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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众乡亲险闯大营路(2)

客栈里已经亮起灯,七货郎在吃饭。高旺仍然不时地瞅白妞,白妞也感觉到他总注意自己。高旺边吃饭边说:“跟几位哥哥弟弟说个段子,先声明,这是真事,没有半点虚假。”董子成:“是不是又要说荤段子。”高旺笑道:“不是,不是。上次我跟安文忠当货郎时,有一天遇到一名奇女子,这女子长得那个漂亮啊,都奇了,我从来没见过。这女子更奇的是,你们猜猜是什么?”几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周乾义着急地:“咳,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高旺又看了白妞一眼,见她也正注意听,很高兴,接着说:“这女子没穿衣服,简直是一丝不挂!”几人都吃惊地停下筷子,瞪大眼睛,表示不信。

董子成连连摆手:“你又要胡天,又要瞎说八道。”周乾吉说:“也许是个疯女人。”高旺坚决地:“不是,一点都不疯。这个没穿衣服的漂亮女子围着一块兽皮向我们走来。她看见我们后,就不走了,蹲在那里用兽皮裹住身子,等我们走过后她才起来,慌慌张张地跑回家。”几人这才如释重负,放松下来。

高旺回头看白妞,白妞正离开柜台走过来。

白妞声音响亮地说:“你们果然是安文忠的老乡。哈哈!你们一进来我就听出音儿是杨柳青调。要不是这位哥哥说荤段子,我还是不敢认你们。”高旺急忙起身,惊讶地:“果然是你!哎呀,我也是不敢认你。我们只打过两次照面,一句话都没说过,怎么敢认。现在我知道了,你叫白妞。白妞,安文忠给你放在家门口的那身衣裳到你手里了吧?”白妞激动地:“到了,到了,那身衣裳我穿了好几年,到今天还有呢。”高旺遗憾地:“唉,我后悔呀!安文忠让我花钱给你买一身衣裳,我当时怎么就没听他的话呢,这个忙让他给帮了。”周老三捅一把大哥周乾义:“问问她安文忠在哪儿?”白妞已经听见:“安大哥他们跟西征军进新疆了。唉,我常在梦中梦见他们,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高旺:“这么说你又见到安文忠了?”“见了,这个店还是安大哥和另两位货郎大哥为我买的呢。唉,直到如今也见不到他们的面,我也没办法谢他们。你们既然是安大哥的老乡,饭费和店费就都免了,算我请客了。

”周乾义:“哈哈,还没到新疆呢,就沾上安文忠的光了。”几个人吃饱喝足后,回到住处摸着炕沿就躺,一个个都困乏得不得了。

王行之不住地抓挠腿,但他不敢再擓,只是一边摩挲一边痛苦地呻吟着。

周乾义警觉地:“行之,你这腿上这么痒我看不是小事,你该找个医生看一看。”王行之:“那倒不必,用盐水洗一洗就行。”周乾义:“我去找店掌柜要点盐和热水来。”王行之:“周大哥,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周乾义:“哎,怎么还说这个,出门在外的,老乡是什么?老乡就是亲兄弟,帮什么忙都应该。”第二天早晨,七货郎与白妞告别。

周乾义感激地:“多谢店掌柜,你帮了我们的大忙,有情后补吧。”白妞大咧咧地:“哈哈哈,这算个啥,不就是没收你们的钱嘛,几个铜钱不算啥。找到安文忠大哥一定替我问好,说我早就想他了。笑啥,我真的很想他,他是好人,真心帮我,他是真正的大男人,好男人。”高旺嫉妒地:“我就不好啦,当初安文忠给你送衣裳时,要不是我提醒让你知道,只怕那身放在门口的衣裳落不到你手里,早就被人拿走了。”董子成笑道:“这个争嘴呀,什么事也少不了你的份儿。”白妞:“嘻嘻,你也是好人,你也是好人。祝各位大哥一路平安,发财后回家路过这里时还住我的店。”众人都说一定一定。

七货郎继续往前走。西北风很大,货郎担子都被风刮得斜歪着。王行之一瘸一拐开始掉队。周乾义回头发现王行之落下很远,便大声喊:“哥儿几个,都停一下,等等王行之。”几人只好停下脚步等待。有的人抓紧这一难得的机会,放下货郎担子就躺在地上。王行之终于艰难地追了上来。

周乾义看他一眼,吃惊道:“啊,行之,你出这么多汗。”王行之:“周大哥,我的腿又涨又疼。我恐怕不能跟你们一块儿走了。”周乾义和高旺急忙过去看,发现王行之的腿上红肿得很厉害,有的地方已经流浓水。

高旺惊讶地:“哎呀,王行之,你这腿流浓了。你怎么不早说!”王行之哭丧着脸:“说有什么用,说不是也得跟着走吗?”高旺不高兴地:“那不一样,你要是早说,能在白妞客栈治嘛。你让它烂成这样,你不是要扯我们的后腿吗?”王行之很生气:“我愿意这样吗?我怎么会愿意扯你们的后腿?你放心,你不要急鼻子怪脸,我绝不会沾你的光!你走你的,我大不了爬着回去!”几个人赶紧劝说,打圆场。

周乾义劝道:“高旺,你别着急,有话好好说。行之他已经够糟心的了。”董子成:“是的,都是老乡亲,出门在外要互相关照,千万别伤了和气。”周乾吉和周老三、周老四两位兄弟都争抢着替王行之挑东西。周乾吉:“行之,你那是小毛病,大概是抓挠破后又感染了,不会有大事。”周老三也说:“我们把你的东西分开挑吧,一块儿来的一块儿走,你就放心。你用扁担当拐棍,将就着向前走,找到大夫好好治一治就没事了。”王行之长叹一声:“唉,我是大意了,痒痒时不抓挠就对了。”董子成:“谁能有前后眼。不过也好,你给我们提个醒。各位,谁再哪儿痒千万别随便抓挠了。”高旺:“我早就痒了,也抓挠过了,也没事啊。”周乾吉笑道:“你那是憨脸皮厚,禁打又禁踹,禁抓又禁挠。”几人都笑起来。

周乾义:“看是小事,其实这事还真不小。出门在外,真是处处都要加小心。行之啊,你拄着拐棍能走吗?”王行之很干脆地:“能行,能行。唉,真的是连累你们哥儿几个了。”周乾义:“不要紧,到前头想办法吧。”王行之拄着拐棍率先前进。货郎们也都挑起了货郎担子。王行之越走越艰难,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下来。腿疼得时而要咬牙坚持。就这样,他还是总要落后。货郎们只好站下等他。王行之一瘸一拐,艰难地来到众人面前,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瘫在地上。几人急忙上去扶。周乾吉裂开王行之的肥大裤腿,惊讶地:“啊,天哪,肿这么粗!”董子成担心地:“行之啊,你不能再走了。”王行之痛苦地皱紧眉头:“还不如一下子死了好,我省得受罪,也省得连累你们。”周老三紧绷着脸:“谁能没个灾病,有灾病就得死吗?你就活着,就连累我们,这是应该的,谁让咱们都是杨柳青人的。你不要再走了,来,我背你!”周乾义:“好,咱们倒班背着,背也要把行之背到新疆去。行之,再忍耐些,前面不远就到安西县城了,到那里就能治好你这腿了。”董子成说:“高旺,咱俩把老三的东西匀开挑吧。”高旺没敢再说别的,赶紧去拿周老三的筐篓。

来到安西县城客栈,周乾义赶紧把大夫找来。大夫给王行之诊治,惊讶地说:“这汉子,够硬。这腿中毒哩,疼得很,再不治就废哩。你瞧肿的,比小胡杨树身子不差啥,他不能再赶路哩。我给他开一些洗药,再给他配一些药膏。你们千万不能再往前走,他这情形说啥也过不了八百里瀚海。”高旺着急地:“大夫,他这腿几天能好?”大夫:“少则半月,多则一月。这要看怎么个治法,还要看怎么个养法。不能脏,不能累,不能吃辛辣和荤腥,不能生气,不能着急,静心静养,到时熬药洗,到时上药膏,要能做到这些,也就好得快啦。”几人听得唏嘘不已,互相对看。

周乾义向董子成说:“老董,咱在这儿常住可住不起呀,得想个办法。”董子成:“就是,我也正发愁呢,在这儿耗时间长了可不行,把王行之一个人扔在这儿也不行,那不是人办的事。”周乾义想了想:“老董,你把高旺喊出来,咱们商量商量。”董子成喊来高旺,周乾义说:“高旺,咱算摊上事了。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咱得想个比较好的办法才行。”高旺不高兴地:“我早就憋不住了。可我不能带头说,要说了又嫌我不是个东西。嗨!这贴大膏药,还不得把咱们几个人都糊死!”周乾义劝道:“高旺,你别再说气话,说了也没用,只能遇上什么事就办什么事。反正咱不能把王行之扔下不管,不论怎么样咱也得把他带着一块儿走。”董子成:“这是一定的,不可挪移的。不过,要等王行之腿好了再走也不行。”周乾义:“老董,你有好法子么?”董子成:“要叫我说,咱在这儿买一头骆驼,让王行之坐骆驼走,不就行了。”高旺:“他那是腿病,坐骆驼上一天一天地控着怕也不行吧。好腿不是也能控肿吗?”周乾义:“倒也是。哎,有办法了,昨天我看见骆驼身上有带座位的驮子,要是让王行之坐在驮子上就没事了,准行。”高旺:“那得多少钱呀。我这点钱都是在家里借的,留着到新疆做货郎本钱的。”董子成不高兴地:“你就别说那个了,谁的钱不是借的。眼下不得救急吗?”周乾义:“哪件事急就办哪件事吧。只要咱们人能活着到新疆,剩下的事就好办。高旺,只能这么办了。我那弟兄三个我能做主,咱们凑份子出钱把这件事办了吧。说起来这也是功德无量的好事。高旺,怎么样?”高旺不高兴地:“我还能怎么样,随着呗。”周乾义:“那好,咱们这就去找骆驼。”高旺:“不跟王行之打个招呼?以后他不认账怎么办?”董子成生气地:“高旺,你真不是东西!你眼里只有钱?”高旺火了:“你才不是东西,眼里只有钱怎么了,谁的钱是好来的?”董子成还要说什么,被周乾义拦住:“好了,好了,越是艰难时刻咱们越要团结才是,怎么又闹起来了。高旺,你就放心吧,以后他王行之不会不认账的,要是不认账,一切包在我身上。”高旺长叹一声:“唉,都怨我,找错人了!”骆驼终于买来,王行之被人们扶到骆驼背上的驮子座上。王行之感动得流出眼泪:“弟兄们,你们把钱都拿出来买了骆驼,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你们算是救了我一条命,我得怎么感谢你们呀。唉,等到新疆再说吧。”周乾义劝道:“行之啊,你不要太拿这事当回事,等到了新疆,这头骆驼还能卖嘛。再说,就是不能卖,也得这么着。钱是重要,可人命和人情更重要。钱花光了还能挣嘛。走吧,咱们上路吧。”王行之还是很不安的:“高旺、董大哥,周家四位弟兄,我拖累你们了,我对不住你们。唉,我眼下没有办法,暂时就接受你们对我的情谊,以后我一定重重报答你们!”王行之说罢,在骆驼上给大家作揖磕头。

周老三和周老四都说:“王行之,你就别见外,咱们都是杨柳青人,是杨柳青人就是亲弟兄。亲弟兄之间还有什么说的。”高旺:“别的什么都不要说了,但愿你坐上骆驼后能平安到达新疆。”周乾义爽朗地:“咱们弟兄几个不光能到达新疆,还一定能发财。古语说的好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都是经历了九死一生的,老天爷还有什么理由不让咱们发财!”董子成也高兴起来:“哈哈哈哈,周大掌柜说得好!”周乾吉笑道:“你们这一说,好像已经发了财一样,我大哥都成大掌柜了。”一行人跟在骆驼后面,向西走去。

七个人就要走到新疆边界猩猩峡时,突然有呼哨声传来。几人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有一伙土匪包围上来。

周乾义吃惊地:“啊,坏了,可能是土匪!”高旺很害怕:“啊,土匪?”吓得藏到周乾义背后。

土匪围拢上来,举着刀,让人们都举起手,在身上和货郎筐篓里乱翻。土匪很失望,翻了半天没翻出值钱的东西。土匪头子命令道:“骆驼上一定是他们的头人。把他拉下来!”两个土匪上去把王行之从骆驼上拉了下来。

王行之腿疼得厉害,哪里站得住,一下倒在地上。周乾义急忙朝土匪头子打躬说情:“这位爷,他不是头人,他有病,腿烂得流浓不能走路,是我们几人把钱都掏出来才买一头骆驼让他坐的。”土匪头子命令道:“给我仔细搜!”土匪把王行之身上、衣服里、骆驼背上的行李卷里到处都翻了个遍,仍然是一无所获。土匪头子很失望,狐疑地问:“你们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高旺不敢说,哆哆嗦嗦直发抖。周乾义说:“我们都是天津的穷货郎,是要到新疆去混饭吃。我们已经走了三个多月,这位爷,你看我们不是跟要饭花子差不多吗?”土匪头子围绕周乾义看了一圈,又看了看其他人,突然哈哈大笑,笑后又沮丧地:“他妈的,今天不走运,遇上一群穷鬼!不过,这头骆驼还值几个钱。”群匪一听,马上抢上前去抓住骆驼的缰绳。

周乾义慌乱地扑上去,跪在地上求土匪头子:“这位爷,您可不能把骆驼牵走啊。您看看,我们这位弟兄腿烂得没法走路,听说前边还有五百里绝地,没了骆驼我们这位弟兄怎能过得去绝地啊?”董子成也跪下求情:“几位爷,您手下留情吧,一头骆驼也值不了几个钱,您要不牵走可是能救一条人命啊。”高旺见状,也跪了下去。周老三和周老四都十分气恼,说什么也不跪。土匪头子扫视一眼周围,然后将视线盯在王行之身上。

王行之正疼得龇牙咧嘴,用手护着自己的腿,没注意土匪头子的表情。

土匪头子盯着王行之,朝手下人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土匪立即行动,不声不响地走上前去,只一刀,就夺去了王行之的生命。土匪拉起骆驼就走。

周老三和周老四上去抢,土匪立即将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周乾义和周乾吉见状,都吓坏了,急忙上前将他们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