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年龄已经越来越大,善良的母亲想出这个荒唐的骗局也是有她自己的苦衷的:对方是无辜的,但是自己更是无辜的,何况自己还有更远大的理想在等待着呢!明天的婚礼大典又该怎样面对呢?怎样才能了结这个突如其来的事端呢……刘少奇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寐。
第二天,刘少奇按着家里的安排和当地的风俗一一应酬完毕。洞房花烛之夜,刘少奇把自己的想法向新娘和盘托出:自己还有理想追求,封建礼教之下结成的婚姻是不能给彼此带来幸福的,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我走后你还是找一个理想的人家吧。
新娘周氏没有只言片语,只是默默哭泣。
新婚后的第二天,刘少奇费尽口舌向母亲和来参加婚礼的亲戚们予以解释,然后毅然离开了花明楼。
本来想要拴住儿子,没想到为了回避这尴尬的婚姻,儿子反倒更少回家了,而且把周氏的一生也耽误了。
何宝珍从小给人家当童养媳,虽然她对这个婚姻不满意,但是对一个经济不能独立的不满20岁的女孩来说,又有什么办法呢?何宝珍在女三师带头闹学潮的时候,欧阳骏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突然想起了何宝珍的婆家。欧阳骏一面与教育厅勾结非法禁闭何宝珍,一面通知蒋家,让他们火速把何宝珍接回家严加管教。
欧阳骏的做法激怒了何宝珍,几年在外闯荡,对新事物新思想的接触已经使何宝珍脱胎换骨,她已经是一个敢于和封建礼教对抗的勇敢的现代青年了。她马上给父母捎信,表明自己要与蒋家一刀两断的决心,希望父母想方设法把聘礼退还。父亲看信后,心疼自己的姑娘,只好把仅有的两间草房变卖,凑了六十块大洋,退掉了蒋家的婚事。几年后,何宝珍的父母因为没有地方居住,只好在沈家祠堂的一间破屋里栖身。再后来,由于生活困难,又没有何宝珍的消息,两位老人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先后悬梁自尽。
“你们要补我一杯喜酒喽!”
1922年12月底,何宝珍完成了自修大学的全部课程,在毛泽东的安排下,她来到了安源,开始和刘少奇并肩战斗。
共同的革命事业,使何宝珍与刘少奇产生了真挚的感情,两人心心相印。1923年春天,两个有着共同理想的革命青年做出了结婚的决定。消息很快就在工人们中间传开了,大家都议论着希望把刘少奇的婚礼办得热闹一些。但是刘少奇婉言谢绝了大家的好意,并且把矿长、总监工、工商会长和同乡会派人送来的红包都退了回去。洞房就设在牛角坡的工人宿舍里,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再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具了。婚礼在工人俱乐部的会议室里进行。新郎新娘步行来到会议室,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酒席,只在桌子上放了一些茶水和糖果,邀请了李能至、朱少连等几位同志参加。
何宝珍曾把婚期告诉了远在长沙的毛泽东,毛泽东因有要事缠身未能成行,但在信中祝贺她与刘少奇婚姻美满。后来,毛泽东在上海见到刘少奇与何宝珍,看到自己的心思没有白费,非常有成就感,乐呵呵地笑道:“你们要补我一杯喜酒喽!”1932年冬,刘少奇离开上海前往中央苏区,根据党的决定,何宝珍带着小儿子留在上海坚持地下斗争。此前为了便于从事革命工作,她的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先后送他人代养。何宝珍任全国互济总会的领导职务兼营救部部长,化名王芬芳,以教师身份作掩护,四处奔波。1933年3月,何宝珍被国民党宪兵逮捕,被押往南京宪兵司令部监狱。由于叛徒告密,何宝珍的身份暴露了。面对敌人一次又一次的酷刑拷打,何宝珍始终坚贞不屈,坚守党的机密。1934年秋,在南京雨花台英勇就义,年仅32岁。
1945年3月22日,刘少奇在延安满怀深情地回忆起自己的亲密伴侣何宝珍,为她写了一篇小传:
“宝珍,女,湖南道县人。湖南衡州第三女子师范学校学生。一九二二年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后转入党。因反对学校当局的学潮被开除学籍,一九二三年到安源路矿工会所办之工人子弟学校教书,是年与我结婚。和我一道参加过长沙、上海、广州、武汉、天津、满洲等地党的工工会的、妇女群众的许多工作。
生二子一女。于一九三三年在上海被国民党宪兵逮捕入狱,被判徒(刑)十五年,由南京第一监狱执行。
因她与狱外党的组织发生关系被发现,第二年判决在南京枪毙。”在这篇言短情长的传记里,刘少奇详细地记录了两个人在白区艰苦条件下并肩战斗的历程。
1923年初,安源路矿丁人俱乐部子弟学校新调来一位女教师。她20岁出头,个子不高,但干劲十足,白天给工人子弟上课.晚上到工人夜校教工人识字,同时兼任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书报科委员。这位教师就是何宝珍。
在刘少奇的启发、帮助下,何宝珍更加坚定了革命意志。
她在工作中表现得那样热情、认真,在生活上又那样开朗、淳朴。没有教材,她找来李六如、陈清河编写的《平民读本》、《工人补习教科书》,自己动手抄刻蜡纸,油印成书。
缺少纸笔,她就发动工人自制石板石笔。她还经常运用参观访问、化装演说、组织辩论等多种教学方法,向工人传授文化知识。有一次,给大家讲《农夫们辛苦了》这一课,她先让大家熟读课文:“成群的牛羊,很大的瓜;金黄的稻子,白白的棉花……”然后她又把学生带到矿区附近的三号桥,直接听农民讲怎样种田耕地,深受学生们的欢迎。当年,曾听何宝珍讲过课的周德华回忆说:“何老师教书,把课文引到我们心里,至今我还能背诵许多课文。”刘少奇和何宝珍在共同的革命斗争中,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虽然在他们的生活中没有花前月下的偎依.也没有林阴道上的甜言蜜语,但是共同的理想和信念,却使幸福感和充实感在他们内心深处洋溢,他们心甘情愿地准备为革命事业去共同承受各种艰难险阻的考验。
婚后第二年,他们的儿子允斌出世了。孩子还不到1岁.刘少奇就调离安源。为了工作方便,何宝珍只好把孩子送回湖南老家抚养。之后,刘步奇在白区长期从事党的秘密工作,何宝珍随同刘少奇四进上海。
第一次是在1925年“五卅”惨案发生后不久。当时,刘少奇在上海总工会1二作,何宝珍从安源来到刘少奇身边,负责通讯联络、管理文件、抄写资料等工作,同时细心照料身患肺病的丈夫。同年底,刘少奇回湖南养病,不幸被捕入狱。何宝珍四处奔走,多方营救,先是找在长沙长郡中学任教的李治安,争取他的同情和帮助,后又通过关系找湖南省议会议长欧阳振声疏通,让宁乡籍省议员及绅士出面保释。
北伐战争期间,何宝珍随刘少奇进入武汉。她除了完成党组织交给的文件收发管理工作外,还经常参加慰问北伐军伤病员和救济妇女儿童的活动,热情帮助派到武汉工作的同志解决困难。1927年7月,汪精卫继蒋介石之后公开背叛革命,武汉形势日趋险恶。当时刘少奇正在庐山养病,记挂着留在汉口的何宝珍,于是立即通过关系转告她马上转移到庐山。此时,他们的女儿爱琴呱呱坠地来到人间只有几个月。何宝珍为了革命工作,只好把女儿寄养在汉口一个工人积极分子的家里。
1927年10月,何宝珍同刘少奇再次来到上海。那时上海正处于血雨腥风之中,敌人杀红了跟,到处搜捕革命同志。有一次,刘少奇正在工人宿舍里开会,一群流氓打手闻风赶来搜捕。刘少奇立即布置转移。这时,何宝珍站了起来,把手一挥说:“我们与敌人决一死斗!”拔腿就往外冲。刘少奇一把拖住她,严肃地说:“快走,这是命令!”把她推了出去。
1929年春,刘少奇从顺直省委调回上海,任中共沪东区委书记,何宝珍随他第三次到上海。不久,又同刘少奇一道去满洲省委工作。
1930年3月,何宝珍随刘少奇离开满洲省委,第四次到上海工作。这次在上海期间,她当过交通,住过机关,搞过联络,守过店铺,任过教员,进过工厂。她不顾个人安危,任劳任怨,想方设法,创造条件,为同志们排忧解难,出色地完成了各项任务。由于革命工作的需要,刘少奇和何宝珍过惯了患难分手又相聚、相聚又别离的生活。
英勇就义
1934年10月18日。深秋的清晨。天低云暗,秋雨绵绵。
荷枪实弹的狱警恶狼般地嚎叫着,前来押解“王芬芳”。
姐妹们深为小大姐担心,不知又出了什么事情。何宝珍听到呼叫自己的化名,整理了一下衣服,便从容地离开号子。走到门口时,她回转身来,用沉毅的目光默默地和姐妹们告别。原来,敌人已决定枪杀何宝珍,这是她和姐妹们的永别。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何宝珍昂首挺胸,高唱《国际歌》,走向刑场。一个年仅32岁的妇女,把青春献给了人类最壮丽的事业,用鲜血染红了雨花台。何宝珍英勇牺牲的消息传到狱中,姐妹们都哭了,无不感到格外的悲痛。
何宝珍是被叛徒出卖的。出卖她的人,是互济会的一个女干部,曾经被捕关押在模范监狱。当时,这个人害怕丈夫供出自己,发生了动摇,何宝珍为此曾做过她的思想工作,对她说:“你有孕在身,你丈夫不会供出你的,只要你一口咬定自己是家庭妇女,到生孩子时是可以取保释放的。”不久,她获释出狱,仍在互济会工作。
有一次,她来监狱探监,何宝珍还嘱咐她帮助一位难友家属解决困难。不料,这个女干部后来重新被捕,经不住严刑逼供,供出了何宝珍的真实身份,致使何宝珍重新被提审。敌人对何宝珍用尽种种惨无人道的酷刑,逼她招供,但她始终坚贞不屈。审判官气得发疯,最后宣布:“是死是活,两条路由你选择。要活命,就老实招来。顽抗,则死路一条。”何宝珍响亮地回答说:“要口供,没有;要命,有一条。请吧,革命者是杀不尽的!”
何宝珍在敌人的法庭上,就像绝壁上的一棵苍松,无论怎样威逼利诱,严刑拷打,始终傲然屹立,宁折不弯,充分表现了一个共产党人的松柏气节和云水襟怀。帅孟奇在《一件永远不会忘记的事》一文中,称赞何宝珍“是一个模范党员……具备了共产党员优秀高贵的品质,对党一贯忠实,为党牺牲了个人的一切利益。……平日她热爱她的孩子们,当被捕之后,却忘记一切。她常说:共产党员为人类解放事业而牺牲是光荣的。”“她以她生命的光辉,照耀了在狱中的同志们……更坚定了斗争的意志。”刘少奇和何宝珍在革命斗争中,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建立起了一种高尚纯洁的爱情。刘少奇在追念何宝珍时,称颂她“英勇坚决,为女党员之杰出者”。
1951年12月初,刘少奇到南京视察时,曾参谒雨花台烈士陵园,深切悼念何宝珍和其他烈士。何宝珍生前,对未来满怀希望。她希望推翻黑暗的旧世界,建立一个人民当家做主的新社会,希望自己的后代能学习技术,用自己的双手建设一个繁荣、富强的新中国。
何宝珍的遗愿终于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