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摸摸我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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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下次见到她我一定要把她赶出郑想的家。林双丽说。林双丽睫毛湿漉漉的,眼珠在泪水的濯洗下晶滢剔透。

这时窗外的确刮着刺骨的寒风,除去过往的车辆声,就只听到刮风的声音了。让林双丽所说的那个她离开郑想的家,沿着大街逃离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听了林双丽的控诉,人义脑中就出现一个女子在大街上奔跑的画面。

林双丽说,义哥你为什么一声不吭?这件事我都反复说过三遍了。人义回过神来,说,是啊,是啊。郑想了不得了,他怎么能和别的女孩子睡觉呢!要睡你也应该睡林双丽。肥水不要流外人田。

林双丽说,义哥你离谱了,我向你控诉郑想特别是那个女孩子,不是来申请让郑想和我睡觉的。人义说,我没有说要郑想睡你,我是打个比方。不打比方怎么能好好地揭批郑想?

林双丽说,郑想变成现在这样,你是有责任的,他就住你的对面,他是什么时间采取什么方式带女孩子进家里的,你应该一清二楚。事实证明你一点也不清楚,作为他的领导和朋友你并不合格。人义说,我承认我的过错。可是我们虽然住得很近,但我们却隔了一条宽宽的河,我在山这边忙着欣赏自己的风景,不觉间山那边变换了季节。

回想前面的章节,大家知道人义曾在郑想的门外见到过一个给他开门的女孩子,郑想还对人义说过他正在"爬山",从那时起人义就朦胧地感受到郑想有自己的女人了。他本不想对一个来向他控诉别人的女人说谎,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义两只手捏着左右脸面,不知道他是在作自我惩罚还是在掩饰自己说谎之后的难堪。红色从他手捏处向四下扩散,像一滴红墨水四处浸染一样。仔细看,你还能发现他的耳根也红了。林双丽目光大部分时间投在别的地方。她是个喜欢害羞的女人,即使是控诉别人也是如此。所以她看不到人义脸上的红色。她的脸色是苍白的。进入人义的家外家之前,她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郑想的门。现在是星期三的上午十一点,她打开门时是十点。郑想的门如她所预料的顺利地开了。郑想在床上,这不奇怪,可床上还有另一个女孩子。他们一动不动地躺着。林双丽走到他们床前,郑想旁边的那个女孩子林双丽不认识。林双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那张陌生的但眼睛睁得大大的女孩子的脸。女孩说,睡觉也很好看吗?郑想却在这时闭上他的双眼。林双丽尖叫,逃出郑想的家,敲开人义的门。

关于林双丽的控诉我就不想详细地叙述了。

林双丽的左手上有一片细小的菜叶和一朵小小的紫色花,它们如胶水一般贴着,像影子一样不离她左右。可以推断林双丽来郑想家前进过菜场,给郑想提来猪肉和青菜。现在她的余光发现人义注意到她的手后把手藏进上衣口袋里,她一直认为自己的手不美,肥肥厚厚的,到了这个季节尽是缺乏维生素的病态。在这个瞬间,她脑中是一大堆压缩后的信息,就像是一张光盘,也可能就是一张MP3.但她仍没有想到手上有菜农的印记。

人义有些讨厌她把郑想的事告诉他,他不喜欢她作出一个被戴上绿帽子的小媳妇状态。郑想带女人回家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有这个权力,她这样咋咋呼呼的哪个见了都不喜欢。

人义说,你左手上有菜叶和一小朵紫色小花。

林双丽吃了一惊,急忙抽出她肥厚的左手。

可是林双丽手上多余的东西不见了。林双丽说,想让我的手出丑直说好了,用不着要这么蹩脚的花招。我受的伤害已够多的了,不要再给我伤害。你可以不帮我诅咒那个妖精,但你不可以这样羞辱我。

人义说,菜叶和紫色小花曾经就在你的手上,它们也许在你手进出口袋时弄掉了。现在它们一定在口袋或者地上。

林双丽把口袋翻过来,又站起身子。不管她怎么动作,人义就是发现不了那片菜叶和紫色小花。林双丽瞪着人义的脸,说你作何解释?你的脸红了,一定是羞愧难当了。人义无话可说,他用双手盖住左右脸。现在只要你留心就能作出如下的判断:人义的脸偏小或者手偏大。不成比例的事物总会让人感到滑稽。

人义说,你最好不要等到下次,现在那个女孩子就在郑想的床上,你可以把她赶出去,让她顶着冷风穿越大街。林双丽说,又一次证明你不是一个好领导一个优秀专家,这样的话从你的嘴里跳出来,我感到震惊。由此推断,这套房子便是你藏污纳垢的集中营。

一个星期后,林双丽再次来到人义的家外家。与上次不同,她不哭不骂,她告诉人义郑想带回家的那个女孩是个风尘女子。她还告诉人义那个女孩子身上有好几种性病。所以说郑想也传染上性病是不争的事实了。现在蒋雯雨与郑想离十次也不会愧对他,杀他十遍也不过分。

五十

林双丽面朝电视,羞于看着人义的脸。她的双手早在进门之前便收进了口袋里。进门之前她想,我一定要让人义想看我的手以达到羞辱我的目的的想法去见鬼。

人义说,今天没去菜市场买菜吗?她说,买菜给那对狗男女吃?呸!人义说,郑想是你义哥,你这样骂他是不对的。她说,义哥怎么了?亲哥我也这么骂。人义说,你一定暗恋着郑想,但又认为自己配不上他。林双丽说,说出这种话,你真的不像一个领导了。我要抗议,举双手抗议。林双丽双手抽出口袋,此起彼伏地举过头顶。整个抗议过程中,她的五指都是张开的,声音虽然不小,但张开的五指使她力量显得很单薄。说她在抗议,不如说她在夜总会跳舞。

人义还想和她说些什么,手机响了。董事长兼总经理叫人义上红星派出所领人。人义说领谁?董事长说,郑想。他嫖娼被抓了。派出所也是,罚了款,还要单位里去领人。

董事长挂断电话后,人义对林双丽说,我要出门,你对着我的整个家抗议吧,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灵性的,你说什么它们都能听懂。林双丽说,我不上你的圈套,我要抢在你前面离开你的家。

林双丽像一只兔子跳出人义的家。

人义赶到红星派出所时,郑想坐在那里吸烟,浓浓的烟雾遮去了他的面容。一个公安小伙子叫人义去到一间办公室,另一个大约是头儿的中年公安严肃地说,你就是他的领导?不要因为你们是私人股份制企业就可以不搞精神文明建设,不管你们科技水平多高,能为国家创多少利润,都应该加强精神文明建设,都应该教育每一个职工争当精神文明先锋。这个中年公安还说了很多很多,不必-一赘述,大家明白这个意思就行了。人义对中年公安的话点头称是。对了,人义还做了保证。

人义回到刚进来的那间屋子叫郑想离开。郑想突然站起来踢翻了椅子,说我操你们的奶奶。那个公安小伙子被激怒,扑过来擒郑想。郑想飞起一脚正中小伙子的小腿,此后尽管郑想嘴巴和手脚忙个不停,但再也没有击中小伙子。人义没来得及帮忙,大概也就两秒钟吧,郑想就由进攻姿势变成了被擒住的下跪姿势了。人义以骂郑想向公安说好话。公安说,辱骂公安,再罚一百元。人义掏出一张百元钞说,罚得好,不罚他不长记忆,不长礼貌,不长文明。再罚一百也不为多。公安说,那就再加一百。人义又掏出一百元。这回人义连屁也不敢放了,再放可能又要掏出一百。

到达人义的车上,郑想说,我就他妈的倒霉,天下那么多嫖娼的,偏偏我就撞在他们枪口上。你也常嫖,为什么没被抓住过?就因为你是本地人,操本地话?人义说,罚了多少?郑想说,开口说一万,被砍到了七千。黑。人义说,说一千道一万你不该嫖,像前些日子带个女孩回家多好。郑想说,我是不出来嫖的,但我得了性病,在我接受治疗之前我要把性病传给更多的人,也算是退耕还林吧。人义说,林双丽说你得了性病,一点不错。快去把病治好,把林双丽娶回家。她是个不错的女人,心里一直装着你。不要再幻想蒋雯雨回心转意。郑想说,别说了,我想睡一觉。两分钟后,郑想频频打呼,不知装的还是真的睡着了。

郑想得性病的消息是怎么传到佟月耳朵里的?对此没人表示负责。那天有个饭局,人义叫佟月参加。大家知道,一个时期以来人义忙于应付石荫而把佟月搁到一边,现在请佟月吃一餐饭也算是作点补偿。佟月答应了。只要有人义在的场合她总是很愉快地答应的。饭局设在一家三星级饭店,佟月早早就坐在大厅里等候。她化了很漂亮的妆,漂亮的妆主要为人义准备,你如果对她产生歪心,也只能在心里想,不可以表现在脸上或抓在手上。十多分钟后人义和郑想他们一起来了。佟月说,怎么这里面还有郑想?我们怎么能和性病患者共进晚餐?人义说,郑想没得性病,他怎么可能得性病?你听谁说的?佟月说,还用听谁说?全桂城人都知道了。人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他带来的人的脸,说谁把这个消息透出去了?他们纷纷摇头,说我们没有,透露消息的那个人不在我们身边。

佟月手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人义说,就算郑想得了性病也是得在下面,与嘴巴没关系,与吃饭没关系。我们不要站在大厅里讨论或者追究谁的责任,进包厢去,到了包厢谁也不许再提起。普通性病算不了什么,说白了与孤臭脚气差不了多少。佟月说,我不进去,不要和郑想共进晚餐。人义说我们都不怕,你怕什么。你拒绝与我们共进晚餐,以后你得了妇科病我们也拒绝与你共餐。佟月说,我不怕,我宁可在我得妇科病期间连畜牲也不与我共进晚餐也绝不与性病患者一起吃饭。

人义不理她,带头进入包厢。

佟月说,人义我恨你。今天我的妆白为你化了。

佟月最终没有走进包厢。

人义说过在包厢里不讨论郑想的病情,大家也答应了,但谁也没控制住自己的那张嘴。他们几乎一致埋怨郑想得了性病,搞得大家心里不是滋味。郑想低着他的头,轻唱流行歌曲。火锅上来,郑想提高唱歌的声音。人义说,不要唱了,再唱我们就要集体撕烂你的嘴,割掉你的舌头。郑想说,我有罪,我对不住各位兄弟,我现在就离开这个包厢到另一个包厢去。郑想就去了另一个包厢,谁也没拦住。人义他们都觉得很对不住郑想,不该说那么多令他伤心的话。

五十一

吃了一阵,人义打佟月的手机,问她在哪里。佟月说,不在哪里。人义说郑想已经走了,你来吃饭吧,想吃什么完全由你。佟月说,不可能,郑想不会离开,你想骗我去?办不到,现在我的智商越来越高了,你别想把我给骗了。人义说,那我就不骗你了。

郑想一个人在包厢里,他在里面高唱《国际歌》。人义过来敬他的酒。人义说,你还记得那帮新疆朋友吗?以前要是你的酒量像现在这样我们还怕他们什么?什么鸟都不怕。郑想说,找个时间我们赶去乌鲁木齐喝。随后进来一大帮人,他们的手里都端着酒杯,全是来敬酒的。敬完酒,大家就坐下来。那个本应该热闹的包厢,一个人也没剩下。等到他们中的某个人想起的时候,服务员已经把残羹收走。这个人还注意到,老板把两个服务员叫到跟前训话。老板说你们连人都看管不了还在我这里干?快滚吧,这个月的工资我要扣下,但还不够,你们必须脱下身上的棉衣抵债。看到老板训斥服务员的这个人什么也没说。后来有人告诉我,"这个人"就是郑想。最终人义他们醉醺醺离开酒店时,已想不起还有另外一桌的饭钱,可是那两个服务员已经被辞退,老板万万没想到欠债人一个个摇晃着身子从他身边走过。

人义酒醉不能开车,他掏出200元对一个出租车司机说,帮我把车开回家。司机接过钱说,这是我一天的收入,不帮你开车我就是你儿子。人义很开心,小车开动后他听到郑想跑步追赶,说带我回家,你这个狗杂种。人义疯笑,他觉得把郑想抛弃也是一种快乐。

人义本意是要回家外家,但他嘴里说的却是有妻儿的家。司机不是人义肚子里的一粒小虫,当然不知道他的本意。见到家里的灯光人义头脑清醒了许多,他说只有平庸的领导没有平庸的群众。意思是如果不是自己瞎指挥司机能把车开到他有妻儿的家?

佟月在他家里,她精心为人义准备的盛装依旧。传西照例和她的牌友们打麻将,她们懒得评价佟月的打扮。佟月正襟危坐,坚决地保卫着她的盛装。人义走到佟月身边,借着酒性斗胆地摸了摸她的屁股。人义回头看看传西,传西眼中只有手中的牌,佟月轻声说,你不要命了?佟月起身往楼上走。人义借故与传西说了几句话,又看了几分钟她的牌才上楼去。人义的步子轻飘飘的,他知道楼上有好东西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