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落雪淡淡一笑,并不否认,五年前,弑君谋反一案虽让她和离晟失去了皇族身份,但朝廷内外论调不一,李嫣母子处在风口浪尖上,加之对她手中密诏的忌惮,又有林少卿插手,李嫣不敢让她死,可她的存在毕竟是李嫣母子头上悬着的剑,让其坐卧难安。五年过去后,人事几番新,曾经忠于秋氏的人或死或变节或失去影响力,已经所剩无几,而她母子的势力却越发的稳了,这个时候,失去定国侯府保护的离落雪若死于意外,也不会引起多大的风波,更不会有人扯到她母子身上。
在遭遇几次意外之后,离落雪怎么也得给她提个醒,让她瞧瞧林少卿的态度,也让她看看,朝廷里还有多少人是可以为她离落雪所牵引,不止给她瞧,同样也是给林少卿看,近来,林少卿越来越不看好她存在的价值,这可不是好兆头,一个利益相关的人没了被利用的价值,就变成了必须除掉的障碍,如此腹背受敌的境遇,她可不想领受。再则,她要想起势,若不摆出些筹码,那些观望风向、权衡利弊的游散势力又怎会放心在她这边押宝?
当然,这其中还有吴文清所猜的第四个原因,在得知莫氏不甘寂寞,准备再起风云的时候,她就猜测,远离权力中心多年的莫氏,没有兵政大权做支撑,再雄厚的财力,要想搅动起京城的这片风云,也会心力不济、后继乏力,所以,他必然会找补缺陷,而以莫颜清的谨慎,他必然会多方权衡以择优,这个时候,自己怎么可以不出来显显?
离落雪沉吟片刻,问:老叔公,依你之见,要如何让莫氏为我所用?
吴文清主意在胸,张口就来:过去怎么做,现在照做就是!
“过去?”离落雪讶然,蹙眉细想片刻,喃喃道:结亲么?
吴文清点头:历代先皇都会将自己的姊妹或者女儿嫁给莫氏子侄,同样,莫氏若有女儿,也必会进宫,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姻亲关系来实现互相牵制的目的,甚为牢靠。
离落雪这次沉默的很久,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竟若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良久才问:目标?
吴文清不假思索的回答:陈老提议的人选是,莫靖书!
末了又补充解释了一句:我们几人也商量过,都一致认为结笼此人最为合适!
离落雪大为意外,目光看向其他两人,见他们也都肯定的点头,忍不住问:为何不是莫靖枫?他才是莫氏的主心骨,而莫靖书常年在外游历,对莫氏的脉络只怕并不熟悉,或者.你们否定莫靖枫是因为他与沈氏结了亲?
“与沈氏是否结亲倒不是重点!”吴文清捻须沉吟片刻才解释道:选莫靖书则是一举两得之法,其一,正因莫靖枫是莫氏的主心骨,要撼动他可不容易,何况,无论是先皇还是公主你派去的人不少,可没有一个人能潜入莫氏内部,足见此人行事之谨慎,要左右他只怕更难,而莫靖书常年江湖漂泊,无论心计和谋略都会有所欠缺,相对来说应该会容易控制的多!
其二,莫氏这把剑最终还是必须要毁掉的,帮助莫靖书取代莫靖枫掌控莫氏的同时,我们的人也就侵入了莫氏的核心,到时机成熟时,要摧毁莫氏就易如反掌了!
离落雪深以为然,但还是有些疑问:这些年我派去的人主要是针对莫靖枫,对于莫靖书此人却知之甚少,他是否真如我们所预料的那么简单还很难说,何况,莫氏既已和沈氏结亲,他未必会和我们合作!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鸿志抢言答道:他会的!
陈鸿志,以一个落魄文人的身份隐匿在离落雪附近,主要负责替她联络散布在京城各处的眼线,收集和传递信息。所以他如此肯定莫靖书会愿意合作,她并不怀疑他的判断,但依旧有些意外他的答案,看向他的表情也毫不掩饰这份惊讶。
陈鸿志略想了想,诚然道:我的意思是说,莫氏四子去俩,若说无人为因素怕是有些牵强,更为巧合的是,莫靖书在两位兄长去世之后忽然变得放荡不羁,无心家业,更说明内里因由不简单,所以,我们可以先派人搭线,若他有心,定会做出表示,那样我们就可以从他着手,倘若他无意,我们再考虑其它途径,公主以为如何?
离落雪陷入沉思,她的确想搭上莫氏这条线,却又不得不有所顾虑,莫氏水太深,稍微控制不好就会有溺毙之危,良久,她才说:既然你们都认为应该从他着手,那就由不得他选择,就算他无心,也要将他变成有意,只是.选谁去结亲需要仔细斟酌,既要绝对可靠又要身份地位与莫氏相配,目前符合条件的只有素柔和若晴,可是.论起婚嫁,事关终身,我实在不忍让她们做出如此牺牲。
陈鸿志接言道:老夫认为,素柔和若晴两位小姐虽好,却并非最佳人选,一来她们经历太少,无论是临危的应变力还是处事的沉稳度,都太欠缺,要在莫氏这样的家族生存并控制住莫靖书、进而左右莫氏,她们都还不够能力,二则,现在局势微妙,敌友很难分明,就算今日是友,也难保它日不会变换立场,所以,莫氏这把利剑还是控制在公主自己手中最为稳妥。
离落雪讶然:你们是要我.
吴文清见离落雪面有排斥之意,摇头一叹,语点重心:公主是顾念张相公?
离落雪也并不隐瞒:张武在我最为落魄之时亦不离不弃,这样的人我怎能有负?
陈鸿志直言道:老夫也认为张武是个好人,若公主甘做平常妇人,他也会是个好丈夫,但公主若要成大事,他跟不上您的脚步,只能做个垫脚石.
离落雪没料到陈鸿志会如此说,心有不悦,出言制止:别说了!
陈鸿志似并未看到她的表情,依旧力劝:公主,成大事总要有所取舍,不能被小恩小惠裹足不前!
“别再说了!”离落雪骤然起身,在室内踱步几个来回,停驻脚步也下了决心:若做了背信忘恩之人,就算夺回江山、报了血仇,我也无颜去见九泉至亲,从莫靖书下手我赞成,结亲之事暂搁,我倒认为,真正牢靠的不是姻亲,而是利益!
话音落地,人也朝原路而回,陈鸿志有些不甘,吴文清的笑容却多了一丝宽慰,对其余二人道:你们还不明白吗?你们要她舍的不是张武,而是她的本性初心,若她毫不犹豫的应承,就再也不是那个值得我们托付全家老小的护国公主了,又怎配让我们豁出性命去效忠呢?
陈鸿志叹了一声,有些沮丧,吴文清露出一个老谋深虑的笑容,悠然道:有些事,本不该让公主来做,否则,要你我这些人做什么?
陈鸿志面露喜色道:吴老是说.
吴文清狡黠一笑:陈老,我只是说可以先按原计划探探莫靖书的想法,其它的可什么也没说!
三人彼此心照,默契一笑,起身相互告别,各自从另外三道门洞离开,这四道门通往出岛的不同方向,也是为了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