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牛半招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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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昔日战友,叩首祈求:英魂归位,永垂不朽!

牛幺娃长跪在佛像前,泪流满面,痛哭流涕。牛宁河看着他爹爹这个样,惊呆了,竟不敢前去搀扶。

回家的路上,给牛宁河讲述他的流浪经历和战斗故事,他重点讲那些战友们是多么的英勇无畏,不怕牺牲敢于牺牲的精气神,关于他自己的事只字未提。

听完这些,牛宁河更加敬重他爹和他的战友们,也理解了为什么他爹爹在佛像前那样激动不已。枪林弹雨中,生死不顾,在他们的心目中,只有冲锋,冲锋在前。

“所以,我要你去当兵,守住我们这些人拿命换来的每一寸土地”,最后,牛幺娃满怀希望地注视着儿子,语重心长地说。

“是,明白了,爹,保证完成任务”他的口头禅现在变成儿子牛宁河的口头禅。

地方政府提供十几个工作岗位,任他选择,有的是行业知识不懂,有的是工作关系太复杂。正在疑惑之时,回到家里,再次细细地品读师傅留下的那四句话,豁然开朗。最后,他选中救苦救灾的省民政厅副厅长的职位,工作到六十岁退休。

早在十年前,他就准备回乡探望,通过巫溪县政府和民政部门了解到,他的父母已双亡,便打断念头,安心工作。如今,故乡就如几百颗钉子,生生地扎在胸口,实在受不住那份折磨,坚持要回去看看。

得知牛幺娃准备回老家,原来的老部队特战团派遣两个综合素质最好的战士,作他的警卫。一九七零年的十月,时隔四十二年,牛幺娃终于踏上他的返乡之路。

看到后溪河与大宁河的交汇口,他家老房子已经坍塌,一片废墟浑身发抖。

陪同的民政干部解释说,当地人都以为他早已客死异乡,父母是在对他的深深思念中去世的,特别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家家都在放鞭炮庆祝,他的母亲就坐在门口哭到天亮。父母去世时,由民政部门负责安葬。老房子无人居住,年久失修。他抚摸着一根根支离破碎的房屋木架,心如刀割。

在陪同人员的指引下,找到他父母的坟头,它们都已崩塌,牛幺娃重新垒砌培新土。点燃蜡烛,摆上祭奠的白酒、水果,烧纸钱,放鞭炮,九拜,心中灌了铅似的沉重,想哭,却张不开口。

如果我不跟朱叫花学武功,如果我不去打擂,如果江保长不来抓我的壮丁,如果我不出门躲这个壮丁。偏偏,生活中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我死后送回来就埋在那个地方”牛幺娃指着下方的一个土石坎告诉陪同他的干部:“自古忠孝难两全。生前不能尽孝道,只能死后来陪父母”。

凝望着面前的青山,峡谷,流水,久久无语。

反正都不认识了,怕打扰乡琴们,牛幺娃特地嘱咐同行的干部就说是外地人来参观。

一样的青石板路,一样的吊脚木楼,跟梦境中的情景一模一样,那种亲切,那种温暖,扑面而来。半边街上,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显得甚是安定,从容。做买卖的商贩增多,人们和和气气地交谈,高高兴兴地交易,一派和睦,满眼的欢喜。牛幺娃驻足木板楼的屋檐下,静静地享受着他们的这份幸福。情不自禁的想起他的战友们,想起那些战斗的场景:

就是为了让他们过上这种日子,山谷外不知多少人战死在雪山荒野,鲜血流尽身首异处。他们知道否?他们记得否?

走下一个梯坎,记忆中的那种油烟味,菜香味,飘荡过来,鼻翼张到最大,拼命地深吸两口,摄魄啊!就是这个味!

“我要吃饭”他着急地说。可是,当第一片腊肉入嘴时,喉咙僵硬了,满口宛如鱼刺横梗,无法咀嚼。

这就是当年他母亲过年过节煮的那个肉的味道,他思念了整整四十多年把他从生死边缘拽回来的那个味道。

回味多时,他才开始细嚼慢咽,尽情地品尝每道菜,回忆每一种味道。

傍晚,上灯了,他站在铁索桥上。桥,颤悠悠地,心也颤悠悠地。

吊脚楼窗户里黄晕的灯光,砸在后溪河水面上,仿佛掰碎的金箔片,跳跃着,熠熠闪烁。渐渐地,升腾起乳白的雾霭,似修长的手臂,要把半边街捧上天去,又似圣洁的哈达,围绕着半边街的木楼飞檐,若隐若现。水波柔柔地拍打青石台阶,浅浅低吟,一遍一遍地,似母亲的叮嘱。

白天的那些拥挤,那些喧闹,尽归于现在的这份静谧,这份安然。

脚下的河水撞击岩石,激起串串浪花,消失在急匆匆的河流。顷刻间,他明白:

其实,每个人的生命就是这一朵朵水中浪花。有过吗?没有了。没有吗?有过。无中生有,有归于无。人世间的那些事,循环轮回之理,周而复始罢了。

陡然,他感觉内心深水潭般的坦荡平静。洪水、饥饿、生死挣扎、拼刺刀、炸坦克。都变成脑后的那一缕烟云,散了,化了。

只有眼前的半边街,后溪河,龙君庙里“哗哗”的盐泉水,他父母的坟头,才是最真实的。

默默诵读师傅朱叫花的那四句话,心扉洞开,原来师傅是要告诉他:

本性做人,知足而乐,方得自在!

五天后,有人发现他的身份,才决定离开。走到剪刀架的山梁垭口,他转过身,面对大宁河,面对脚印尚存的那条山路,行九叩三跪大礼,因为他非常清楚,有生之年,不可能再回来。直到这时,他才哭出声。

一九九三年,牛幺娃病逝于他工作的城市。遵照他的遗愿,一九九五年,十辆军车护送他的骨灰回巫溪县。沿途的家乡人户户燃放鞭炮,父老乡亲迎接为他们浴血奋战出生入死的英雄,母亲河热情地拥她英雄的儿子入怀。年轻的军人挺立在他面前,威武凛然。急骤而高亢的枪声中,新战友们把他安放于生前指定的那个位置。

现在,他安息了,也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