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摸摸我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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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金海和刘诗艳在大厅里显得很耐心,还不断发出会心的笑。刘诗艳有时也掐掐他,说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人义和石荫花了多长时间,他们谁也没在意,因为谁也不计较,谁还去数时间?

金海没有安排人义在国际大饭店里用餐,而是把他带到郊区的一个路边店。这个路边店离市区可能有20公里,虽然远了点,可这里的清水鱼很好吃,清水鸡很好吃。鱼是船上人家从清水河里捕捞的,鸡是从大山里山民家买来的。什么鱼是河里的,什么鸡是吃谷物长大的,金海最能识别,谁也别想在他面前耍花招。在这个人人崇尚大自然的年代,食客们都看准了山野小店,可是好景不长,山野小店在狡猾的城里人的熏陶下也学会了弄虚作假。金海和这家老板是一个村里的,只要金海提前打个电话来,没有吃不到正宗清水鱼清水鸡的。

这种山野小店,摆设很简陋,墙壁上被小孩画满了各种图画,有的是小孩眼里的人类的性生活,具体说就是一条线连接着两个并排站立的男女的下体。人义看后就回想起他的童年生活,小时候他也是这么画的。虽然生活在不同地区,一个民族最基本的思维方式都是一样的。他们慢慢吃着时,几个小孩手里拿着泥做的棺材从门前走过。人义小时候常做泥棺材,把他憎恨的人做成小泥人搁在里面,埋到地下。

菜的味道真是好,这是所有大饭店里所有大厨师做不出的。厨师的绝招之一是给菜里加有浓厚味精和海鲜的头汤,而这里没有厨师,也不放味精。人义的胃口大开,他寻思着要多吃点补补身子。

这里没有特别的风景,但你会留恋她。人义不想回到城里。金海在附近的旅店订了两个单房,作四人休息之用。旅店也仍旧简陋,但还干净。两间单间是挨着的,隔墙不是水泥砖块而是木板。旅店的建成有些年头了,旅店原来不是旅店,是农家住宅,改革开放后来来往往的人多了,住宅就成了旅店。木板全部变为黑色,那是家人使用的结果,木板之间有的裂缝很大,有的干脆就开了洞。尽管主人用报纸糊着,但主人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报纸被人捅破,两间房互泄风光。在这样的环境里住着,想亲热似乎是不可能的。可是偏偏有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干起了那事。说的是金海和刘诗艳。不知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是何种用意。他们嘴上不出声,弄出的声音却很大。风从他们那边刮过来,墙洞呼呼作响。人义和石荫偷笑,装出睡着的样子。由于没有睡着,又不敢弄出声,憋得十分难受。

新闻联播结束的当儿,四人离开小旅店进入中午用餐的那个野店。他们换了一种吃法,改吃烧鸭,这鸭也是吃谷物长大的,吃起来鲜呆了。

回到城里,金海和刘诗艳只在人义的房里作了有礼貌的短暂的停留便告退。

石荫说上午我的那件事还没说完呢,我想接着说。人义轻轻搂住她认真地听下去。

第二天早上,金海和刘诗艳到国际大饭店来请人义和石荫喝早酒。金海还要了一瓶五粮液。喝早酒是近年在南市很盛行的活动,有朋友远方来,好友聚会,领导下来检查工作等,不喝点早酒就等于不热情。四人都喝了。人义问石荫酒量是怎么来的?他同时也想到了佟月的酒量。石荫说我也搞不清楚,想喝就能喝,还从来没醉过。大家高兴,一瓶五粮液就喝了个底朝天。这时石荫对金海说,我不想当这个破副经理,我要当经理。她的口气和眼下那些不知羞耻的公开讨官要官的人差不多。好在这是私人公司,总经理一个人讲了算,不会对国家造成损失。金海说,我早想好了,你就当总经理助理,这不是个虚职,你有和副总一样的权力。

石荫笑纳,想敬金海一杯。酒没了,金海叫服务小姐再来一瓶。

后来石荫喝大了,但你看不出她醉了,回到房里她还主动和人义调笑做了爱。带着很高的酒性她思维却敏捷,不仅风情万种而且花样百出。这一闹,所有的酒意都没了。

要不是董事长寻呼,人义还想待在南市。但工作为重,他不得不离开。这是他来南市的第二天下午五点。

进入桂城市区人义打了个电话回家,传西态度不好,爱理不理的;儿子一切都好,他就回他的家外家。郑想在楼下的花园里和林双丽的女儿玩耍,小家伙看到人义的汽车就迎上来叫叔叔。人义下了车抱住她亲了一口。人义无限感慨。郑想从灯火中走来,他身后是林双丽。人义说,你们结婚算了,还兄妹个什么劲?蒋雯雨不理你,你死等什么?郑想说,你疯了?你怎么又说这种话了?

进家后,石荫打来电话,说,我要告诉你一个惊人的消息,我俩从房里出来时,碰上张易民了。张易民是石荫的丈夫,人义从没见过。人义手中的听筒掉到地下。他和石荫出门时的确碰到一个50来岁的男人,由于他老是盯着人义看人义就注意到了他。张易民年轻时应该是比较帅气的。石荫说,你害怕了吗?人义一时回不过神来。

三十八

石荫说,你在甩话筒?你为什么甩话筒?你想揍张易民吗?

人义说,不小心话筒掉地上了。

她说,你害怕了吗?

人义说,有点。

她说,他也从一间房里出来,他后面跟着一个小姐。

人义说,发生了什么?

她说,什么也没发生。

人义舒了一口气。说,以后我们还是注意点才对。

石荫说,为什么?

人义说,弄出事来不好办。

石荫说,你是男子汉你怕什么?

人义说,不管怎么说我搞了他老婆,我心虚。

石荫说,那我们的爱情呢,就这么不堪一击?

人义无话可说,他搪塞说我累了,等下给你打电话。

人义的情绪很低落,他后悔去南市。静坐了一个小时,他给金海打电话,问他张易民这人怎么样,好不好对付,他有些什么社会关系。金海说以前他常到石荫家喝酒,张易民好像是性情中人,但碰上这种事就说不清楚了。人义说,你怎么能把我们安排在国际大饭店?你看这事出的。金海很委屈,但他不敢发作,说有事的话我出来帮你。人义说到时恐怕你帮不了。金海也有些沮丧,两人都没兴致再说下去。

半夜时,人义被一个噩梦惊醒。他想给石荫打电话,但拿起电话又放下了。

萌子的桌上摆着张平先生的长篇力作《生死抉择》,相当刺人义的眼;有时她到人义的办公室来腋下也夹她那本《生死抉择》。人义总是联想到张易民,他似乎要在张易民面前进行一场生死抉择。人义对她说,收起你的书来,我看见心里就产生恐惧。萌子说不至于吧,你最多不过是离婚抉择。人义心里说我是离婚抉择就好了,可我不是,我是生死抉择。萌子后来就不再把那书摆在桌子上,也不让人义看见。但她却在办公室里播放古筝《十面埋伏》。在南市与张易民不期而遇,什么事也没发生,但这种平静是不正常的,这种平静下面埋藏着汹涌的暗流,它会猛然暴发。人义是这么想的。他逃出萌子的办公室。萌子追出来,说人义,你怎么了?你慌慌张张的怎么了?人义快步跨进他的办公室。萌子穷追不舍。人义说你要把我弄疯才甘心吗?我受不了了,我快要崩溃了。

人义打电话问石荫情况怎么样了?石荫说一切正常。人义说一切正常就是不正常,我们要多一个心眼,不然怎么死在张易民手上也不知道。

人义特别交待了门卫,对陌生的外地男人要严加防范;同时通知后勤部的人要认真审核每一个要求见他的人。

从那天早上开始人义不开汽车了,他记得前年桂城一个罪犯把炸药包绑在车厢底座,引信与车轴相连,那人一开车就爆炸了,被炸得血肉模糊。现在仍是个悬案。他把车停在辖区公安分局的大院里,他想张易民再能耐总不会到公安局放炸药的。人义每天打的士去上班,而且只打从前方开过来的的士。他不敢回家去住,怕万一被张易民发现住址对家人不利。这几天佟月常来找他,要求做爱。人义没兴趣,就不理她。他甚至对佟月都产生怀疑,她也可能被张易民买通,而后给他下一个套。谁知道呢?这年月的事情谁敢往好里去想呢?

人义决定离开桂城到所有与畅通公司有业务来往的城市去转一圈。出不出差,出差到哪里人义在公司里有充分的自主权。人义把自己的想法向董事长汇报了,但他说的路线与实际要去的完全不同。从现在起他要对所有人保密他的行踪。

由于人义保密他去往的城市,我也只好保密。下面我用ABC等来代替他所去的城市,请大家原谅,否则消息透露出去对人义生命构成威胁出了人命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人义先期到达的是B市。请原谅我没有按照ABC的顺序来表述,这要怪就怪人义,谁叫他临时又改变了路线?B市是一座处在西南的城市,没什么名气,但那里的人却很富,这全都依赖他们的电子工业。桂城与B市没有直接通航,人义先坐飞机后坐了一整天的火车才到达。人义在一家三星级饭店住下来,他没有告诉他的客户他来到了B市,自然他就没有去与对方正面接触,只用电话联系,了解畅通公司产品在B市的情况。

三十九

第二天,服务小姐问他去不去旅游,有市内一日游二日游还有三日游。人义从未听说过B市有什么旅游景点,更何况现在的旅游广告促销大都带有夸大的口吻,人义上过很多次当。但这回他愿上贼船,无聊嘛。他选择了三日游。

三日游一律由旅行社安排食宿,他就全交给对方。这个团有20个人,在B市这样一个旅游资源匾乏的城市,能有20个人跟着导游三天,的确是个奇迹。你也不能不佩服他们的一张油嘴。本团全是年轻人,人义年纪可能是最大的;有接近一半的女性。有男女的地方就会有故事发生。全团一集合便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看上了人义。她说着标准的普通话,她对人义嫣然一笑,说我坐你旁边。人义默许。开车后,人义说你们几人?她说,就我一人。人义也表白说,我也是一人。她说,我俩正好是一对。

景点还在远方,导游为了调动大家的情绪,就讲些荤笑话。这些年轻人听得很起劲,连续不断地大笑着。但人义笑不起来,主要还不是他想着张易民。这些笑话在全国流行,你翻我抄的,大同小异,听过一遍就笑不起来了。他旁边的女孩子说你不觉得好笑?你可能是个不苟言笑之人。他说这样的笑话我可以讲很多,我常和外地的朋友交流。她说我不信,你也有笑话?他说我给你讲一个吧。人义讲了一个有艺术性但也很黄的段子。她一个人的笑声压住整个车厢的笑声。他们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来。她对他们说,都怪他。他们就吵着要人义讲。人义不推辞,讲了两个。那个导游小姐有些嫉妒,说,活动结束了,前方还有一段路程,请大家抓紧时间睡一会儿。

她闭上眼。身子靠向他的肩头。风流人义当然知道她动作后面的一个阴谋,他的手轻轻向她揽过去。旅友们以为他俩是一对,没有人感到奇怪。

我不想说B市的景点,说了只能给你添一道恶心。不说也罢。我们还是来说说人义和她。下了车她不离人义左右,要吃什么人义不需她开口就送到她的嘴边。第一夜住在竹园的旅馆里。他们都把人义和她当成一对了,导游小姐在安排住宿时就给了人义和她一间。她没提出异议。到了晚上他俩住一块儿。

可是他们的故事在第二天上午就断了。人义对这次出游感到索然寡味,提前离队,回到B市。

说起来B市有人义的大学同学尹小露,当年在上海的那所著名校园里他和尹小露很少来往,在路上相遇也不打招呼,全班就35个人,他俩不讲话是一个例外。在这点上同学们都没注意到。毕业时他却非常关注她分配在哪儿。同学们轰轰烈烈地相互赠言时,他终于第一次走近了她,她很感动,她在他的赠言本上这样写道:为什么闭上嘴才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觉?人义在她的赠言本上写道:从此我的嘴向你开放。但是他们毕业后没有任何联系,多年以来他只从别的同学口中听到有关她的只言片语。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想了许久,虽然现在两人就在一座城市,可他还是感到十分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