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窗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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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对电子游戏使用问题的影响(1)

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用以衡量个体的家庭背景和社会资本,它主要包括父母的受教育水平、父母的职业和家庭收入等五个关键性指标。本文分别探讨三个类别中的五个指标对初中生电子游戏成瘾情况和所玩游戏暴力程度的影响。

8.1定量数据结果

本研究的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包括父母的学历、职业声望和家庭月人均收入三个类别的五个指标。定量研究数据,三者中最为关键的是父母的学历,因为职业声望和家庭人均收入都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父母的学历。父母各自的学历和职业声望的相关非常显著,分别为0.636**和0.659**,说明学历高的父母职业声望也高。父母的学历和家庭平均收入也显著相关,分别为0.478**和0.500**,说明父母学历高的家庭收入也高。同时,父母之间的学历也呈高度相关,达到0.743**,说明父亲学历高的往往母亲学历也高。父亲的职业声望和母亲的职业声望相关也达到0.558**,说明父亲职业声望高的母亲职业声望也高。

重点学校和非重点学校学生的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五个指标上都存在着非常明显的差异,这说明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孩子对优质教育资源的占有,这与科尔曼(1966)、布尔迪约等(2002)、文东茅(2006)和李春玲(2004)等学者的研究结果一致。

从父母亲职业声望的平均值来看,重点学校学生父亲的职业声望平均值为74.2335±9.77047,母亲的职业声望平均值为72.4081±9.31701;非重点学校学生父亲的职业声望平均值为65.3974±10.06686,母亲的职业声望平均值为63.0428±10.16226。两类学校学生父母职业声望的平均值各相差9分多。从父母的学历平均值来看,重点中学父亲和母亲的学历平均值分别为3.73±0.985和3.60±1.073,非重点中学则分别为2.4±1.050和2.3±1.025(2为高中,3为大专,4为本科)。从家庭月人均收入的平均值来看,重点中学孩子家庭为4.01±1.525(4为3000~3999元),远远高于非重点中学的2.75±1.549(2为1000~1999元)。

非重点学校学生父亲的学历初中及以下的是重点中学的10倍多,高中(含技校、中专、职高)的是重点中学的4倍多,大专的比重点中学的低6.3个百分点,本科的不足重点中学的一半,硕士及以上的不及重点中学的1/10。非重点学校母亲的学历初中及以下的是重点学校的28倍多,高中的是重点学校的3倍多,大专的比重点学校的低5个百分点,本科的不足重点学校的1/3,硕士及以上的更是不足重点学校的1/10。

非重点学校学生的家庭月人均收入1000元以下的是重点学校的12倍多,1000~1999元的是重点学校的两倍多;2000~2999元的低于重点学校6.2个百分点;3000~3999元的不到重点学校的一半;4000~4999元的略高于重点学校的一半;高于5000元的远低于重点学校的一半。

孩子电子游戏的使用程度与父母的社会经济地位基本不存在直接的显著相关,成瘾量表的得分只和父亲的职业声望呈显著相关,但相关系数只有-0.096*,即父亲职业声望越高孩子越不会成瘾,和母亲的职业声望、父亲的学历、母亲的学历和家庭月人均收入都不显著相关。在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五个指标中,所玩游戏的暴力程度只和母亲的职业声望呈显著相关(0.107*),即母亲的职业声望越高,孩子所玩电子游戏的暴力程度越高,但与父亲的职业声望、父母的学历和家庭收入都没有显著相关关系。这可能是因为母亲职业声望越高,需要在工作上投入的时间和精力越多,从而影响对孩子的关心和照顾。

但是,相关性分析表明家庭SES的每一个指标几乎都与父母教养方式中的温暖理解、拒绝否认和父亲的惩罚严厉显著相关(父亲的惩罚严厉与家庭月人均收入不显著相关,父亲的拒绝否认与父亲的学历不显著相关),而已有研究表明,父母教养方式中的这几个维度与青少年网络成瘾显著相关,本研究结果也支持此前研究的结论,成瘾量表的得分与父母的教养方式9个因子中的8个都显著相关(父亲的过保护除外)(详见第十章)。因此SES可能通过影响父母教养方式中的这些因子间接地影响孩子对电子游戏的依赖程度。

学习成绩和同龄群体对初中生电子游戏的使用程度也有影响,尤其是对成瘾量表得分影响更大,成绩越差成瘾量表得分越高,经常与同龄人讨论电子游戏、周围的人经常讨论电子游戏、经常和朋友一起玩电子游戏都更容易产生依赖。父母的学历和父亲的职业声望与孩子学习成绩显著相关,对孩子在年级的排名比在班级的排名影响显著性更高(母亲的职业声望与孩子在年级和班级的排名都不显著相关,说明对于初中生的学习来说,父亲的影响比母亲的影响更大)。家庭收入对于班级排名的影响并不显著,但与年级排名出现显著相关,只是相关系数很低。家庭SES又会影响孩子所属的同龄群体。因此,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还可能通过影响孩子的学习成绩和所属的同龄群体间接影响他们电子游戏的使用程度。

家庭SES对初中生所玩电子游戏的暴力程度的间接影响相对较小。在父母教养方式的9个维度中,所玩游戏的暴力程度只与父亲的惩罚、严厉显著相关(0.119*),惩罚、严厉越多,所玩游戏的暴力程度越高,与其他8个因子都不显著相关。但暴力程度与学习成绩(班级排名)显著相关(0.118*),学习成绩越不好的所玩游戏的暴力程度越高,可能是成绩越不好心理压力越大,更容易借助暴力游戏发泄不良情绪;与是否经常与同龄人谈论游戏(0.230**)和周围同龄人是否经常谈论游戏(0.214**)显著相关。经常谈论游戏和周围的人经常谈论游戏的所玩的游戏的暴力程度更高,可能是这些孩子比其他孩子玩电子游戏多,而且这个阶段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中把所玩游戏的暴力程度当作阳刚之气的一个指标来进行比较;与是否经常和朋友一起玩游戏不显著相关。因此,SES可能通过影响学习成绩(班级排名)和同龄群体压力间接影响所玩游戏的暴力程度。

在亲子关系方面,社会经济地位越高的家长感知到的亲子关系越好,孩子感知到的亲子关系趋势相同,但与母亲的职业声望和家庭月人均收入的相关不显著,与其他几项虽然显著相关,但相关系数没有父母感知的高,说明亲子之间对亲子关系的感知有一定差异,社会经济地位高的父母感知到的亲子关系更为和谐。父亲的学历与孩子的孤独感相关系数为-0.102*,说明父亲学历越高,孩子孤独感越低;母亲学历与孩子的孤独感不显著相关。

成瘾倾向组父母亲的学历、职业声望和家庭月人均收入的平均值都略低于正常使用组,只是差异性没有达到统计学意义上的显著性水平。

从以上定量数据的分析可以看出,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尤其是家庭的经济状况对初中生电子游戏使用问题的直接影响很微弱,但SES会通过影响父母的教养方式的某些维度、亲子关系、孩子的学习成绩和孤独感等间接影响初中生的电子游戏使用。

在接下来对三个不同使用程度组访谈对象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比较中,也存在同样的趋势。

8.2定性资料结果

在撰写定性研究结果报告的时候,我发现社会经济地位对孩子电子游戏使用问题影响部分是最难成文的。经过反复思考,我发现困难的原因是我试图将父母的学历、职业和家庭收入三个指标的影响情况分开来写。从前面的定量数据可以看出,三者之间是密切相关的,其中最关键的是父母的学历,因为它直接影响着后两个指标,而且与父母的教养方式及孩子的学习成绩显著相关。父亲的学历还与孩子的孤独感显著相关。因此,我在描述家庭SES的影响时以学历为主,分别考察其对三个不同使用程度组家长和孩子的影响。其中家庭经济状况以住房情况为主,因为房子是家庭生活中最重要的生活资料,安居才能乐业是人所共知的道理。尤其是在北京房价居高不下的今天,一个家庭的住房情况更能够比较准确地反映家庭的经济情况。对于孩子来说,生活空间的大小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们的心理健康和学习条件。而且,家庭收入属于个人隐私,面对面的访谈不同于匿名的问卷调查,因此不便问及。

在家庭SES对孩子发展的影响上,父母的学历也是最重要的。它首先影响孩子认知水平的发展,而认知水平的发展又直接影响着孩子的学习能力和社会技能,继而影响孩子的学习成绩和人际关系。学历高的父母在孩子出生后与孩子的交流和父母之间的交流中所使用的词汇量和知识性都高于学历低的父母,有利于孩子早期认知水平的发展。学历高的父母往往掌握更有效的学习方法,能在学校功课方面给孩子更好的辅导;他们还可能通过学习掌握更有效的亲子沟通手段,更容易获得孩子的认同,因此更容易树立父母的权威,建立较好的亲子关系,特别是在孩子进入青春期以后。在对孩子的期望与要求方面,高学历父母不仅期望值高,要求也比较具体,而且能帮助孩子树立一个切合实际的目标。低学历父母虽然对孩子期望值也很高,但无法提出具体的、符合孩子实际情况的要求。

父母的职业对孩子的发展也有着不可小视的影响。职业声望的高低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学历的高低(李春玲,2004;李俊奎,2004),而职业又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家庭的经济收入。同时,好的职业还能为孩子的教育提供很多机会。比如北京的很多大单位都和重点小学、重点中学有共建关系,单位职工的子弟可以通过这个渠道在获得优质教育资源方面占有优势。在我的问卷调查对象中,重点学校学生家庭的SES远远高于非重点学校,其中就有这个原因。父母的职业还能够为父母和孩子提供一个特定的生活圈子,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家长和孩子获得信息的数量和质量,如C4的父亲就从同事那里得知161中学有培训班。另外,父母的职业还可以为教育子女提供可以借鉴的经验教训,如C5的母亲是语文教师且一直担任班主任,在语文教学和孩子的教育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

在我的访谈对象中,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差异非常明显,正常使用组的SES明显高于成瘾组和成瘾倾向组。下面首先来看正常使用组的情况。

8.2.1正常使用组

正常使用组的家庭社会经济地位普遍比较高,除了父母的学历和职业声望相对较高以外,家庭的经济条件也相对较好。这些家庭的父母为孩子提供了充分的情绪支持,也为他们的发展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同时父母也对孩子提出了严格的要求。这些孩子在各自小学的成绩都很优秀,自我价值感较高,人际关系也比较和谐。在他们的心目中,父母都具有很高的权威,因此他们也愿意接受父母的监控,认同父母提出的前进方向和奋斗目标。虽然这几个孩子都是电子游戏的爱好者,但他们并没有出现使用问题。

C5父母的学历是所有家庭中最高的。父亲是工科硕士,一直在国有外贸企业工作,现为某国有大型外贸企业干部。母亲是大学本科,一直从事高中语文课教学,而且一直担任班主任。家里现在住的是一套小两居的楼房,孩子有自己的房间,最近又购置了一套130平米的楼房。C5家和姥姥家住在同一个居民小区,但不住在同一座楼。父母不在家的时候,他就呆在姥姥姥爷家,姥姥姥爷非常疼爱他,所以他在生活上从小就受到非常周到的照顾。

在学习上,父亲对他期望很高,要求也很严格。他小学就读的是一所重点学校,学习成绩也很出色。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父亲带他考上了101中学为选拔优秀小学毕业生升入该校初中部而举办的奥数班学习,还在家辅导他做奥数题。奥数又名“思维训练”,难度很大,一般的家长都辅导不了。在我访谈的20多个家庭中(包括没有进入最终分析样本的家庭),C5的父亲是唯一一个能给孩子辅导奥数的家长。另外,由于家里很早就购置了小轿车,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父亲每天早上开车送他上学,一直坚持到现在。节假日的时候,父亲还会开车带上他和母亲一起去郊游。C5的母亲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语文教师,在儿子的文科学科的学习方面给予了重要的帮助和影响。虽然她觉得父母的学历对孩子“帮助不大”,但她也承认“跟孩子说话的内容那肯定不一样,说话知识性肯定会更强一些”。而她与儿子日常谈话的内容对孩子的学习有着直接和间接的影响:

“我觉得我也是学文科,偏文的多。文史方面我讲得多,比如我们俩一块聊聊文史啊什么的,我觉得C5可能这方面受我的影响比较大。因为一直教语文,本身我也喜欢学历史,所以这方面知道得就比较多一些。C5的语文知识啊、作文啊肯定获益不少。”

在儿子的作文学习方面,她也给予了不少帮助。虽然儿子进入初中以后不再让她看自己写的作文,但在小学阶段已经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他最初写作文的时候肯定也给他不少的指导,最初一步一步观察,确实有点帮助,但只能说有点儿。但是像我们……跟他们小学老师肯定不一样。还是他们小学老师好。我最多也就是看一看,比如他写完东西,在哪再给他细化一些,再给他看一看。但初中就不让看了……从他上初中到现在的作文我一篇都没看过。我要看,我说我给你讲讲,他说不用。就那样的。不是说他会写了,我觉得他有问题,有时候他的思想有问题,他的立意上会有偏差。他不给我看,怎么办呢?有时候我就跟他说说吧,凭空地说。”

也许她没有意识到,就是“看一看”、“细化一下”、“凭空地说”这些在她看来微不足道的帮助,对于低学历的家长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除了直接对儿子进行辅导和交流外,她的学历背景还培养了儿子爱看书的兴趣。孩子读的书多了,学习能力自然也强了,这有利于提高学习成绩。

即使在数学上,她也能给儿子一定的帮助。孩子告诉我:

“初二开始学全等(三角形)的时候,死活就是不懂。然后我妈就给我讲。三个题我们做了三个多小时,才讲明白。然后到现在才行。”

C5说现在不会的东西一般不会回来问家长了,尤其是理科:

“一般都不爱问我爸。我爸是学理科的。但是他一给我讲题就要给我出题。我觉得他这一点特别不好。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题,非要让我做。我觉得太烦了,就不问我爸。文科一般都问我妈。理科现在我妈都不会。一般都是先查书,然后问同学,再不会就去问老师。”

不过,由于父母在他小学阶段培养了他正确的学习态度、有效的学习方法和良好的学习习惯,现在他靠自己就能学得很不错。他现在在班级和年级的成绩都是前10名以内,在整个海淀区应届初中毕业生中也排到了700名左右,最好的时候还达到过400多名。

在对孩子的教育方法上,母亲当班主任的背景又为她提供了丰富的经验:

“我经常看一些书,有时候看一些文章。因为我们接触得太多了。我们班好多不好、差的孩子,或者有问题的孩子,都是家庭因素,父母关系影响的特别多。要么单亲的,或关系不好的。你得特别注意……这些教育方式肯定也是从工作中总结出来的。因为工作当中你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孩子,不同的孩子你就使用不同的方法。现在就是有些方法就用到自己孩子身上。有些失误的地方,别人教育孩子的方式上,就是引以为戒了,都会借鉴过来。”

虽然家里的经济条件很不错,但他们也没有让孩子觉得很“安逸”而失去进取心:

“我的生活呀,其实是挺不错的,但不能称之为安逸。(跟别的同学相比)没什么优越的。相比之下也没什么优越的。就是当我想买一些对我的学习或生活有帮助而且父母又认为有意义的东西的时候,就会毫不吝啬地给我买……最起码学习条件好呗。就是像报一些课外班价格都相当地贵。一般的人,像我们班同学考上了也不愿意上。”(C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