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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生肖与农俗(2)

因此可以说,不管从哪方面看,所得的结论都是:“几龙治水”与旱涝灾害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

以“几龙治水”预测降雨量,这靠得住吗?古人已有这样的考虑,可见人们对于这一俗信并不都是盲从。宋代王巩《甲申杂记》说:“老人言历日载几龙治水,惟少为雨多,以其龙数多即雨少也。却大不然。崇宁乙酉凡十一龙治水,自春及夏秋皆大雨水。”所讲为北宋崇宁四年之事。崇宁三年岁次甲申,王巩始写这部笔记。第二年赶上“十一龙治水”的年份,又多雨,于是有如上记录。明代郎瑛《七修类稿》也涉及这一话题:“尝闻老人相传历日所载,龙多治水即雨少,龙少即雨多也。又传云,夏潦则秋旱,理也。而《甲申杂记》记熙宁四年乙酉,十一龙治水,其年自春及秋,皆大雨水。今嘉靖丙申,十二龙治水,而雨水之多,亦如熙宁,冬则连晴二月也。”熙宁四年当为崇宁四年。郎瑛也说,“龙多治水即雨少,龙少即雨多”,这是老辈人传下来的说法。可是,有两个年份的例子,让他心生疑窦。一是书本上记的,《甲申杂记》记载“十一龙治水”年份的雨量,旱了吗?从春至秋,大雨成灾。一是郎瑛亲身经历的,一个十二龙治水的年份,从春至秋雨水多多。“龙多治水即雨少”的说法,显然并未应验。

这样的话题,说到底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因为,“几龙治水”与年景旱涝之间,并无内在联系可言,由此在古人的著述,甚至还出现了龙多旱、龙多涝两种说法唱对台戏的情况。

在老黄历上,除了“几龙治水”、“几牛耕田”,还讲“几人分丙(饼)”、“几日得辛”。丙与辛,指干支纪日的天干,也是看其正月首次出现的日子。正月初五逢辛,就讲五日得辛;正月初十逢丙,即为十人分丙。古人在“得辛”之日祈谷,《宋史·礼志》:“景德四年以前祈谷止用上辛,其后用立春后辛日。”梅尧臣《愿嚏》诗,原注“上辛祈谷为献官”。这首诗写于皇四年。此年元旦戊申,戊、己、庚、辛数下来,上辛当为正月初四,也可以说“四日得辛”。

在新年的头几天,占测一年的年景,是一项古老的习俗。宋代《事物纪原》说:“东方朔《占书》:岁正月一日占鸡,二日占狗,三日占羊,四日占猪,五日占牛,六日占马,七日占人,八日占谷。皆晴明温和,为蕃息泰之候,阴寒惨烈,为疾病衰耗。”岁首八天,每日主一物,可借以占测一年之光景。其日晴,所主之物无灾,阴则有灾。照此俗信,如果要占得六畜兴旺,就需要新年最初六天均为晴晴朗朗好天气;若占得五谷丰登,则正月初八这天万万不能阴云密布。将此俗归于汉代东方朔,似不足信。如明谢肇膌《五杂俎》所指出的,“此虽出东方朔《占书》,然亦俗说,晋以前不甚言也”。并且,本为七日,增出初八谷日,也是后起的风俗。

“正月一日占鸡,二日占狗”的风俗,从形式上看,虽与“几龙治水”、“几牛耕田”不尽相同,但其思路却是如出一辙的,那就是将岁首的某一天与这一年的年景联系起来,尽管这二者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同为岁首占测,与上述有所区别的,倒是宋代周去非《岭外代答》所记南、北盘江流域及右江上游山居民族的习俗:“岁首以土杯十二贮水,随辰位布列,郎火祷焉。经夕,集众往观,若寅有水而卯涸,则知正月雨二月旱。”郎火,指村民中的头面人物。人们在他的操持之下,用十二个土杯盛水,并按十二地支的方位摆放,过夜后,看各杯中水的有无,占测十二个月份里哪个月多雨,哪个月少雨。“几龙治水”与“一日占鸡,二日占狗”占的年景,而这十二土杯占的是月份。

三、龙蛇年·白鸡年

湖北农谚“蛇年不收花,龙年光塌塌”,讲龙年蛇年收成薄,并有“丙好吃,丁难过,龙蛇无粮要挨饿”的谚语。龙、蛇年并举,往往指欠佳的年景,宋代苏舜钦的诗,一首写到《吴越大旱》,就有“吴越龙蛇年,大旱千里赤”的句子。

“龙蛇年”,可以实指逢辰逢巳之年,称年份以外,兼含凶岁的意思,则源于汉代故事。

东汉时通儒郑玄,弟子数千,他对前代典籍的注释,作为一种很有文化价值的解读,流传下来。关于郑玄的辞世,留下“岁在龙蛇”的典故。《后汉书·郑玄传》:“五年春,梦孔子告之曰:‘起,起,今年岁在辰,来年岁在巳。’既寤,以谶合之,知命当终,有顷寝疾。……其年六月卒,年七十四。”由这段历史故事开始,“岁在龙蛇”,人生多蹇,传为典故。宋代苏轼《再过超然台赠太守霍翔》:“昔饮雩泉别常山,天寒岁在龙蛇间。”注:“公辰年冬末,罢知密州,正在辰巳之间。”南宋陆游《人日雪》诗:“非贤那畏蛇年至,多难却愁人日阴。”上一句用“岁在龙蛇贤人嗟”之典,意思是自己并非贤人,所以逢蛇年不必有“贤人嗟”的忧郁;下一句,古时有岁首八日占,正月一日为鸡日,占鸡,二日占狗,七日为人日,占人———按东方朔《占书》,“晴明温和,为蕃息泰之候,阴寒惨烈,为疾病衰耗”,正是陆游“却愁人日阴”的取意。清代蒋士铨《桂林霜·归骸》:“念爷娘妻子敢丢开,恰遇着岁在龙蛇劫遇该。”都是用龙蛇年的典故。

此外,还有所谓白鸡年之说。《晋书·谢安传》记其晚年患病,自知好景不长,讲到了“白鸡之梦”,有“白鸡主酉,今太岁在酉,吾病殆不起乎”之语。谢安卒于385年,这一年岁次乙酉,属鸡。

白鸡之白,是在以民俗习惯的符号语言敷色———丧事用白。白鸡梦不被当做好兆头。唐代李德裕《怀崧楼记》“才叹止舆,已协白鸡之梦”,全用谢安之典,“才叹”二字正可体现白鸡梦并不招人喜。李德裕的这篇记,刻石于滁州。宋代方勺看到那石刻,并记于《泊宅编》书中:“唐李一品贵极当时,尝为滁州刺史,作《怀嵩楼》西城上,刻文于石,以怀嵩、洛,有‘白鸡’‘黄犬’之叹,后竟以谪死。”“白鸡”本有桓温之典,“黄犬”出自李斯临刑前的哀叹,李德裕两典并用,被认为是不祥之兆。

白鸡之白,倘若以天干地支论,当为辛酉———这是以五行五色之说为酉鸡敷色:十天干之中,庚、辛属金,色白;六十花甲相配,庚与辛,只有后者能与酉配合,辛酉之鸡可以说称为“白鸡”。宋代陆游《辛酉除夕》诗:“衰境遇白鸡,自分堕幽墟。”这白鸡,正合辛酉年。陆游生于1125年,那是乙巳蛇年。他十七岁时逢辛酉,写这首《辛酉除夕》在他的第二个辛酉年。这一年,他还有一首《绍兴辛酉予年十七矣距今已六十年追感旧事作绝句》。岁月不饶人,“迫耄期,凛凛无根株”,《辛酉除夕》开篇“衰境遇白鸡”,记了年份兼记老翁心境;紧接下一句,“自分堕幽墟”,表明白鸡不祥之说对陆游也是有影响的。

有宋一代,言白鸡最多的名人,当属著名改革家王安石。王安石生于1021年,这一年为辛酉鸡年,恰逢“白鸡”。因为自己属鸡,又因熟悉谢安———谢安,字安石,———王安石对《晋书》“白鸡主酉”的典故津津乐道,诗中多次使用白鸡之典。这在宋代已引起旁人的注意,朱翌《猗觉寮杂志》就说“荆公多用晋白鸡事”,并一一举例。如《酬许奉议》:“后会敢期黄?日,相看却度白鸡年。”又如《游斋安院》:“老值白鸡能不能,复随春色破寒来。”再如《次张唐公韵》:“君骑白凤今何处,我适新年过白鸡。”王安石被称为“拗相公”,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他生于白鸡之年,对白鸡的典故安然用之,似乎也能体现其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