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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杨柳青掀起大营潮(3)

文发媳妇:“表姐,你怕吗?”巧云:“怎么不怕,我总嘀咕从深草里突然钻出吃人的狼和虎,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安文忠劝慰:“哈哈,表妹,你尽管放心,大草地里没有老虎,狼也不敢出来,骆驼队预备着火枪呢。你不要再害怕,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欣赏这难得的大草地风光。”巧云:“有什么风光呀,到处都是草,什么也看不见。”安文忠哈哈大笑:“这就是风光嘛。还是很不错很难得的风光呢。古代有诗人写诗说,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文发赞叹道:“到底还是大哥,就是不一样,上过学堂,肚子里文墨多。”文发媳妇:“还得说大哥记性好,上过学堂的也不一定能记下。”巧云:“我不懂,听不出好来,哪儿说草地漂亮了?”安文忠:“哈哈,难怪你不懂,这是一首《敕勒歌》,说的是草原牧民的生活,是说辽阔的敕勒平原,就在千里阴山下。知道阴山下吗?咱们正走在阴山下。天空蓝蓝的,仿佛圆顶帐篷,广阔无边,笼罩着四面的原野。大风一吹,草地低伏下去,隐没在草丛中的牛羊就显露出来了。”巧云左右望了望:“风一吹草倒是低了,可没看见牛羊啊。”安文忠:“哈哈哈哈,表妹呀,这儿没有放牧的,你怎么看见,再向前走,你是能看见的。”文发:“表姐,前头不光有羊群,还能吃羊肉呢。大哥说了,这大草地的羊肉特别便宜,在杨柳青买一只羊的价钱到这里能买五只。”巧云:“啊,这边的东西这么贱。”安文忠:“这要看什么东西,各地都有各地的便宜货,也有稀罕的贵重货。正因为这个,生意人才有事做,才有钱赚嘛。”文发:“大哥,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这儿的羊那么便宜,要是弄到杨柳青不是也能赚钱吗?”安文忠:“能赚,怎么不能?不过,弄少了不值得,弄多了你怎么个弄法?问题的关键是在这儿,谁能解决这个问题,谁就能赚这笔钱。”文发恍然大悟:“啊,真是,说做事难,可能就难在这儿吧。”安文忠:“你慢慢就会明白的。”骆驼队经过数千里跋涉,终于来到新疆的古城子。

安文忠一行人到古城子时,已是严冬季节。古城子的冬天奇冷无比,人和骆驼的口鼻都喷着团团热气,露出去的耳朵冻得针扎一样疼,手一碰就真像会掉在地上一样。虽说人们都穿着毛朝里的皮衣,仍然能感觉到逼人的寒气。

巧云下了骆驼后,两条腿都不会走路了,冻得一直在蹦达跺脚,脸蛋粉红粉红的,总像是在乐一样合不上嘴唇,那样子更显娇艳动人。文发媳妇两只手捂住脸再也不撒手。

安文忠说:“瞧把你们俩人冻的,唉,让你们受苦了。”巧云:“冷是真的,比家里冷多了,不过没事。表哥你在这儿挨这么多年冻不也没事吗?我能挺得住。”安文忠笑了笑,认真看了巧云一眼,那漂亮的容颜居然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文发被冻得上牙打下牙:“大哥,从这儿到乌鲁木齐还有多少里路?”安文忠:“还有五百里吧。”文发媳妇:“妈呀,还得走五百里才能到地方呀。真远哟。”好在第二天天空放晴了,太阳的出现使大地的温度提升了许多。安文忠在古城子办完进疆税,又把货装上马车转运。他们日行夜宿,又赶了几天路,才来到乌鲁木齐。

安文忠看到乌鲁木齐的标志——红山上的红庙子后,很高兴地喊道:“你们看,那就是红山上的红庙子。到了,总算到新疆的家了。”王祥叹道:“哎呀,安大哥,这一趟真是够远。别说二嫂子走得憷头憷脑,我也走憷了。走这条大营路是真不容易。”文发媳妇捂着冻红的脸,禁不住说,居然流出眼泪。

文发看见了,哄劝道:“别哭,别哭,这么大个人,也得有一点咬劲儿不是?你坐一路骆驼,比我们强多了。要比大哥当年,一百多斤货郎担子压在肩上,还要冒各种危险,那才叫难呢,不是照样过来了吗?吃不了苦中苦,怎么能得到甜上甜。”文发媳妇:“我也没说不愿意吃苦,我掉眼泪是高兴的,高兴咱们总算到地方了。”巧云也抹着眼泪说:“这一路实在不容易,别看我们俩坐在骆驼上,整天坐着也不好受,天气还这么冷。从小哪见过这么冷的天呀?”安文忠笑道:“就是,这赶大营的活儿,男人都受不了,让你们女人也走这趟路,实在是难为你们了。不简单呀,你们俩人不简单,将来要说赶大营的历史,最早上西大营的女眷就是你们俩人了。”文发媳妇高兴地:“大哥要这么说,我们俩还真不简单,受这份罪就值了。”王祥:“大哥说的没错,赶大营已经成为古镇杨柳青的一件大事,后人会有记载的。到那时,两位嫂子的大名还真要传扬下去。”文发媳妇和巧云一听,都眉飞色舞的,很高兴。

数十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停在乌鲁木齐大十字路口安文忠店铺前。各家店铺刚刚开门,货郎们都在店铺里上货,还没上路。大家听说安文忠带京货回来了,都欢腾起来,一起涌出店门,跑向马路。

杨润棠扑上去紧紧拥抱着安文忠,万分激动地:“文忠老弟,你可回来啦,你总算成功了。你又干成一件大事!你真不简单呀!”安文忠见杨润棠流出了眼泪,也不免有许多悲哀一下子涌上心头,一时没控制住,竟也落下泪。但他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狠出一口气说:“杨大哥,咱就是这个命,就得吃苦干事。吃点苦不怕,只要能把事干成就值!”杨润棠拍了拍安文忠的肩膀:“对!咱们不怕吃苦,就怕干不成事!”周乾义弟兄几个和董子成也来了。他们将安文忠包围在中间,问这问那,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主要是问家里人的情况。

安文忠:“你们的家人我都见到了,他们都去找过我,也是问你们在新疆的情况。他们都很好,就是生活不太宽裕,钱难挣。唉,你们都好好干吧,有了积蓄后再回家看看。家里都等着你们送钱回去呢。这一年多你们干的怎么样?”周乾义:“我们都沾你的光了。文将军到这儿来找过你。文将军问我们这些杨柳青人还有什么要求,我们说也想盖房子开店。文将军马上同意,说安文忠是西征军的功臣,你们都是安文忠的老乡,这大十字路口两边的空地就给你们杨柳青人了,你们要好好开店经商。文忠,现在我们也有自己的店铺了。”安文忠很高兴:“太好了,看来,咱们很快就会在乌鲁木齐成气候了。”几十个货郎也在围着文发和王祥说话。

安文忠突然想起高旺,大声问:“哎,高旺怎么没看见?”高旺正在人群的旁边观望。他一脸的狼狈相,很别扭的样子。安文忠喊他,他不得不走过来:“大哥,我在这儿呢。”安文忠一把拉住高旺,回头喊:“巧云表妹,你过来。”巧云很难为情,也很生气,没动弹。文发家的把她推了过来。

安文忠:“高旺,我把你媳妇给你找回来了。记住,是找回来的,不是赎回来的。你看清了,看看你媳妇脸上的伤疤。”高旺吃惊地:“啊,这么大的伤疤。”安文忠故意大声地:“对了,就是这么大的伤疤。高旺,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我告诉你,你不是东西把媳妇卖给窑子,你媳妇可是好样的,她拒绝接客不惜破相,才留下这块伤疤。后来,巧云被天津的寡妇堂收留。寡妇堂实际叫广仁堂,是官府办的慈善堂,我和我表姑就是在慈善堂里找到巧云的。”高旺听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巧云面前,伏在地上痛哭失声,边哭边说:“巧云,我对不起你。我混蛋,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巧云见高旺哭得凄惨,也忍不住哭起来,而且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悲痛。文发媳妇上去解劝,刚劝两句自己却也哭了起来。周围的人眼见这凄惨局面,心中都不好受,痛骂高旺心肠太坏。

安文忠把他们劝住,并对高旺说:“以前的事就不提了,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我把我表妹再交给你,你说,以后怎么办?”高旺哭丧着脸:“我向大哥保证,以后好好疼我媳妇,好好赎我的罪过,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做对不起我媳妇的事了。大哥你以后看我的表现,要是我没照说的做,大哥你随便怎么处置我都行。”安文忠:“好,我记下你的话。我相信大家伙也都能记住你的话。起来吧,把你媳妇领走吧。”高旺这才站起,伸手要去领巧云,巧云却把他的手打开了。周围有人笑。

文发媳妇见状,上去搀着巧云,巧云乖乖地跟文发媳妇走。高旺的机灵劲儿又来了,急忙头前带路,向安文忠的店铺走去。

杨润棠发声喊:“众位哥们儿弟兄,帮安掌柜卸货!”大家齐声响应,都干起来。

晚上,在安文忠的店铺里,有安文忠和王祥、文发夫妇、高旺夫妇六个人在一起吃饭。

安文忠高兴得直笑,说:“总算热闹了,你们没来时,每天就是我一个人吃饭。啊,人多了真好。只是住的挤了点,幸亏我临回天津前多盖了几间房,要不然,还真住不开,人也多了,货也多了,院子里也堆满了货,嘿嘿,没有插脚的空了。”王祥说:“这才好,显得火暴,生意兴隆。总比清锅冷灶好。”安文忠:“文发,你们两口子住里院东房。高旺,你们两口子住里院西房,吃完了饭就去收拾。”文发:“别,大哥,长幼有序,有你在我怎能住东房。东为上,又是里院,大哥,你去住!”高旺和巧云也都看着安文忠。

安文忠不在乎地:“这是新疆,不是家里,没那么多讲究。再说,这也不是家呀,这是店铺。门脸房里这么多货,我不得看着。正好,我跟王祥兄弟就在这儿打地铺,白天一卷就得了。我看高旺和巧云也要说点什么,就不用说了,就这么办。吃完了饭,我和王祥摆货架,你们就都去收拾自己的房间。”高旺:“大哥,院子里的货物堆得像小山一样,就那么露着天,怕不行吧,要是下雪,一出太阳可就湿了。”安文忠:“真是,就那么露着肯定不行。这样吧,明天快去买羊毛毡,量好尺寸,别小了,以后总要用的。”吃完饭,文发家的和巧云抢着收拾碗筷。

安文忠突然说:“噢,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说。高旺呀,你替我管店铺管了一年多,干的不错。往后呢,我看这样,你要是还愿意跟我干,那咱们就一块儿干。可有一宗,东家是我,因为本钱都是我的,咱俩是雇佣关系,我给你开工钱。你要是想自己去干呢,也可以,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我也不拦着你。这事儿你们两口子回头商量商量,不用忙。”高旺一时没说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大家。

巧云着急了:“表哥,你这是干吗呀?我刚来你就赶我们走!”巧云说着,竟掉下了眼泪。

安文忠慌神了:“哎,表妹,我这哪是赶你们走,我是怕你们委屈着,少赚了钱。高旺那是个精明人,有时候比我都机灵,他要是出去干肯定能干好,我怕委屈着他。当然,你们就是不愿意出去,就要跟我干,那更好,我更高兴。表妹,嘿嘿,我是这个意思。”巧云破涕为笑,不再说什么。

高旺轻轻叹口气:“文忠大哥,我没打算走,就想跟你干,工钱你随便给,多少都行。

我有时候是机灵,可我没有主心骨,经常做错事。不像你,敢想敢干主意正,你能成大事,我不能。唉,要是你第二回赶大营我跟你出来,我也不能做出那样的错事。”高旺说着,又动了忏悔情,很后悔的样子。

安文忠:“哎,别别,高旺,你就别提那一段了。我刚才说的话就在那儿放着,自主权在你们手里,你们随意,好不好?快去里院收拾房间吧。”人们这才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