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朱颜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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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自是有情痴

黑袍女子不愿多作解释,徐允恭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灵空将插在慧心身上的剑拔出来,狠狠掷到地上。又命人将灵海和慧心的尸体抬走后,锁上了佛堂的门,将他们当作犯人关押起来。

“姑娘为什么不解释?”徐允恭不解。

黑袍女子冷冷道:“解释有用吗,那些和尚会相信吗?”转脸对上徐允恭诚恳的目光,她的语气缓和下来,“你怎么不怀疑,是我杀了慧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打心底里相信你”,徐允恭叹息一声,将手中的斗笠递还黑袍女子,“可否请教姑娘尊姓芳名?”。

黑袍女子接过斗笠,没有戴上,而是搁在身旁地上。她两道清澈的眼神,凝注在徐允恭脸上,沉吟不语,半晌才道:“我姓罗。”至于名字,她没有再往下说。

徐允恭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人家的名字,只道:“罗姑娘,几番巧遇总是有缘,何况姑娘对小妹有救命之恩,所以在下诚心将姑娘当作朋友。”

罗姑娘听得一怔,垂首不语,复又叹气道:“我确实没有杀死慧心。昨夜我想再到职事堂看看,白天是否忽略了什么。接近大雄宝殿时却看到有人从远处走来,我躲在暗处,看到是一个戴着鬼脸面具,一身长衫的男人,他鬼鬼祟祟地进了佛堂。我尾随而至,见佛堂门半掩着,却听不到里头有半点声息,我进去想看个究竟,突闻一股奇怪的香气,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徐允恭点头道:“一定是房中点了迷香,我也是闻到香气后晕迷的。”他猛的想起什么,“对了,昨日进入职事堂时,那里也残留着同样的香气,灵远很可能也是被迷倒后杀害的”。

“我明明亲眼见到那个戴着面具的人进入佛堂,而且看那身形,很像是灵海”,罗姑娘忖道,“或许我进去时,灵海和慧心都已经晕倒了。但是当时灵海明明身穿长衫戴面具,我们醒来后却没有发现面具,死去的灵海穿的也是僧袍而非长衫”。

“看来我们昏倒后,还有其他人进过佛堂,拿走了灵海的面具,脱下了他身上的长衫”,徐允恭抬眼望着她,“莫非,就是那人用毒针害死灵海,又用姑娘的剑杀了慧心,可是,杀人动机是什么?”

罗姑娘淡淡道:“坐在这里费尽心思也无用,等夜间再去职事堂那里瞧瞧,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是,我们被关在这儿”,徐允恭蹙眉。

罗姑娘冷嗤道:“那道门锁,还能困得住我们?”

她说得很冷淡,徐允恭却因为那“我们”二字,心中涌动着莫名的喜悦。

徐增寿等人在外头正急得团团转,他们找不出为二人洗脱嫌疑的证据,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当作杀人凶手关起来。正一筹莫展之际,救星出现了。

一袭黄锦团龙袍,头戴累丝嵌宝石金冠的宁王朱权迎着朝阳走来,阳光洒落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更显丰神俊朗。

“宁王哥哥”,徐妙锦迎上前来,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她。

“锦妹,许久不见,你还好吗?”朱权的眼里闪动着别样的光彩。

“我挺好,但我大哥他……”徐妙锦眼神一黯,将这寺中发生之事细细道来。

朱权笑着安慰她:“允恭兄托我打探那个变人戏戏班的底细,我就猜到你们到这广寒寺会遇到麻烦,特意换了这一身行头过来。有我在,出不了什么大事。”

至善大师见宁王亲临,自然给予极高的礼遇。

朱权道:“被关在佛堂内的那两位都是本王的朋友,大师能否行个方便,先将他们放出来?”

至善大师面有不豫之色,“宁王殿下可是想徇私枉法?”

朱权笑道:“大师不要误会,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如果他们真的杀了人,本王自会依法处置他们。只是如今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人是他们杀的。故本王希望大师宽限两日,待查明真相后再作决断也不迟。”

至善大师也不想得罪宁王,便道:“那就依宁王所言,两日之内若查不出真相,杀人偿命,还请宁王殿下秉公办事。”

“好,一言为定”,朱权承诺。

徐允恭和罗姑娘被放了出来。李景隆一把拉过徐允恭,窃笑道:“你们俩还真是有缘,总是患难与共。”

“你胡说什么呢”,徐允恭瞪视着他。

“允恭兄”,朱权笑着走过来,“嘀咕什么呢?”

李景隆也不答话,径自哈哈笑着走了。

朱权莫名其妙,“这个景隆,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不好好收收性子”。抬头瞥见罗姑娘,她已经重新戴上了斗笠,依旧黑纱遮面。朱权好奇问道:“那就是锦妹的救命恩人吗,打扮得甚是奇怪。”

徐允恭想起李景隆和徐增寿打赌的场景,如果他们真打了赌,那会是怎样一个局面呢,他想着不禁轻笑出声。

朱权奇怪地盯着徐允恭,向来不苟言笑的魏国公,竟会有这样失常的表现。

罗姑娘独自一人去了后院,她锐利的目光扫过职事堂外的几棵槐树,脑海中有些不同寻常的景象闪过。昨日在寺外,她曾透过墙窗向内探视,与现在所见有些差异。又推门进入职事堂,地上的草席,摆放着的大大小小的木箱依然如故,只是……

“罗姑娘”,徐允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什么发现吗?”

“有”,罗姑娘正准备回答,骤然间又双手捂住小腹,伏下身去,就像前晚在枯井中一样。

“哪里不舒服?”徐允恭满含关切,想去扶她,但目光触及她腰间的佩剑,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罗姑娘说得有气无力:“老毛病了,没事的,过一阵子就好了。”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徐允恭快步离去,不一会儿又匆忙返回。他双手捧着一只铜碗,健步如飞,碗中的水却半点没有洒出来。

他在罗姑娘身前蹲下,将碗递给她,“这是红糖水,喝下去应该会感觉好一些”。

罗姑娘微怔了怔,将遮面的黑纱撩起,徐允恭吃了一惊,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罗姑娘接过徐允恭手中的碗,一碗红糖水下肚,有股暖意在小腹中扩散开来,疼痛感减缓了一些,脸色也有所回缓。“谢谢”,她仰头望着徐允恭,目光柔和了许多。

“大哥”,徐妙锦和朱权并肩走了过来。看到眼前景象,她有些惊讶,“你们……”

徐允恭立即站起身来,他显得不太自然,“罗姑娘腹痛……我……给她端了一碗红糖水”。这话他说得脸热,罗姑娘有些尴尬地微侧过身去,将黑纱重新放了下来。

“什么情况?”朱权悄声问徐妙锦,“听说这个黑衣女人神秘莫测,你大哥居然可以让她露出庐山真面目,而且连人家的姓也摸清楚了”。

“我也不知道”,徐妙锦小声回答。她见二人神情不自在,也不愿再追问,只是上前关心询问:“罗姑娘好些了吗?”

“好多了”,罗姑娘说着缓缓起身,徐妙锦忙伸手欲搀扶。“我没有这么娇弱”,罗姑娘避开了她的手,大概是觉得失礼,又道:“多谢徐小姐关心。”

“说到红糖水,我倒想起了一桩奇事”,徐妙锦岔开了话题,“方才我与宁王要到这后院来时,正撞见慧明要去洗衣服。我无意中瞥了那洗衣盆一眼,发现里头的亵裤上有血迹”。

“血迹?她受伤了?”徐允恭惊问。

“我看不像受伤,倒像是……”,徐妙锦顿了顿,才接道:“像女人的月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