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暮秋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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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绝不回头

虽不知莫靖书用了什么方法来说服李嫣,皇帝的圣旨下达的倒是很快,京城也因此掀起了舆论热潮,羡妒离落雪落难凤凰重攀高枝、辱骂她丧德失节者有之,怜悯奚落张武昨夜新丧埋白骨、爱妻今宵帐底就配鸳鸯者有之,更有甚者将这事编成了小调四处传唱,离落雪再次闻名于大街小巷,不过,稍微有点头脑见识的,关注的重点就不是张武的那点小悲小怜,转而开始揣度这场联姻牵涉了多少政治因素,又会为朝局带来怎样的变化。

离落雪自张武下葬后,又过起了与世隔绝的日子,有些同情张武的乡邻每日在她房前屋后谩骂寻衅,她也充耳不闻,对于看她即将起势,想要来讨好攀附者,她更是拒之不见,就是赐婚圣旨下达时,她也只匆匆露了个面就再次隐而不出,婚礼细节全凭陈鸿志与莫家去商谈,唯一一次出门,就是去见离晟,她告诉离晟自己的决定,离晟只说:筹谋决断全凭姐姐,不必过多顾虑我!

出嫁当日,微雨飘洒,天地如洗,着景的鲜花,铺地的红锦,艳丽的喜轿,隆重奢华的迎亲队伍,在蒙蒙雨雾中红的喜庆,红的耀目,红的心惊,她的婚事,走了一个轮回,什么都换了新,唯独那身嫁衣,依旧是当年嫁张武时所穿的那件,因算计而嫁张武,又因谋略改嫁莫靖书,她让自己的婚姻充满阴谋诡计,对于女人,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而更为讽刺的是,这件嫁衣是她母后亲手缝制的,其中蕴满了对她幸福的期盼和祝愿,而她走的路离幸福却越来越远。

嫁衣如火热烈,不懂人间悲愁,面容似水沉静,忽视情义凉薄,步履徐徐轻柔,不顾人言可畏。

无人为其梳妆,她就自理妆容,无人为其哭嫁,她就自己为自己送行,她的人生,从来不需要别人为其点缀,她的婚嫁,也从不奢求幸福的终点。

一把火烧了这人去屋空的住所,终结了过往的喜怒哀乐,她不需要陈鸿志所说的留念,她也不打算回头悼念那被她辜负的丈夫,有些事,有些人,既然留不住,就不必故作不舍的姿态,踏出这一步,她以自身的万劫不复、成全家国的耀世百年。

出了那方寸小院,身后燃起了熊熊烈火,将过往的一切化作尘灰,周遭的辱骂唾弃声竟压过了喜乐声传入耳里,她也神色不动、脚步不乱的起步上轿,忽然桂婶子喊住她,不偏不倚一口唾沫喷在她的衣裙上,哭天抹泪的为张武喊冤叫屈,陈鸿志上前劝说,被她连唾了几口后也不敢再言语,被她这么一闹,周围起哄看热闹的更是无所顾忌,虽有迎亲队伍压阵、不敢有手脚上的动作,嘴却不再吝惜,铺天盖地的非议声若能化作江水,定能瞬时淹没京城。

高踞马背的迎亲人、她未来的丈夫莫靖书,一直无情无绪的漠视着这场纷乱,唇畔若有似无的笑意永远那么不明意味,心情却好似不错,这个女人给他出了那么大的难题,又怎么可以连这点乱象都平息不了呢?

离落雪在群情激奋中缓缓拂拭掉悬挂的唾沫,屈膝向桂婶子行礼后,转身环视了一圈,面向辱骂最凶的人群,清冷无绪却掷地有声:在场的诸位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我嫁张武,奚落耻笑、打赌戏耍从不甘人后,今日有幸被你们言中,不是该设宴高歌、鼓乐庆贺么?怎么反倒作出了这番嘴脸?你们既生就三寸不烂之舌,大可以说服莫四公子悔婚不娶,我离落雪定如各位所愿,为张武守一辈子寡,若没那本事,最好就此闭嘴,再多言一字,我离落雪不介意新婚见红,血染婚嫁之路!

语音落地,转身上了花轿,稳稳的坐于其上,众人被她气势所迫、瞬间收了声息,虽仍掩饰不住目光中的鄙夷,却再也不敢言语,莫靖书静静的看着轿中人良久,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深,终于挥手吩咐轿夫:迎少夫人回府!

莫靖书认了这门婚事,迎亲的家丁护院自然不敢怠慢,鞭炮隆隆响,唢呐声声起,将四周的些微声响全部掩盖,轻微的晃动后,喜轿起行了,大红盖头掩住了离落雪所有的表情,却掩盖不住她逐渐收拢的手心,那手中捏着的是张武于她生辰赠送的簪子,他送了她还魂草,而她也终于还魂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