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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行不义高旺入狱(1)

高旺的事让安文忠很费心思。在回家的路上,他边走边低头想心事。快到总店门口时,正遇尧乐瓦斯骑马来到。

尧乐瓦斯爽朗地:“安掌柜,你在找啥呢?哈哈哈!”安文忠:“老尧到啦,太好了,我正想你呢。快请!”尧乐瓦斯问:“安掌柜,我看你的情绪不对,有啥不顺心的事吗?”安文忠说:“嗨,我刚才是在琢磨高旺呢。我们杨柳青大营客正在为家乡捐钱。有一个人来捐五百两银子,写的却是高旺的名字。我纳闷,高旺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他为什么自己不来捐?这小子,办事总是让人琢磨不透。”尧乐瓦斯说:“你原来是因为高旺。前些天在我岳父温宿王的生日宴会上见过他。那天,温宿府各地官员和知名人士全到了。我的好友玉山巴依(乡官)在席间指着乌什厅杨厅长,说他正跟一个叫高旺的京货店掌柜合伙贩卖毒品呢。”安文忠惊叹:“啊,果然是这样。这个该死的家伙,真是屡教不改!真也怪了,乌什厅厅长怎么会跟高旺搅和在一块儿?”尧乐瓦斯不以为然地:“还不都是为了钱。听说他们是用乌什厅的运银镖车押送毒品到巴里坤,再由那里等骆驼队装货,然后进入乌里雅苏台大草地,把货销向外蒙和北京、天津。

”安文忠惊叹道:“啊,是这样。高旺啊高旺,看来你是不成罪人不罢休啊。”安文忠头疼得很厉害,不得不用手去掐脑门。

尧乐瓦斯劝道:“安掌柜,你有必要为高旺的事这么伤脑筋吗?”安痛心地:“我们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乡情的分量很重,我不救他谁救他!别说是共过患难的高旺,任何一个杨柳青的大营客,我都应该管着他们不去贩卖毒品。鸦片太害人了,杨柳青人不能干那样的事!”乌什厅的运银镖车在一队军兵的护卫下,正走在前往巴里坤的路上。

机灵的高旺没紧紧跟着镖车,而是在后面有一段距离,看上去好像他与镖车没有关系一样。一个山冈上,有人正在秘密侦察。看清后,立刻从另一条道上飞马而去。

侦察人员打马跑进军营后翻身下马,匆匆进入大帐。大帐内坐着安文忠和许三贵。侦察人员来到许三贵前,向他耳语。

许三贵连连点头,最后说:“好,按原计划进行抓捕!”山口拐弯处,许三贵率大队清军在这里埋伏等候。运银镖车缓缓来到,刚刚拐过山口,许三贵大喊一声:“都站下!不许动!”军兵什长争辩说:“我们是乌什厅的运银镖车,请你们放行!”许三贵冷笑一声:“只怕你这镖车里有鬼。我们是奉命抓鬼来的,打开镖箱,无事便可放行!”兵士们开始搜镖箱,结果发现每个箱里都是鸦片。许三贵大怒:“这就是你们运银的镖车!”押运什长大惊:“啊,鸦片?长官,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奉命行事的。”许三贵:“哼,知道你是奉命行事。要不然,你非受军法处置不可!”高旺见前面的运银镖车拐过山冈,便打马快行。及至到拐弯处,听见前方声音不对,机警的他立刻拨转马头向后跑。高旺发现前方有三匹马并排着向自己走来,骑马人全是军兵,立刻感觉到不好。他看看左右,都无路走,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像个无事人似的向前走。

高旺与那三匹马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心虚。及至跟前,中间骑马的军爷突然大喝:“高旺,前头镖车的鸦片已经被我们截获,你快下马受降!”高旺无奈地下马,浑身绵软得立不起个儿。两个军兵立即将高旺捆绑起来。

监狱,高墙,秋日。

一辆车停在监狱门口。安文忠从车上下来,手里提着一包东西。安与清军兵卒交涉,递给他银子,才被允许进入。

安文忠坐在大狱接待室等候。高旺脚镣大枷全套披挂,蓬头垢面狼狈不堪,被狱卒带着走进接待室。高旺举目一看,见是安文忠,便破口大骂:“一点乡亲情分都没有的伪君子,为了邀功不惜出卖患难兄弟,你还来干什么?你要害死我,这一回你满意了!”安文忠很平静,任凭高旺骂,等他骂够才说:“高旺,你小子拍拍胸脯问问自己的良心,是你没有乡亲情分,还是我没有乡亲情分。你放着京货店的生意不好好做,却非干那个不是人干的毒品生意。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劝你,让你远离毒品,你表面上答应,暗地里却变本加厉,干得更凶。是你欺骗我,对不起我!你更加凶狠的是为了那件宝玉,竟然与崔化龙合谋把我骗到你家,差点要了我的命!要不是巧云临危相救,今日哪里还会再有我?难道说这些就是你的乡亲情分?你贩毒被判死罪那是理所当然,是我费尽周折花不少银子为你作保才把死罪改为五年刑期的。你不说感谢却还骂我,你算个什么东西!没有乡亲情分的是你!”高旺挨了一顿骂,不再作声,头低低地垂下去。

安文忠把那包东西推给高旺:“不管怎么说,咱们磕磕绊绊也有几十年的交情了,我不想背着你的干尸回杨柳青,我想让你自己喘着气回杨柳青,看你有什么脸面去见老乡亲!”高旺突然哭了,哭得很伤心:“我哪还有脸面呀,我什么都没有了。”安文忠:“你还有一条命,一条能干事的命。不就五年的刑期嘛,出去后还能干事。要干好事,你会什么都有的。你好自为之,过些天我还会来看你。”周乾义走进“复泉涌酱园”牌匾下的大门,直奔杨润棠会客室。

杨润棠高兴地:“呀嗬,是周掌柜过来了。哈哈,难得有闲暇,快坐。”周乾义:“哪有什么闲暇,总是忙。我来是要跟你说个事,听说新疆巡抚文大人要辞职回乡侍母,不知真假。如果是真的,又不知安文忠知道不知道。这可是一件大事,咱们别忽略了。”杨润棠立刻说:“既有人传言,可能就是真的。不管怎样,我都要赶紧派人给安文忠送个信儿。文大人对咱们大营客恩重如山,我们必须要给他好好送行。”周乾义:“应该,应该,这就好了。”安文忠来到文大人的书房。从褡裢中向外拿东西,一样一样地往桌子上摆:“这是上等龙井茶,是真正清明节前的。这是广东产的甘蔗白糖,还有人参。这都是我特意让二弟从天津给您捎来的。”文大人哈哈笑道:“你在干啥,你干脆把京货店都搬来就得了。”安文忠:“说来惭愧,我总是忙,没时间来看您。我应该经常来才是。”文大人:“经常来看我,你的生意还做不做?你那样是不务正业。”安文忠:“大营客们听说您要还乡,心里都很难过,舍不得您离开新疆。”文大人:“我不能在这个官位上永远做下去,总有一个告老还乡的日子。”“可是,您还没老呀。”文大人:“家有老母。我已经三十多年没见了,我得赶紧回家去尽孝,再不回,倘若老母有个不测,我岂不是不孝之子了吗?那可要落下终生遗憾了。值得庆幸的是太后老佛爷准我辞职回乡侍母,圆我一大心愿。”安文忠叹道:“看来我们真要分手天各一方了。文大人,您一直清正廉洁,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也没什么积蓄。我们大营客为您准备了五万两白银,请您一定笑纳,回乡后添做家用。”安文忠说罢,把银票递过去。

文大人连连摆手拒绝:“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我一生清正,绝不能在卸职时落下不节的名声。”安文忠真诚地:“文大人呀,我们给您这笔银子不是为了换取什么好处,因为您已经决定辞官卸职。所以,您不是贪污受贿,我也不是行贿。您如果坚辞不受,我也会想办法送到您湖南老家去的。”文大人坚决地:“我是朝廷命官,有优厚的俸禄,吃喝不愁,衣食无忧,我要这么多银子干啥?文忠啊,你就不要费心了。”安文忠长叹:“唉,大清国的官员要都像您和上峰一样,怎么会腐败到这种地步,也决不会受列强的欺负。唉,也罢,到那一天我们杨柳青的大营客都来为您壮行!”文大人表示万分感谢。

北风呼号,大雪纷飞。监狱完全笼罩在大雪和寒风中,显得十分凄凉。高旺在狱中瑟瑟发抖,面容枯槁。

狱卒在外面溜达,闷烦了,便与高旺说话:“高旺,怎么没人看你来?有人来,我也跟着沾点光嘛。你这小子,看起来人缘不怎么地。”高旺歪着头斜瞥他,表情木讷。

狱卒:“你说话呀。他妈的,总不说话不是要憋死了。你坐狱,我也得天天陪着你。我他妈跟坐狱也差不多。你说,你的老婆呢,为啥不来看你,是不是有外心跟别人跑了,不管你了?”高旺突然痛哭起来,呜呜地,边哭边念叨:“我对不起我的老婆,对不起安文忠,对不起很多人。没人来看我是活该!呜呜呜!”高旺正哭着,外面有人喊:“提犯人高旺,有家人来看望。”狱卒高兴地:“你瞧,说着就来了。你小子,看来还是有些福气的。”高旺既惊喜又愧疚,心情很复杂,自语道:“安大哥又来了。还是安大哥好。”高旺被带到接待室,举目一看,来人不是安文忠,而是王高升。王高升见高旺身穿囚服,脸色憔悴,全然没有了上次所见的富贵之相,不觉滴下热泪,喊一声:“高哥!”就呜咽起来。

高旺:“你先别哭,你带什么东西来了?”王高升急忙拿出酒肉和日用品。高旺:“快把酒肉拿来!”王高升把酒肉递上。高旺大嚼起来。王高升说:“高哥,我一直在打听你,前几天才知道的信儿。听说是有人出卖了你,是不是真的?”高旺哀叹道:“是真的,我的一个同乡,从小的患难兄弟。”王高升咬牙切齿道:“旺哥,你告诉我他是谁。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非要他的命,给大哥出气不可!”高旺摆摆手:“你先别那么大的气。说起来,他也是为我好,打早就阻止我干贩毒的事,我一直没听,他怕我越陷越深,才下了这次狠手的。只是太狠了些,险些要了我的命。”“他到底是谁?”“安文忠,文丰泰的大东家。”“哦,我知道了,就是那个三国鼎立中的安家吧。外面都在传说,‘伊犁迪化赛三国,文丰、复泉、同盛合,周、杨二君财源广,安家财气冠山河’。”“噢?还有这样的说法,我头一次听说。看来住乌什那个小地方是偏远闭塞。这三国鼎立中文丰泰的安文忠、复泉涌的杨润棠、同盛合的周乾义其实都是我的同乡,杨柳青人。在他们三人当中安文忠最财大气粗,又有五品顶戴花翎的知府头衔,也只有他政商两界都红,是名利双收的。兄弟,你可要听我的话,千万不要去给我出什么气,我没有气,说来说去,只能怨我不争气。我是被判了死刑的,是安文忠设法给我免去一死,减至五年刑期,要说,这已经不错了。”“要是这么说,我也就只好听高哥的。没有别的,我以后常来看高哥就是。”“看你穿兵勇的衣服,你当兵去了?”“是的。三年前大哥救我的命后,我就决定不再打游飞,整日闲散游荡泡赌场也不是个长期的办法。我跟山陕来的几个弟兄一商量,就去招募新兵处报了名,成为吃皇饷的兵勇。”高旺长叹一声:“当兵勇自然比当赌徒强多了,但也不是长久之计。你总不能当一辈子兵勇吧,年岁大了怎么办?可以先在兵营中干着,还要设法寻找更好的营生。等我出了狱,我是有办法挣钱的,到那时不妨咱们一块儿干。”王高升听后很高兴:“好,高哥,一言为定,今后一定听你的安排。”高旺被带回去了。王高升大喊:“高哥,你多保重!”五年后,高旺的出狱日期已到。安文忠收拾衣物要去接他。

马素清不快地:“你非要把高旺接来吗?那样的人你还没跟他处够啊。狗改不了吃屎,我看呀,你对他再好也白搭,他还是他,从他肚子里出的主意都是经过坏水泡过,都是带毒的。”安文忠笑笑:“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也别把人看得一成不变。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发小,我的老乡,我不帮他谁帮他。”马素清:“是了,你总是有理。小心他再害你一家伙!让你不长记性!”安文忠还是上路了,轿子车直奔监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