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头突然大吼一声:“高旺!你个王八蛋!不敢说,你就是没干好事!你还记得你做的保证吗,说话不算话,都不如一头驴!”高旺不服,把火撒向二丫头:“哟呵,你也敢来劲儿。我没用你的银子,有你什么事?”二丫头怒声道:“我嫌你不地道,尽干没屁眼子的事!文忠急需用银子,你是应该交的,你凭什么不交!”安文忠阻拦道:“都别吵了。高旺,你打开钱柜,我看看现银有多少。”安文忠见高旺磨蹭不动,很生气,便向巧云要钱柜的钥匙。巧云说钥匙一直在高旺手里。安文忠厉声命令高旺打开钱柜,高旺无奈,只好打开。
安文忠一看满柜银子,十分生气,愤怒地:“你不说银子被你用了吗?满嘴胡言,这是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高旺低下了头,无言以对,额头却渗出汗来。安文忠和二丫头数银两,却多出不少。安问:“这银子怎么会多出那么多?”高旺更加慌乱,无法回答。
安文忠恼怒地逼问道:“高旺!你是不是在做鸦片生意?”高旺浑身一抖,立刻强装镇静:“安大哥,这玩笑可开不得,卖鸦片可是大罪,你别乱说。”安文忠:“但愿你没做!可这多出的银子是怎么来的?这是账外的,你从哪个渠道能弄这么多银子?”高旺慌乱地:“我,我是借别人的银子。”安文忠冷笑道:“货源由总店给你送,你借银子干什么用?高旺,咱们可是发小,你又是主动来新疆投奔我,巧云与我们安家又有那么一层亲戚关系,所以,我不能对你不负责。高旺,不管你做没做鸦片生意,我都要告诉你,鸦片可沾不得,千万要躲它远远的。你要是不听,将来必然会有后悔的一天。好了,今天我已经累得不轻,该歇息了。”高旺赶紧说:“巧云,快给二位哥哥收拾床铺!”夏季的乌什,白天十分炎热,一到夜晚又很清凉。安文忠躺在床上,虽然睡意常常袭来,但他坚持着,强打精神不让自己睡着,静静地倾听外面的声音。
乌什京货店的建筑是个四合院。临街的三大间店堂房屋高大,宽大的正门进去就是柜台,伙计便是在店堂里住宿。后院有正房三间,西屋由高旺夫妇居住,东屋算是客房,由来宾居住,安文忠和二丫头便是在此歇息。
安文忠见二丫头翻了个身,便问:“老兄,你还没睡着?”二丫头:“没。”安文忠:“看高旺神色,他肯定已经染指鸦片。有这么多银子不愿意拿出来,估计是进鸦片用,有可能就在今晚。”二丫头突然坐起:“有可能!”安文忠:“今夜咱俩人盯着点,我倒要看个究竟!”二丫头:“你睡吧,我盯着。”安文忠:“你先睡,我盯两个时辰再喊你。”二丫头二话没说,一把将安文忠按倒在床上。安文忠感激地看一眼二丫头,只好睡下。
月牙儿当空照着,院子里很静。安文忠已经睡着,打起鼾声。二丫头困得磕头打盹,时常摇头惊醒着。二丫头终于没能控制住睡意的侵袭,睡着了。
一阵敲门声传来,二丫头被惊醒,他马上高度警惕,竖起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声音。安文忠也从睡梦中醒来,一骨碌坐起,朝院里张望。他们发现,高旺正朝侧门处轻轻疾走。高旺开门,有人要进来,被高旺推了出去,再也没有声音。
二丫头坐不住了,悄悄说:“我去看看。”安嘱咐:“要小心。”二丫头没答话,匆匆出门。
安文忠趴在窗户上,紧张地看着二丫头从院子走出侧门,冷不防背后有人紧紧将他抱住。安文忠吃惊不小,回头一看,虽然屋里漆黑,借着朦胧月色也能看出,抱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巧云。安文忠只穿一条短裤,他感觉到巧云的臂膀也是裸露着的,紧紧箍着他,体肤已经相接,一对温柔的乳房就在他后背上依偎着。安文忠还能感觉到,巧云在浑身颤栗。安文忠很着急,一边掰巧云的手,一边悄声说:“巧云,快回你屋去,快!”巧云却没有松开的意思,低语道:“我知道,他要等一会儿才回来。”安文忠灵机一动,问:“你知道他们是在干吗?”“他们是在做鸦片生意。前几天来过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头人,订好给送三百斤货的。”“啊,果然有个刀疤脸。那个头人是不是长得很壮实?”“是,五大三粗,横眉立目,看着怪凶的。”“他们已经贩卖过几回?”“这已经是第五回了。”安文忠劝巧云:“你还是快回去吧,万一被高旺看见,你以后的日子就苦了。”巧云心酸地说:“本来就没甜过。我不管以后,以后就是死了,又有什么了不起。”安文忠央求道:“表妹,快松开,我有大事要办。”说着,安文忠使劲儿掰开巧云的手,穿上衣服就往外走。
巧云紧紧拉住他:“你千万不要出去,太危险!”安文忠被巧云死死缠住,就是不能脱身。他很急,又低声说:“表妹,二丫头可能会有危险。再说,我不能眼看着高旺贩卖毒品,我得管!”巧云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把安文忠拖回,喘息着悄声说:“表哥呀,你千万不能出去,你要是跟他们碰上,那可实在太悬了。我看得出,他们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安文忠毅然回答道:“文丰泰绝不能做鸦片生意!我得出去看个究竟。”他使劲儿挣脱巧云的拉扯,大踏步地走出屋去。
二丫头来到侧门,紧紧贴着门边听外面说话。高旺的声音:“回去告诉你们头人,今晚算是交易不了啦,改日吧。”对方不高兴地:“改日,改到哪一天?我们运来运去的,多危险,容易吗!”高旺:“三天以后,怎么样?”“三天以后的这个时间。你不能再改!”高旺:“一定,一定。”来人将毒品重新搭上马背,正要离开,二丫头从门内冲出,大声喝喊:“高旺,你这狗日的!你真在贩毒啊!”贩毒人乘其不备,两手抱拳狠狠向二丫头后脑勺砸去。二丫头闷叫一声,轰然倒地。贩毒者急忙打马而走。
安文忠赶到门口,发现有两个人正赶马急走,又见二丫头躺在地上,急忙问:“高旺,这是怎么了?”高旺支吾半天:“他,他刚出门不小心头撞门坎上,昏过去了。大哥,咱把他搭屋去吧。”高旺说着就去抄手。
安文忠急忙阻拦:“且慢!他这是昏厥过去了,先别动,让他自己缓。”等了一会儿,二丫头哼了一声,果然醒过来。安文忠把他扶起坐好,安慰道:“先不要说话,也别着急。”二丫头却不听,扶地站起,质问高旺:“混账东西,你做的好事!”安文忠赶紧把二丫头拉进院子。三人来到屋里,二丫头继续大骂:“高旺,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三番五次求我给你说情,转脸你就又做坏事,败坏文丰泰的名声!你还算人吗!”安文忠:“到底怎么了?”高旺长叹一声:“我也不愿意受这夹板罪了,干脆,我把话挑明了吧。我就是在做鸦片生意。大哥,你也不用大惊小怪,新疆地面上做这生意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不瞒你说,官场上都有人做,你又何必认那个真?其实,文丰泰应该增加这一项业务。据说北京和蒙古的王公大臣都喜欢这玩意儿,销路好着呢。送来的货都是阿富汗的上等鸦片,作为回货我看不错,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安文忠气得直哆嗦:“住口!你是越变越可耻!你还有一点做人的良心没有!鸦片是毒品,害人!这些你明明知道,却还要赚这个黑心钱,你到底是人不是?”高旺对安文忠的话不屑一顾,冷笑道:“大东家,你就不要再教训我了,也不要扳着不疼的牙说大话,我若有你那么多银子我也会说好听的。干脆说吧,鸦片生意你到底做不做?你不做,我自己做。我是做定了!”“你,你混蛋!你已经做过多少次?你用文丰泰的名义已经赚了多少黑心钱?”安文忠忍无可忍,挥掌打高旺一个响亮的嘴巴。
“打得好!哈哈哈哈!”高旺竟大笑不止,“姓安的,有你这一掌,你我的缘分就算尽了,从今以后,咱们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该给你的钱给你,分店是你的,你要收回,我明天立马走人,你要愿意盘给我,我当场就给你点银子,点了银子后你立马走人!”巧云埋怨说:“高旺,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见巧云替安文忠说话,高旺立刻怒火冲天,吼道:“不关你的事!贱货,闭上你的臭嘴!”高旺举起巴掌要打巧云,抡到半空又收了回去。在安文忠面前,他还是有所收敛,不敢放肆。
虽然如此,安文忠仍怒气难消,手指高旺骂道:“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说绝情就绝情,你还记得你是怎样来投奔我的吗?你还记得咱们在一起的风风雨雨吗?不让你贩卖鸦片是为你好啊!天下财富到处都是,但君子爱财一定要取之有道!我再郑重地说一遍,只要有我安文忠在,文丰泰绝不做鸦片生意!绝不买进一两毒品!你若办不到这一点,就请出!看在老乡的情分上,你若要这个店,我可以盘给你,但你绝不能再用文丰泰的字号!”“好,就依你,把店盘给我。你说要多少银子,睡觉时好好算计算计,天亮后给我一个数。”高旺说罢,便拉巧云进西屋。
安文忠大喊一声:“高旺,你回来!”高旺返回,瞪眼看着安文忠:“大东家,还有什么吩咐快说,天亮后银子交割清楚,你可就没有吩咐我的权力了。”“你说实话,是不是崔化龙又出现了?”“崔化龙?没有哇,谁说他出现了?”高旺瞪巧云一眼。
“刚走的那几人,他们的头人不是崔化龙?”“嘿嘿,你说什么呢。人还没老,怎么记性就那么差啦。那几个的头人叫阿萨耶夫,是俄国人,脸上有块刀疤,跟崔化龙怎能对上号?你忘了我可没忘,崔化龙是那样的吗?”到底是不是崔化龙,因没亲眼看见,安文忠也难下定论。他没再说什么,扭头进屋睡觉去了。
安文忠越想越生气,突然坐起:“我真想把高旺赶出去,分店不盘给他!”二丫头忧虑地:“还有个巧云呢,她可是你表妹。”安文忠又冷静下来:“是啊,还有个她。唉,高旺这样下去就很难预测了,不知巧云会落个什么结果。”第二天,安文忠摘下乌什文丰泰京货分店的牌匾,收齐银两,准备回总店。临别时,他又诚恳地对高旺说:“高旺,你是个聪明人,可你常常走火入魔,迷失方向。崔化龙是叛国投敌的罪人,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你千万别跟崔化龙之类的残匪打交道,以免滑到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民族的犯罪道路上去。”高旺嗤之以鼻,回答道:“用不着你再操心,不要以为你处处都比别人聪明,我知道该怎么做。”回路上,安文忠很伤感地:“唉,从小在一块儿长大的,没想到在西域边界上掰了。”二丫头:“跟这种人掰是好事,一肚子坏水,顶风臭十里,早就该跟他掰了。只可惜巧云了。”安文忠:“是啊,我也很担心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