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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生肖禁忌(1)

一、生肖相克

古代典集对于十二生肖有较早记载,东汉王充《论衡》有常被引用的一段话。《论衡·物势篇》讲生肖,所言“木胜土,故犬与牛羊为虎所服”,“水胜火,故豕食蛇”,“火为水所害,故马食鼠屎而腹胀”,讲的是五行相克:木克土、水克火、金克木、土克水、火克金。“木胜土”,即木克土。“火为水所害”,则为水胜火的另一种表述方式。

五行说既讲相克,也讲相生,还有五行发用的说法。在古人那里,这些都可用于十二地支,也就与十二生肖有了关联。三者之中,给生活带来不良影响最大的,是生肖相克的迷信。比如,旧时的婚姻习俗,合婚之合,关键在于避免相克,不“犯相”;在此基础上,若逢男女双方生肖相生,则更好。

但是,民间所谓“犯相”,又并非仅仅是由地支而生肖的五行相克,所言相克,颇为宽泛,还包括生肖相冲、生肖相害,甚至包括对于生肖动物之间关系的想象。以那首较为流传的歌诀为例,其中就包括与五行相克无关的内容:“羊鼠相逢一旦休,不教白马见青牛,金鸡不与犬相见,兔子见龙不长久,虎见蛇如刀切,猿猴见猪泪交流。”这首歌诀,集中代表了旧时合婚生肖相克的说法。若单单以五行相克的框框来套,这首歌诀中,只有未羊与子鼠为土克水。在台湾民间,以图画的形式反映这种俗信图上画着六对“不合”的属相,并有“先生算卦玲(灵),不合不能行,在(再)拣合顺相,亲事定能成”的字句。

陕西神木民间木刻版画《十二属》表现生肖相克的内容,十二种生肖被画成十二个孩童的坐骑,孩童们手持兵器,捉对厮杀:虎蛇相斗、猴猪相斗、龙兔相斗、鸡狗相斗、马牛相斗、羊鼠相斗。这幅年画所暗示的,是生肖相克,与上引歌诀说法一致,可证那首歌诀的影响之大,也可见生肖相克迷信之说,远比五行相克的内容要多。

“十二属相犯,十二属相合”,也是过去民间黄历的常见内容。“子与丑合”,有歌诀“黑鼠黄牛正相合,结交匹配不岔脱”;“寅与亥合”:“青虎黑猪上等婚,男女相合好来因”。相克者,如“白马怕青牛”,歌诀:“只为白马怕青牛,十人近着九人愁,匹配若犯青牛马,光女家住不停留”;“羊鼠一旦休”,歌诀说:“羊鼠相交一旦休,婚姻匹配古人留,诸君若犯羊与鼠,夫妻不利难则久。”以《论衡》相对照,依东汉时流行的说法,“寅,木也,其禽虎也。戌,土也,其禽犬也。丑、未亦土也,丑禽牛,未禽羊也。木胜土,故犬与牛羊为虎所服也”,生肖虎与生肖牛、生肖羊、生肖狗是相克的。然而,在一些民间历书所列“男女配婚吉凶”中,属虎者忌配的,不是属牛、属羊、属狗者,却是属蛇者和属猴者。同样,像“白马怕青牛”等等,也难以用五行相克解释。任骋在《中国民间禁忌》一书中注意到这一情况,称其为“怪事”,并认为:传至后来的生肖相克,已不是对五行相生相克的承继,而成了各种民俗文化的“合成事实”。

旧时,在民间广泛流传的生肖相克之说,还应该包括十二地支及其生肖的相冲、相害。这是生肖迷信的重要内容之一。

所谓相冲。迷信者相信子鼠与午马相冲,丑牛与未羊相冲,寅虎与申猴相冲,卯兔与酉鸡相冲,辰龙与戌狗相冲,巳蛇与亥猪相冲。十二生肖构成相冲的六对,故称“六冲”。所冲者,在于十二地支的空间排列。以十二地支表示四面八方的方位,或者干脆用它来做周天的刻度,将其看成一个圆,六组相冲者,都是可以在这一圆上画直径的。子鼠午马北南相对,卯兔酉鸡东西相向;而丑牛与未羊,则是东北隅冲对着西南隅,等等。

所谓相害,迷信的人认为,子鼠与未羊相害,丑牛与午马相害,寅虎与巳蛇相害,卯兔与辰龙相害,申猴与亥猪相害,酉鸡与戌狗相害。

民间议婚,有“金鸡玉兔难规邂”之说,其实讲的就是酉鸡、卯兔相冲。来自云南碧江县的调查报告表明,傈僳族同胞旧时也流传生肖相克之说:据说在十二生肖中,虎与猴、马与鼠、牛与羊、龙与狗、鸡与兔等都相克。遇有上述之属相,男女不能结婚,否则容易多病,必须祭屈腊尼。

所列几组生肖,皆为对冲,这被视为属相相克,俗传生肖相冲的人结婚,会多病,补救的办法是祭屈腊尼———冲犯鬼。屈腊尼和米诗尼(疯鬼)、窝别尼(夜鬼)一样,为旧时傈僳人所祭的六种鬼怪之一。傈僳人想象,有冲犯鬼掌管生肖冲犯之事。礼奉屈腊尼,可以求它高抬贵手,给生肖犯相的夫妻网开一面。

属相相克之说的影响,不只限于婚姻的范围。它甚至将影响扩展到一切人与人关系的范畴,不仅关涉能否结为夫妻,不仅限于一家人的相互关系。一个人,他是家庭一员,也是社会一员。属相相克之说的消极作用,被用于家庭成员,自然是荒谬的;有时竟被用到“社会一员”的层面,可谓荒谬更甚。

这荒谬,使一个词———“妨”,成为反映民间“妈妈令”的口语。所谓“妨”,就是用相克的迷信观念,评论臆想中的“人际关系”,或戚或咎,从周围人的属相找原因,说是生肖不合,被“妨”的。1989年10月11日《人民日报》披露,在四川省大竹县中和乡环山村,有个属兔的农民,将属虎的儿子折磨致死,他犯罪的起因,就是迷信生肖相克,以为儿子属虎会“妨”自己。

属虎克属兔,简直全出自无端的想象,连在生肖相克的说法中找点“根据”,都找不到。因为,卯兔、寅虎均属木,论五行,并不相克;论地支方位,并不相冲;论相害的生肖,也没有这样的一对。

民间有关生肖“犯相”的说法,确实有一些既不符合五行相克,也不符合相冲、相害,只能讲它们出自对生肖动物特点的联想。比如,“龙虎相斗,必有一伤”,是对两强相争的想象;类似的,有“两虎不同山”的说法。又如,“两只羊,活不长”,则是对女子属羊说法的发挥。

王充的《论衡》,立足于他那个时代很难达到的高度,批驳唯心主义的相生相克之说。《物势篇》对生肖动物因五行归属不同而相克的说法,提出反驳;《偶会篇》对“男妇早死者,夫贼妻,妻害夫”的“世曰”———流传于世的迷信说法,表达了相反的见解。王充明确指出:“非相贼害,命自然也。”他比喻说,这就像一水一火,不是用水去浇灭火,而是火自灭,水自覆,“两各自败,不为相贼”。他还论及所谓“贼父之子”、“妨兄之弟”的说法,认为那也是没有道理的,“两各自败,不为相贼”,相互间不可能有什么妨害的。

对于生肖相克,清代小说《女仙外史》有一段堪称绝妙的故事,以亦庄亦谐的方式,编造出所谓“生肖咒”的奇谈。小说中写到有人对此心生怀疑:“哪有不属十二生肖的人?依你咒来,天下人都会咒死,到底是胡说!”世上会有这种生肖相克的咒法吗?显然是不可能有的。小说对“生肖咒”的煞有介事的描写,其实是在让生肖相克之说出丑。小说对于那个胡诌生肖咒的奎道人,更表现出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态度,这一回书的回目就叫做“鬼母手劈奎道人”,给那个邪恶道人安排了被一劈两半的下场。

二、属相论命是诳语

顾名思义,生肖者,生辰的肖物也。十二生肖以动物表示年份,有时也用来表示月份或日期。生肖迷信,说到底是关于生辰———首先是生年的迷信。

哪种属相好?实际上是在问:出生于哪一年好?这本来是不能成立的设问,由于生肖将出生年份形象化,年份形诸十二种动物,这样的设问似乎变得可问可答,有问有答了。

以属相论命,不过是对于生肖动物的想象而已。举文艺作品记录的例子,题为《告别》的短篇小说,描写耄耋老太去看望卧病的女儿:“这就是她的女儿。属鸡的,该是六十四岁。老人还记得,她是早上生的。邻家就说:早鸡劳碌命。她果然一辈子都像陀螺似的旋转着。”这当是采于民间的一笔。“早鸡劳碌命”,因为鸡报晓,早晨要啼鸣,正是司职时分;推及早晨出生的属鸡人,此时鸡不得悠闲,人也就是忙忙碌碌的命了。河北作家何申为《今晚报》副刊撰文,也记录了民间的这类说法:据我岳母那些老太太讲“三月羊,跑断肠”(吃不饱)、“六月龙,发水忙”(劳累过度)、“腊月牙,饥与苦”,这是说某属相中月份不好的。还有时辰呢,上午生的马,得去拉车,不如吃夜草的马;早上的猪,又渴又饿嗷嗷叫,天黑的猪,吃饱了舒舒服服睡觉;鸡打鸣往上叫那一嗓子时生的,就比往下哼叽时生的运气好。这些说法多了去了。你要信这个,你就得拣“八月的猴”、“过年的鼠”这些吃喝不愁的时候生孩子。您要是想把好属相好时辰都占住,您就别想省心。往下还有什么日子宜出行,什么日子忌烟火……这段文字写得挺生活也挺幽默。民间以属相论命、看时辰,也在月份上做文章。然而,不管是属猪者“天黑的猪,吃饱了舒舒服服睡觉”,还是“过年的鼠”吃喝不愁,都是基于对生肖动物的联想。

这样的例子,作家赵大年在《曾经沧海》一文中记述作家邓友梅的故事,写到两人属羊:邓友梅与我同庚,“属羊的,他大几个月,春天的羊有草吃,11岁就参加革命工作,……我是秋后的苦羊,没草吃,当了小难民”。这诙谐的语言,显然是借用了民间大众关于生肖的想象。

由属相而动物,产生这样那样的联想,可以是迷信,也可能不过笑谈调侃而已;然而,更有所谓“败月”或“犯月”之说,将那联想化为一种颇有些吓人的形式,就只能归之于迷信的观念了。败月、犯月,指生月与属相不合,与本命相克。

1944年陕西《中部县志》载“十二属犯月”歌谣:“十二属相犯月。生年属相与月份相同,谓之‘犯破月’,命不佳。其歌诀云:正蛇(俗读chàn)、二鼠、三牛头,四猴、五兔、六狗头,七猪、八马、九羊头,十月鸡儿架上臭,十一月虎儿串山走,腊月老龙不抬头。”属蛇者生于正月,属鼠者生于二月,属牛者生于三月,等等,都被说成是生月不好。关于虎的那一句,有的地方又做“十一月的乏虎满山游”,修辞更生动了。

犯月之说旧时也流行于江南,20世纪20年代顾颉刚辑、王煦华整理的《吴歌丁集》录有吴地民谣《犯月》:“正蛇,二鼠,三月牛。四月猴。五月里兔,六月里狗。七猪,八马,九羊头。十月金鸡常常飞。十一月里老虎,十二月里老龙头。”与陕西民间所传相对照,字句不同,但内容是一致的。

这说的是男子的“败月”。女子则另有一套:“女犯月:正猪二马三犯牛,四月之虎满川游,五鸡六狗七在蛇,八月老鼠九月羊,十猴十一忌见兔,十二月蛟龙水内藏。”以上为陕西渭北所传民谚,仍是每一个月份对应一种属相。另有一种说法,形式有所变化:“猪兔羊怕正,虎马狗三穷,蛇鸡牛应四,申(猴)子(鼠)辰(龙)六月穷。”十二种属相三个一组,只涉及到正月、三月、四月、六月,计四个月份。与男子败月的“十月鸡儿架上愁”不同,女子摊上了农历四月份———“蛇鸡牛应四”。

三、巫婆神汉的生肖把戏

算卦卖卜的先生,批“八字”、占“六壬”,借着生肖耍把戏。降神扶乩的江湖术士,装神弄鬼,也借生肖变花样。

这样的表演,明末戏曲家孟称舜的《娇红记》中有一幕。其剧情是,成都府尹申庆之子申纯,与母舅家的表妹———眉州通判王文瑞之女娇娘,一见钟情,几经试探,私下结合。申纯遣媒提亲,却遭拒绝。娇娘传信,情深切切。申纯情思成病,悄悄与媒婆商议,想去舅家见娇娘。剧本第二十五出《病禳》,媒婆去请张师婆母子。媒婆嘱咐:那官人要到舅家会小姐,怕爹娘不允,特请你去禳病,只说中鬼,须到西南方数百里外躲避方好。张师婆带上儿子,前去禳病。母子俩演双簧一般,烧符豿水,一通折腾,说是请来了灵霄府天蓬将,念了四句:“冤魂夙世苦相缠,今生重结好姻缘。直须时地逢鸡犬,方保平安病体痊。”接着,张师婆依次解说这四句,说到“时地逢鸡犬”:“巽为鸡,巽西南也。戌为犬,后日是壬戌日。教官人后日起身,到西南方数百里外躲避,方保平安。若待恶鬼重来,再驱遣他便难了。”这西南方数百里外,正是眉州。求婚不成,还要去王家,申庆有些犹豫。申庆妻说:“这也不妨,只要孩儿病好。”下一出,便是在眉州王家的故事了。

这是很具讽刺意味的一段故事。张师婆母子二人,“步斗禳星,觋巫素擅名。书符咒水,无灵似有灵”,专以装神弄鬼为营生。剧中这二人的表演,也是煞有介事的。然而底牌却早已交到读者或观众手中———西南数百里云云,是媒婆与巫婆事先商量好的,至于“时地逢鸡犬”的故弄玄虚,借用八卦和生肖,也不过是为那场闹剧再添上一些滑稽而已。

扶乩用生肖。清俞樾《右台仙馆笔记》:咸丰年间的一次“扶箕之戏”,“有女仙降坛,自称唐时人,父诚为苏州刺史”,箕笔作一诗,其中有“正在辽东献豕年”句。“献豕”是什么意思?书中写道,那些纳闷的人,后来才知道是用来指代癸亥年。

生肖的运用,使这类装神弄鬼的表演,增加了唬人的神秘色彩。徐珂《清稗类抄》记一种称为“水仙术”的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