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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灵机动协办饷银(2)

有的人却在犹豫,想得太多,面对这样的大好事不敢轻易相信,可又害怕失去这一到手的好处,最终吞吞吐吐总算都答应下来。

安文忠笑着说:“加点小心还是应该的。你走在大街上,突然有人要借你十万两银子花,你哪能不犯嘀咕?你哪敢伸手就接?我知道咱中国人的习惯是‘财不外露’,可今日是不露不行了,朝廷是不会放心让穷光蛋去办协饷的,没有十成的把握,朝廷不会撒手这几十万两银子的。这样吧,我先露露富,我写十万两。”安文忠先写下自己的名字和钱数。杨润棠见状,立刻说:“我写八万两。”周乾义也报:“我写七万两。”结果,共有九家,资本居然达到近五十万两。

安文忠十分激动,击掌而起,声如洪钟,非常自信地言道:“我估计,这件事十有八九能成。文将军担心的是协饷有失,如果我们拿出家产做担保,让省府无后顾之忧,此事必成!到那时,在座的各位都会大大受益,迅速壮大自己!”大家深受安文忠情绪感染,都十分振奋,一致表示愿意跟安文忠一起干。

杨润棠万分感慨地:“文忠呀,是你开创了大营路,引领我们走向富裕。如今,你又要给我们创造更好的机会,我们真要好好感谢你。”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说起感谢安文忠的话来。

安文忠起身:“杨大哥,各位乡亲,我们都是背井离乡的杨柳青人,互相关照也是理所当然,大家不是都在这么做,都在关心后来的大营客么?这就是万分珍贵的乡亲、乡情。

当货郎那会儿可以单打独干,如今要办协饷这样的大事,就不是一个人的力量所能承担起的了。如果协饷能成,在座的今后要同心协力,守诚守信,共同把朝廷的这笔钱使用好。只有守住诚信,才会有更大的发展。好,就这样说定了,我把这个数报给文将军,能不能成,就要看文将军和朝廷怎样决断了。各位静待佳音吧。”安文忠在很短的时间内办了一件大事,虽然离成功尚有距离,但他已经有很大把握。

因此,他觉得很有成就感,很自信,心情也格外爽。

安文忠带着这一心情回到总店,迎头却碰上不愉快的事,文发说二丫头被抓走了。安文忠吃惊地:“啊,果然事发了。是谁抓走的?”文发回答:“我已经打听清楚,是省里来的拘捕文书,长庚将军派人抓走的。现在在犯屯的牢狱里关着呢。”安文忠:“哦,还好,我明天去找长庚将军说情,看看能不能保释。”文发:“唉,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好。其实,二丫头这人多好啊,一个心眼儿,没有比他再诚实的了。”安文忠:“我知道,我比你更了解他。”文发又说:“高旺这些天表现得好极了。他非常满足,常念叨你对他的好处,他比一般的伙计都能干,不怕脏,不怕累,不怕出汗。他又是精通业务的行家里手。哥,不重用他太可惜,是不是别让他干杂活了,把他提升为领班。”安文忠说:“这小子是能干,也很机灵,可就是太滑,心术不正,不好管。把他提升为领班是可以的,不过,你要好好盯着他,看他还耍不耍花招。”文发答:“是,大哥。”杨柳青又进入初秋时节,文昌阁上的铃铛在风中摆动着,发出悦耳的声音。运河北岸,估衣街上,一个脚步在徘徊、充满犹豫。突然,那脚步变得坚强起来,径直朝爱竹斋年画店走去。

那脚步是柳霞的。柳霞来到画店里,王金甫掌柜立刻迎着问:“哟呵,是柳霞来了。

你爸爸最近怎么样?”柳霞神色忧郁:“不好。整天也不出门,想哭就哭一回。心里憋闷得慌,人怎么能好?大伯,我来是求您一件事,请您一定帮忙。”王掌柜忙不迭地:“别客气。你说,什么事?”柳霞低着头:“我还想搬河南土房里去住,把河北的砖房卖了。”王掌柜:“那样行吗?你爸爸可是拼了一辈子砖房的,他能同意吗?”柳霞长叹道:“我爸爸就是因为这事哭。他后悔了,说自己鬼迷心窍非要住砖房,结果落个这样的下场。他现在一天都不想在砖房里住。”王掌柜:“噢,是这样。唉,你爸爸呀,这一辈子走的这个路。行,柳霞,你不就是要卖那所砖房嘛,我会尽快给你张罗,有了消息我会马上告诉你。”柳霞恭敬地给王掌柜鞠一躬:“谢大伯。”王掌柜:“哎,好孩子,不用客气。”柳霞没走多远,安瑞章就来了。王掌柜示意安瑞章看柳霞,然后又将安瑞章拉进屋,小声说:“柳霞托我替她卖河北的砖房呢。”安瑞章惊讶地:“她要卖房?行吗?那砖房是乔老大盼几十年才盼到的,乔老大能同意?”王掌柜:“我也这么问她呢。她说她爸爸后悔了,恨不得马上就离开那个堵心的砖房。”安瑞章:“唉,人这玩意儿,事这玩意儿,真是无法说清啊。”王掌柜:“嘿嘿,你说不清,杨柳青的父老乡亲可说得清。外面都说呢,乔老大‘嫌富爱贫’,都成杨柳青的话把儿了。”安瑞章嘲笑道:“人们的嘴呀,真厉害。”晚上,柳霞一家三口正在吃面条。柳霞说:“爸爸,咱不能坐吃山空,我想做个小买卖,贴补着家用,卖房的那些钱才能花长远。”乔老大心疼地看着女儿:“你一个女孩子家,能做什么买卖?唉,难哪!”柳霞却坚强地:“天底下哪有容易事,赚多少是多少,总比分文不进强。我早就想好了,就卖五香豆。”乔老大:“嗨,算了吧,镇上有卖五香豆的了,你再卖,不是抢人家生意吗?你就别跟人家呕那个气了。”柳霞不以为然:“做一样买卖的多了,各干各的,谁碍谁的事了。他不说我也许就不卖了,他要是敢说,我就非跟他争争这口气!”乔老大生气地:“倔脾气又上来了。好,我不管,你去卖回试试,不行再说。”柳霞本不是娇贵小姐,从小就吃苦耐劳惯了,干起事来仍很泼辣。镇上本来已有两家卖五香豆的,一个在天齐庙大街口上,一个在估衣街上。柳霞把两家的五香豆都买来品尝,比较对照后,自己才动手煮蚕豆,配香料,进行调制。柳霞把煮好的五香豆给儿子一把吃,又拿给乔老大尝。柳霞把三个碗的五香豆都端到乔老大面前:“爸爸,这三个碗里的五香豆,有一碗是天齐庙门口那一家的,有一碗是估衣街上的,有一碗是我煮的,您吃回试试,看哪一碗是我煮的。”乔老大很认真,一个碗一个碗地品尝,很快他就断定:“这个,这个碗里的五香豆肯定是你煮的!”柳霞赶紧问:“爸,没错,您猜对了。怎么样啊?”乔老大:“我不是猜对了,我是品出来了,那两家的都好吃,就这碗的不好吃,这不是明摆着嘛。你煮的火候还不到,没有人家的软面。”柳霞遗憾地:“我煮的时间够长了。”乔老大:“那就是里头有什么诀窍你还不知道。还有这香味儿不够,你再多加一点盐,多配一些作料。”柳霞二话没说,扭头就走,又去泡蚕豆。泡完蚕豆后,柳霞又对乔老大说:“上一锅我放了胡椒、花椒、桂皮,我再去多买几种香料。”乔老大:“你也不能乱买,买时问清楚。”柳霞答应着去了。

新疆伊犁阳关大道上,安文忠骑快马飞奔。来到文丰泰总店前下马,很快有伙计接过缰绳把马牵走。安文忠大步进院。伙计们都恭敬地迎接着他。文发紧追上来:“哥,这大晌午头上多热,你怎么不歇会儿,还在外头跑?”安文忠快步上楼,边上边说:“我能歇得住吗?都是着急的事。很快就要到白露节了,我急着办货回天津,还要处理别的事。”安文忠边脱衣服边说话。文发见哥满头大汗,赶紧拿起一把扇子给他扇风。

安文忠继续说:“不知给二丫头定的什么罪,要是死罪,等我回来后已经砍了头,你说这事我不得后悔一辈子。唉,我是挤工夫到长庚将军那儿给二丫头求情去了。还不错,没白跑,长庚将军答应让我保释。唉,二丫头总算死不了啦。文发,赶快准备一份保释金,拿着长庚将军的书信,去犯屯接二丫头吧。”文发高兴地:“好,大哥,我这就去!你快吃点东西,好好歇歇吧。”焦阳似火,一辆马车在飞奔。马身上全是汗,毛发尽湿。文发在车篷里坐着,样子很着急。马车在犯屯的大门口停下。文发匆忙下车,来到门口掏出书信交涉。

牢狱里,狱卒带文发向牢房深处走去。二丫头属重犯,被关在数重铁门之内,脚上手上都有铁镣。二丫头蓬头垢面,表情绝望,没有了一点生气。他突然听到开铁门的声音,一道又一道,他眼神中充满恐惧。他以为要被拉出砍头。

文发和狱卒同时来到二丫头面前。二丫头痛心地大喊一声:“二掌柜!”眼中流出两颗泪。文发很激动:“别怕,我是来接你出去的。”狱卒为二丫头打开铁镣:“走吧,你没事了。”二丫头不敢相信:“我没事了?我杀过人!”文发:“我哥去找长庚将军为你保释,你真的没事了。走吧。”二丫头感激地:“罢了,我这个该死的人从今以后就是多活的了。”文发搀扶着二丫头向外走,搀扶着他上车。马车飞快地在炽热的大道上跑,向文丰泰京货总店跑去。

安文忠匆匆忙忙把回货办齐,又匆匆忙忙跟随杨忠的骆驼队上路了。

在浩瀚的沙漠中,庞大的骆驼队在行进中,死海般的沙漠因有了流动的骆驼队而变的有些灵动。动听的弹拨儿乐曲从骆驼队中发出,萦绕在广袤的沙漠和天空之中。

安文忠头戴维吾尔族花帽,坐在一头骆驼上的架窝子中,正悠闲地弹着弹拨儿,边弹边唱。

杨忠骑在马上,也随着安文忠唱。牵骆驼的伙计样子很高兴,也随着扭动身躯和脖子。

一曲终了,杨忠哈哈笑道:“安掌柜,你真厉害,把维吾尔族的《木卡姆》都学会了,又会弹又会唱,宿营时你再给我们跳一段。哈哈,这一回一路上不会寂寞了。”安文忠说:“新疆真是个好地方,哈密瓜好,葡萄好,羊马皮革好,又唱又跳的《木卡姆》更好。啊,好处说不尽。我这一辈子能与新疆结下不解之缘,简直太有福气了,老天爷没亏待我。”杨忠补充说:“要说最重要的还是你在这里找到了用武之地。你第一次用我的骆驼不过只用一百多头,现在竟长到了六百头。跟我的骆驼队走货的,还没有一个像你长这么快的。

逼迫得我也不得不快速发展,骆驼队越来越大。”安文忠突然说:“喂,杨大哥,我要是一次用两千头骆驼,你能集结够吗?”杨忠先是一惊:“两千头?”继而哈哈大笑,“安掌柜,你吓唬我,逗我玩是吧?古城子所有养驼户的骆驼都集中起来差不多了。”安文忠一本正经地:“我不是开玩笑,很有这个可能。杨大哥,你最好做一个准备,回程后先四处走走,找一下买骆驼的货源地,万一真用时免得措手不及。”杨忠扭脸看着安文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杨柳青估衣街上,一大锅热气腾腾的五香豆在冒着热气。柳霞的声音在喊:“买五香豆嘞,吃一个,满口香,不香不要钱!热热乎乎的五香豆,快来买哟!”柳霞满脸微笑着迎接顾客,手脚不太麻利地给顾客收五香豆,称分量。不远处的爱竹斋年画店门口,王掌柜在张望。他不由自主地向柳霞走来。柳霞眼观六路,发现王掌柜后,马上笑脸相迎:“哟,王大伯,你溜达呢。”王掌柜:“哈哈,孩子,我哪有闲工夫溜达。我是闻到五香豆的香味了,找来的。给我称一斤,我尝尝你的手艺。”柳霞:“称什么,您就拿去吃吧。”柳霞说着,给王掌柜包一大包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