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卿,十五岁从军,十八岁封将,二十二岁纵横沙场、再无敌手,先皇亲手书写‘定国侯’匾额,年少意气、睥睨天下的他,朝堂之上跟皇帝求娉‘护国公主’,本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却不料被离落雪一句‘宁为乞丐妻,不作林家妇’给驳了回来,失尽颜面。
五年过去了,林少卿再不提娶亲之事,倒不是说伤了心或是旧恨难平,只不过,他对权力有了一层新的认识,也有了新的目标,而他与离落雪的仇倒是那时结下的,并以践踏她那视为生命的皇室尊严为乐。
暮秋夜晚的寒气一日重过一日,护院们已经穿上了厚厚的衣衫,林少卿却依旧薄衫一件,多年艰苦的军旅生涯,让他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耐苦能力,加之一身功夫作支撑,这小小寒意只够为他醒脑,他刚从军营回来,就听到管家林曾说离落雪来看过离晟了,他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径直朝书房走去。
他的书房从来不许外人进入,就连护院巡逻时也只能远远的绕过,当然也有人例外,那就是常年紧跟在身侧的护卫长孟平,当他紧随林少卿踏上台阶时,眸光蓦的一寒,几乎同时,身形敏锐的飞起,踹开房门时人已经闪了进去,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打斗声,带起书房内陈设摆件横飞的暗影,动静越来越大,惊动了四周巡逻的护院,当他们匆匆赶来,拔刀亮剑准备护主时,一直神色未动、冷眼旁观的林少卿抬手做了个手势。
众护院虽惊异不定,却也只能乖乖的收了兵器退回各自的岗位,当护院散尽时,屋内也分出了胜负,一声闷哼刚落,林少卿冷冷的声音已响起:别脏了你的剑!
听到吩咐,那原本该插上对方胸口的剑瞬间偏了尺寸,‘铮’的一声钉在坚硬如铁的墙面上,几乎同时,屋内燃起了烛火,悠悠弱弱的光线渐渐明朗,照在最终定格的画面上,看清来人的面目后,孟平略有些变色,一来意外不速之客的身份,二来惊讶她的身手。
虽然早就听闻她功夫不俗,可面对自己这在天下排名前五的高手,竟能缠斗如此之久,若非不如自己熟悉环境,要全身而退也非不可能,这个女人.果真如主人所说,不可大意。
忽然亮起的灯光丝毫没有影响林少卿那一直锁定着目标的视线,扬手示意孟平退出去,
孟平本有些不放心,可想到林少卿不逊于自己的功夫,也就不再多言,恭敬的退了出去,顺带着关上房门。
林少卿啧啧的赞叹了几声,终于收回视线,扫视了一圈凌乱不堪的书房,自己动手去摆正一张歪斜的椅子,又拾起一本被翻落的砚台泼墨污染的书,略带惋惜的摇了摇头,语调冷然:当真是分隔三日,就当侧目相待,前面的麻烦才收拾住,转眼又玩起了新的花样,只是.
他稍作停顿,目光离开手中书本却并不为看她,而是去搜寻地上的其它落件,声音徐徐却冰冷:本侯很是费解,以护国公主你今时今日的处境,惹出了那样让本侯费心的人命案不知避着走,却还来主动招惹,到底凭的是什么?
离落雪闷哼一声,挣扎着站稳身形,手臂上新鲜的伤口正流血不止,她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只一味盯着眼前随时可能变脸的男人:试图完全掌控我的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我的存在?所以,我伤不了你,而你.也还舍不得我死!别说一个小小人命案,就是现在我惹出再大的麻烦,你也不会让我有事,不是吗?
林少卿的脸色陡然变冷,周身笼罩着能掀起腥风血雨的暴戾,眼神似利剑般射过去:所以,你至今也不肯交出那东西,就是为了有挟制本侯的筹码?离落雪,你真的认为那东西有让你向本侯予取予求的分量?
离落雪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话语变得有些漫不经心,却又笃定非常:予取予求不至于,但分量有多重我也懂权衡,要不然你也不会让我活到现在!你要实现挟天子令天下的野心,我就是首先必除的障碍,不过,那是晟儿登上皇位之后的事,而现在,你可以羞辱我,践踏我,却绝不会让我死,这不止是为了我手中的那份密诏,更因为.你不清楚,这朝廷内外到底有多少支持我护国公主的势力,你想利用,也有所忌惮,尤其是.你林氏还只能和其它几方势力持平的时候。
离落雪的话说得太直白,这多少有些伤人,尤其是林少卿这种想要掌控一切的男人,你有脱离他掌控的势头,他怎能容忍,暴怒之下,出手无情,毫不抵抗的离落雪如落叶般撞回墙面,一口鲜血被她忍住,却又丝丝缕缕自嘴角渗出,她依旧在笑:林少卿,我一直甘愿受你摆布,像死人一样悄无声息的活着,不是怕你林氏,只是想晟儿在你手中至少能好好活着,所以.
她试着从地上直接站起来,却因伤的太重难以如愿,只能侧身靠着墙面慢慢支撑起身体,待身形站稳后,才继续说:告诉林文信,他若再敢将龌龊心思打到晟儿身上,离落雪宁负祖宗社稷、摒弃父皇遗命,也决不让你林氏有登顶的一天,你应该清楚,我的话不会是说说而已。
纵使恨得咬牙切齿,离落雪的话却难以随风而散,无论是当年金阶玉堂上的天之骄女,还是如今零落入泥的贫贱民妇,这个女人,永远有一种语出惊雷的气势,更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很清楚,她这种气势并非装腔作势、徒撑颜面,能安享耀世尊荣于九天之上,也同样能忍辱负重至泥泞尘埃,只有这样的人,才担得起‘护国’二字,而离落雪十四岁就被加封‘护国公主’,每每思及,他依旧不得不佩服先皇离傲天的英明睿智和卓越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