并在间隙叫人义过来。

人义过来了。

林双丽说,义哥好戏就要开始,请你看看我怎么剥光她的衣服。

女孩在地上求饶。人义说,小林快住手,要出人命的。林双丽不住手。人义拉开林双丽,再把女孩扶到沙发上。稍事休息,女孩性起,说骚东西我要跟你拼命。林双丽说,来吧,人总有一死,战死在杀敌战场就是死得光荣与伟大。人义说,不要再打了,更不要谁剥谁的衣服使其裸体穿越大街。人义左右开弓遮拦林双丽与女孩的相互进攻。林双丽和女孩所有的进攻都失败,她们的对象突然地不约而同地发生了转移。她俩的拳脚对准人义。人义跳出圈外,说你们到底想打谁?林双丽说你不让我打她,只有打你。人义说现在我给你们机会,你们打吧,我要离开,你们既是选手又是观众,还是裁判。女孩说,我要求不高,只需打这个骚东西一巴掌,请你主持正义并站好最后一班岗。人义说,一巴掌即是新的战争的开始,你们想在我眼皮底下打对方一巴掌?办不到。请你们当中的一个马上离开。僵持了一会儿,林双丽说,我是胜利者,我不离开谁离开?

过了几天人义才知道林双丽和女孩都受了内伤,受伤程度差不多,现正在服中药。消息是从萌子嘴里传来的,萌子又是听郑想说的。萌子不认识林双丽和女孩,如果不是郑想提到人义对此事有责任萌子不会听进去,就是听进去了也会马上就忘。这里面有人义的事就不一样了。荫子认真记下郑想说的每一句话,用的每一个词语和每一个表情。透过郑想的话语萌子看到了郑想对人义的责备和鄙视。萌子心里很不高兴,说人义有责任你说给他听好了,说给我听干什么?我又不是人义的什么人。郑想说,你是他女朋友,大家都这么说,说给你听就等于说给了他。萌子就把话传给人义。

人义说,我有什么责任?我去劝架还要负什么责任?我不去劝架就不是现在她俩都吃中药的事了,那可就大了。我及时阻止了一场灾难倒成了罪人?人义的话说得很大,只要不是聋子,周围的人都能听得见。人义还把自己的茶杯摔成碎片。听到人义大发雷霆的人个个都心凉肉跳。有人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就将郑想找来。郑想说,对这件事很多人都有责任,但责任有大小。两个女孩打了起来,你当时在场,你说你有没有责任?但是这是很小的间接的责任,这种责任它不应该使你大发雷霆摔破茶杯。有人说,赵总这算什么责任?郑想你是成心破坏安定团结,拉不出屎怪茅厕。郑想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过随便说说,谁想到用语不当而惹出事端来。

大家散去后萌子说郑想原来的态度不是这样的,他说到你时还咬牙切齿了。人义说,他在向我示威。人义自知自己是这件事情的始作捕者,这点郑想一清二楚。想到这一层,人义对郑想就心生芥蒂。

人义回到家外家,还没到楼上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前两天他也闻到了,但没引起注意,他已好多年没接触中药,几乎忘了它特殊的气味。他以为这是从谁家飘出来的煮狗肉兔肉的配料的味道。现在知道了,中药味来自郑想家。但不知是谁在他家里接受中药治疗,是林双丽还是女孩?在家外家枯坐几分钟,他敲开郑想的家门。人义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林双丽和女孩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喝滚汤的中药。人义说,你们怎么可以坐在一张板凳上?林双丽说,为什么不能?人义说你们是冤家对头。女孩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现在是朋友。人义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做得对。郑想呢?他在哪里?林双丽说他在外面应酬,说有个大客户。人义是畅通公司的常务副总,他怎么不知道公司来了客户?人义说,你们听错了吧,今天公司没什么客人。女孩说,不会错的,我见过那两个客户,是从无锡来的。

有客户从无锡来,我为什么不知道?人义打电话问了销售部的头儿,又问了总经理,都说没这回事。人义打郑想的手机。不通;呼郑想,也不见他回话。人义感到事情有些蹊跷,问萌子对此事有什么看法,萌子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人义也怀疑自己过于敏感。

趁外出吃饭的机会,人义买了些补品送给林双丽和女孩,向她们表示了慰问。没什么活动可搞,天又冷,人义早早上床。可是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乱乱的轻飘飘的。他试图把某一件事想通想透却做不到,他的注意力像天上的白云飞来荡去。

凌晨三点左右,人义听到了门铃声,他问是谁?没人应。再问也无人回答,开了门,外面除了冷空气什么也没有。人义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毛病。渴望睡着而偏偏睡不着,听觉就会出现毛病。

几分钟后,人义把身子交给了街头。

五十五

天很黑,风很大,橘黄的路灯下一个人影也没有。人义朝着一个方向走着,走向哪里,为什么要走,都不重要,他只想走着。忽略不计极少量匆匆而过的车辆,人义就感到他是这座城市惟一的人,没有交流更没有沟通。迎面扑来的一幢幢高楼压迫着他,使他透不过气来,使他无法把握无法驾驭。但他仍旧朝前走着。又行走了一段路程,他看到了一个一点点向他接近的人影。对方像一棵移动的城市风景树,照亮了人义的心扉。终于走近后,他看清了对方的脸。对方是郑想。

人义说,你为什么要在街上游动?

郑想说,你是谁?

人义说,我是人义,我也在街上游动。

郑想说,我不认识你。但能在凌晨三点五十分遇上一个街头流浪者不是什么坏事。

人义说,哦,我认错人了,"你的确不是郑想。你是谁?

郑想说,其实我们可以坐下来。

人义随郑想坐到交通银行的台阶上。这里的风并不比街心小,但当你坐着时风就小了。郑想掏出一支香烟点上。人义说,你这位朋友好像比较自私,为什么不问我吸不吸?郑想说吸烟有害健康。郑想吸了几口,把烟蒂抛下台阶。大风扑过,烟蒂带着火光在地上滚动。最终风玩不过烟蒂,风把烟蒂刮到一个位置上就再奈何烟蒂不得。烟蒂一明一灭。人义说,烟蒂很顽强。郑想说,它能燎原吗?后来烟蒂完全灭了。因为它没有了亮色,人义和郑想的注意力转到远处的街道和高层建筑,街道是明了的,可高层建筑只显露出灯光能照到的那几层。郑想说,我们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彼此遇上了陌生的人。人义说,你到底是谁?郑想说,我忘了。我相信你也忘了的。人义说,是啊,我忘了。

他们对眼前影物视而不见,目光成为他们多余的东西。人义这样作了合理的解释:人的目光像钞票一样有限,用一次少一次。嗜睡者目光为什么比失眠者明亮?郑想说,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完全赞成,现在我要把目光收起来,节约目光利人利己。他们都闭上双眼,城市在这一瞬间消失。

一辆小车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一个人探出脑袋说,那边坐着的人是谁,在干什么?人义和郑想目光闭得更紧,有些刻意紧闭之嫌。那人说,你们干坏事我就报警,我带着手机,打110很方便的,不要以为凌晨就不会被人发现,不要以为凌晨警察就睡着了!那人同样的话连续说了三遍。人义对郑想说,朋友,那人实在太烦人。郑想说,修理他。郑想站起来,朝小车走去。人义说,小车上可能还有人,我们上去会吃亏的。人义大声说,我们是警察,你再放你的狗屁,就把你抓起来!那人说,这么晚了还双双坐在大风里的人只有是警察了,我向你们致敬,祝你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人义和郑想回到台阶上。

又一辆小车停下来,但没人探出头,几秒钟后开走了。

人义说,我们不是小偷,所以没人理。郑想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去撬保险柜?人义说,现在来不及了,我们没去踩过点。郑想说,没踩点就不能去撬保险柜?你真是个胆小鬼。人义说你去撬好了,我不拦你,也不告发你。郑想说,我不该在凌晨遇见你。人义说,装什么蒜,郑想!你深更半夜地在大街上闲逛是何用意?郑想说,我还是不认识你,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家被两个女人占住了,她们现在结成同盟要把我一分为二各吞一半。

人义按住手腕上的报时手表,那个机械的声音说现在五点零一分。人义说,我要回家了。人义站起来寻找回去的路。但他不辨东西。郑想说,你走吧,我不认识你,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人义走到街心,他仍旧一片茫然。郑想喊道:左边,左边是你的家。

人义说,谢谢你,我陌生的朋友。人义朝左边走去。

左边是他家外家相反的方向,人义还是没明白过来,他的步子很快,像他20年前的一次夜行。人义今年已经37岁,他的体力毕竟不能与20年前相比。而且这些年他总是以车代步,双脚没有得到很好的锻炼而逐步退化。他在行走了半个小时后,全身疲惫,头冒虚汗。干燥的风吹尽他嘴里的水分。他迫切需要一辆车。可是哪里还有什么车?这道街不与火车站飞机场相通,也不是不夜的商业闹市,只有愚蠢的的士才会走过来。人义坐在隔离带上,开始后悔这次夜游,开始思考夜游的价值,开始想象那些无法理解他这种行为的甜睡着的人,其中包括他年幼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