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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训高旺文忠费心机(3)

事情办完后,安文忠把杨润棠送出门,又回去找高旺。高旺正在拿着账本对货架上的商品。安文忠问:“还没查完吗?”高旺:“大哥,查完了,一点也不差。我正归置呢。”安文忠:“只要对好了货物,你记个账就行。就按我说的办,店铺交给你经营,所得利润全归你。”高旺:“那样太便宜我了,等你回来咱还是分成吧。”安文忠:“我已经说了,就不再改。高旺,我此次回家,你就没有什么事需要我代办吗?”高旺一愣,血顿时热起来,撞得面红耳赤。他心里有病,很快就敏感地想到赎巧云的事,便吞吞吐吐地:“我怎么好意思麻烦大哥你呢?再说,我也没有急着要办的事。”安文忠一听就来了气,横眉立目道:“你又把巧云扔到九霄云外去啦!你是不是再也不想要巧云,你想让她死了你才痛快!”高旺连连摆手,浑身扭捏着说:“不是,不是,是我不好意思让大哥替我办这种烂眼子的事。我是想再等一二年,钱攒足了,我亲自回天津赎巧云。”“得了吧你,我知道你没有心思赎巧云。你想过没有,杨柳青人都知道你到新疆投我来了,我回到家,表姑要是带着巧云的父母去找我,我该怎么说?我此次回家要办几件事,其中一件就是办你的那个臭事,把巧云赎回,带来新疆交给你。你把人家害得那么惨,我要让你好好向人家赎罪!你告诉我,你把巧云卖到了哪里?”高旺见此情形,知道再也搪不过去,只好说:“巧云被卖到天津北大关附近的侯家后,听说是在百顺班。大哥,我只积攒了二百两银子,当初巧云也是卖了二百两银子,都交给你,算作赎资吧。”安文忠:“你再说一遍,要说心里话,我把巧云带到新疆,你要不要?”高旺害怕地:“哪能不要?要,一定要。”安文忠点了一下头。

杨润棠特办一桌酒席为安文忠饯行,并请来了大十字路口所有的杨柳青人。

安文忠感激地不知如何是好:“你是我们安家的大恩人,你因救我三弟误伤人命,成遣犯被充军到西域边疆,你又为救我险些命丧崔化龙刀下。你的大恩大德我简直无法报答。今日你又为我设酒宴饯行,让我如何谢你呀?来吧,我什么也不说了,就借哥哥这杯酒敬哥哥,哥哥的为人只在兄弟我心里装着吧。”杨润棠一直对这些不以为然,便说:“你以后不要再念叨恩不恩的。过去的事总提它干吗?谁帮助谁都是应该的,因为我们是老乡亲。其实,你做的事比我重要得多。你是杨柳青赶大营第一人,你为家乡做出了榜样,给家乡开创出一条吃饭的新路,对杨柳青人来说,这才是最重的大恩大德。如今,在天山南北转悠的杨柳青货郎已经有数百,他们还不都是受你的影响来到新疆的?他们来到后还不是都找安文忠?恐怕你自己还没感觉到。现在,你又要去开创一条新路。”周乾义很佩服地:“我很赞成杨掌柜的话,赶大营这条生路的确是安文忠老弟开创的。

他对杨柳青的影响很大很深,估计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要来新疆。”杨润棠:“不知各位感觉到了没有,此次文忠带新疆特产回乡,回来时又要带京津货进疆,这又是在摸索一条更新的路。他是在给咱们引道儿。他做这个试验是担很大风险的。当然,我相信他这一次会赚大钱。这趟道要蹚成了,今后咱们杨柳青人赚钱的路子就又能拓宽许多。此次远行不论成败,对我们这些大营客来说都是十分珍贵的。文忠弟,今日为你饯行,我这酒杯里可是包含着深深的期待,希望你发挥聪明才智,把来回的事都办漂亮,若能旗开得胜,便能更加鼓舞咱们大营客的士气。只要你安文忠能发财,咱们大营客随后就都能发财!来,就为这,我也要真心地敬你一杯!”在座的人听了杨润棠的话,都觉得心里热乎乎,更觉得突然心明眼亮,都意识到安文忠此次探亲对大营客来说有着深远的意义。大家不约而同地举起杯,一齐向安文忠表示真诚的敬意。

经杨润棠这么一说,安文忠显得很激动:“毕竟杨大哥年长些,事事都看得高、看得远。其实,我没想这么多,经杨大哥这么一说,我心里也不一样了,不光是热乎乎,还沉甸甸,有压力了,大有身负大任的感觉。来,这杯酒敬给所有的大营客,为咱们都能干好自己的事干杯!”大家一起举起杯,气氛十分热烈。

三百头骆驼的驼队在沙漠中行走,驼队沿沙丘高低起伏蜿蜒前行,真正如诗如画般美丽。安文忠显得十分高兴,与身边的山西客商聊天:“马掌柜,幸亏你呀。我的货只占杨驼户一百多头骆驼,你要是不来,我到今天可能还在古城子呢。”马掌柜说:“你是头一回随驼队走货吧。其实,我不来,别的客商也会来凑货的。因为一年就这一次走货的机会,赶不上就要等下一年,哪个不急呀?”安文忠:“马掌柜,要这么说咱们算有缘分了,我第一次走货就认识了你。”马掌柜:“是的,我们是千里有缘来相会。我是山西的,你是天津的,我们竟能在沙漠认识,这不是缘分么?”安文忠哈哈大笑。

他们随驼队爬上一个大沙丘,回头望去,但见骆驼一头连一头,每头驮两大件,驼峰耸动,绵延数里,驼铃声声,清脆悦耳,那景象竟让安文忠赞叹不已。

安文忠:“啊,真壮观。死海一般的浩瀚沙漠,有了驼队就不一样,竟也生机勃勃了。

哎,马掌柜,人们说的古丝绸之路是不是也这么个走法?”马掌柜:“可不是,这动听的驼铃声在沙漠中已经响了近两千年,从汉唐时期的丝绸之路开始,驼铃至今就没断过,被称作‘沙漠之舟’的骆驼队一直是华夏和西域的友好纽带。哈哈,老弟,你不会想到你也会加入到这一行列吧!”杨忠头人从后面骑着马过来了。杨忠说:“两位掌柜的说得很热闹嘛,看来,您二位还是很投缘的。”马掌柜:“安掌柜是头一次跟骆驼队走货,看啥啥新鲜,他问得带劲,我答的也就带劲了嘛。”安文忠:“杨忠大哥,我确实是看哪儿都新鲜。比如您这骆驼队,这么多骆驼怎么就不乱套呢?”杨忠:“哈哈哈哈,乱套了怎么行,几百头骆驼,各奔了东西南北,我不成光杆头人了吗?你没见,驼队有驼队的规矩,打头的头峰上立着一杆红缨枪,上面绑着小红旗,懂行的一看就明白,这个驼队正在运货,不再承揽业务。骆驼队呢,是十二头骆驼为一队,一队称一链,用木塞穿透骆驼鼻子,再用大绳连接,这样叫一‘链’。拉骆驼的脚夫每人管一链,人手少时两人管三链。每链的最后一头骆驼带驼铃。像咱们骆驼队有二十五链,就有二十五个驼铃。头链十二峰骆驼专驮帐篷、行李、粮水灶具等杂物,行内人称头链驼队是锅挂子队。后面的骆驼才驮货,每头可驮三百斤,一边挎一个大箱包。行走时,每链间隔数十步。我和两个帮手骑马压阵,接不断地向前跑马巡视一番,也就行了。”安文忠:“哦,骆驼队原来跟西征军一样,也都是层层有人管的。西征军是营官下面有哨长,哨长下面有什长,什长下面才是兵勇。”杨忠笑道:“道理差不多,要没有链管着,几百头骆驼都撒了丫子,那不是笑话么?二位慢聊着,我还要到前边去看看。”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下来。

马掌柜:“安掌柜,咱们脚下路过的城镇叫巴里坤,这是新疆东北部最远的一个城镇,再往前走就是蒙古了。”安文忠:“哦,我听说过,巴里坤的天气很冷,三九天能冻掉人的耳朵。”马掌柜:“是的,新疆有三最,吐鲁番的夏天最热,安西的风最大,巴里坤的冬天最冷。好在骆驼队路过巴里坤时都不是最严寒的冬季,要不然,还真有可能冻掉耳朵。”天渐渐黑下来,阵阵冷意浸人肌肤。安文忠一阵一阵直打哆嗦。

马掌柜:“再忍耐一会儿,快到宿营地了。”茫茫戈壁一片漆黑,此时又刮起西北风,更显边塞无限苍凉。安文忠心中连连叫苦,觉得再这样下去就要坚持不住了,只好借小跑取暖。

杨忠发现前方不远有篝火燃起,惊喜地喊道:“看,篝火,宿营地到了!”原来,他已派人打了前站,先去宿营地燃篝火。骆驼训练有素,一看见篝火,就都向那里奔去,在人的引导下,一头头有秩序地卧地卸货。货物围篝火四周整齐地码成巷道。

安文忠看着惊奇:“啊,真是井井有条,货物码放得这么整齐。”杨忠说:“这样有利于看守,防止盗贼偷窃。”众人忙着支帐篷搬行李的时候,锅挂子小队的人已经开始生火做饭。

经过一阵忙活,安文忠已不再那么冷,但他仍将行包中的皮褂子拿出,以挡夜间风寒。

按规矩,骆驼队管客商食宿。住的自然是帐篷,吃的全是早已准备好的风干馒头或者是刀把子馍馍,揪面片或者热面条汤也是每日必备的。但客商要自备路菜,骆驼队不管。路菜一般是炸酱、牛肉干、香肠之类。

驼队有近三十人,大帐篷可容纳二十多人,由拉骆驼的脚夫和勤杂人员住,小帐篷由管事的和客商住。

热饭端进帐篷,杨忠急忙把饭布铺开,客商们各自拿出自己的路菜围拢来。俄国造的马灯把帐篷内照得雪亮,人们在灯光下津津有味地吃着,边吃边海阔天空地神聊。

马掌柜笑容可掬地:“安掌柜,你的家眷是在天津还是在乌鲁木齐?”安文忠笑道:“我的家眷还在岳父岳母那儿养着呢。”杨忠惊讶地:“你还没娶媳妇?”安文忠:“没呢。以前是娶不起,现在是没工夫。”马掌柜:“真是话不说不明,木不钻不透。你这一说我明白了,安掌柜此次回家既是为了赚钱也是为了成亲。”安文忠:“八年没回去了,也实在是想家呀。”杨忠:“安掌柜没在新疆娶一房媳妇?”安文忠:“太忙,没有工夫。再说,娶新疆的媳妇,恐怕我父亲不愿意。”杨忠:“啊,原来你还是个大孝子。我这儿有酒,为了祝贺安掌柜回家娶个漂亮媳妇,咱们喝一点。”杨忠拿酒来,三人越喝越热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