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暮秋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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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唇枪舌剑

过后的几日,离落雪再未应莫靖玲的邀约,一味的在房中修养,莫靖书倒是一日要来探望三次,颇有夫妻间关怀备至之感,只是,两人对罗隐的身受重伤却伤而不残之因心知肚明,又谁都不显露分毫,好似那场跟踪与反噬并未发生一样。

行船去筱城的那日,江上春雾稀薄,码头梨花粲然,一阵阵河风拂过,梨瓣似漫天飞雪,地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白,行人置身其中,大有腾架仙云游琼宇、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

离落雪自登上码头就再未说过一句话,虽不至于像上次一样神游物外,情绪却显见的低落,骆昀说的没错,春日的筱城果真是人间仙境,只可惜物是人非、再美的景致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不知不觉间,离落雪已经落后众人不远的距离,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忽听侧后方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侧首去看,见莫靖书似乎也陷入某种伤情,只是他的警觉性似乎并未受到心情的影响,瞬间就感受到离落雪投过来的视线,那面具化的笑容几乎同时遮住了所有的真实情绪,两人眼神在空中相汇,又很快错开,防止对方过多的窥探。

沉默前行片刻,莫靖书忽然问:为何不戴我送的簪子?

离落雪没料到他会问此事,手不自觉的要去摸发簪,却又被及时克制住,只淡然回复:不适合!

莫靖书一怔,笑意淡淡:为何?

离落雪心情本来就有些黯然,被他一追问,本想压抑的郁闷决了堤,辞气就带了些冷锐,嘲讽道:玉乃纯洁之物,与你我的关系不太匹配!

莫靖书身形微不可查的一滞,渐渐的起了笑意,语调却多了些嘲弄,漫声道:哦?你我的关系不能以玉匹配,你和张武的关系就配?

离落雪心头一阵发紧,她终究是负了张武,所以对他留给她的发簪格外珍惜,总是随时携带在身,今早刘慧帮她梳妆时,问她要用什么绾发,因平日并不戴配饰,身旁除了莫靖书的那支簪子就只剩张武送的这支,所以,她选了张武的这支,却不想此时被莫靖书拿来讥讽,心中怎能好受。

不给她机会搭话,也好似并不清楚自己的话引起了什么效果,莫靖书依旧口出利刃道:如此看重张武,那么大婚之日抛弃新嫁娘、拼掉性命的骆昀于你又算什么?

他一直力求对离落雪的事情了解的巨细无遗,所以对游倩提到的、让离落雪那眸中闪现愁绪的骆公子,他便留了意,出于对离落雪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饵引出廖庆山之因由的好奇,他让人细查了一下廖庆山这些年暗地为沈世杰做的事,几方消息一汇集,他似乎也理出了前因后果之主要。

先帝被毒死,秋氏被灭族,离落雪为掩护人将离晟救走,错失了自己逃离的机会,被沈世杰当作谋逆案的余孽囚禁,以李嫣的意思,一旦通过她搜获密旨,就秘密处决,离落雪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虽然被囚禁在与世隔绝之地,又受尽各种酷刑折磨,依旧找到了出逃的方法,并传了消息给外面的人接应,以当时的情况,她可信也会信的人不多,可用的就更少,经过惨烈拼杀,眼见要败落,骆昀却及时出现,为她拼尽最后一滴血,撑到林少卿秘派的人出现,她才得以重见天日。

当时在骆昀身上插入最狠一刀的就是廖庆山,只可惜廖庆山对局势太过自信,没有隐藏好身份,才让离落雪记住了他,并从他着手追查到了沈世杰,而最终结果就是十年经营、毁于一旦。

骆昀死后,他的父母也因忧思过度在一年之内相继去世,他并无别的兄妹,偌大的家产成为叔婶争夺的对象,可他那还未来得及娶进门的新娘纵使名不正言不顺,却想尽办法为其守住家业不肯离去,因此引发了无数纷争,这样的时候,离落雪借游倩的提议实现来筱城的目的,而且还是河神祭的前夕,他似乎能猜出目的,却还是忍不住问她的答案:你为什么来筱城?别告诉我单纯只为了游乐!

离落雪侧头看他,目光冷冷的打量了半晌,才无情无绪道:若我说单纯只为兑现承诺,你信么?

如莫靖书所说,她欠了骆昀很多,可除了替他报仇之外,她还能为他做的,只是兑现当年未完的承诺,陪他过河神祭,如此又能偿还的了欠他的情和债么?

言毕,离落雪心情越发低迷,再不言语一句,径直前行,似乎为了逃离开莫靖书那将信将疑的目光,至少对待骆昀的情谊时,她希望自己是纯粹的,所以容忍不了任何质疑的目光。

莫靖书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兀自愣怔了良久,唇畔渐渐显出一丝冷意,默然嘲讽:兑现承诺么!你离氏竟然也有遵守承诺的时候?

他这么想着,眉梢眼角都浮现出笑意,可这笑却比谢落枝头的花瓣还要虚无缥缈,竟让人从中觉察到灵魂深处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