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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无奈何痛心失柳霞(3)

已经升任什长的许三贵也在场,他呵斥道:“谁在乱传谣言!这些都是扰乱军心的话,是有杀头之罪的。大家最好不要再瞎说!”周胖子卖完货从此过。安文忠喊住他:“周大哥,刚才有军兵悄悄议论说沙漠戈壁有魔鬼城,有蛇地啥的,说此一去九死一生。我看有些不对劲儿,这些兵似乎都不愿意去新疆。

”周胖子吃惊地:“是吗?啊呀,我以为只满洲营的将士在说呢,原来这里也说呀。”安文忠担心地:“会不会出什么事?”周胖子:“管他呢,咱只管卖咱的货,咱可不能多说少道。”安文忠点头。

文将军在营帐外练太极剑,一营官到。文将军练得很专注,营官只好站在一边观看。文将军练完最后一式,收住后,抱歉地:“让你久等了。”营官关心地:“难得文将军有闲暇活动活动,我多站一会儿算个啥!”文将军问:“有事?”营官看看左右:“还是里面说吧。”二人进帐后,营官小声说:“文将军,现在军中谣言四起,都把进疆说得十分恐怖,按谣传的说词进疆将士都必死无疑,不渴死也要腹泻死,不腹泻死也要被毒蛇咬死,还有吃人的妖魔。按那说法,西征军根本过不去沙漠戈壁。”文将军一惊:“噢?还有这种事?”营官:“据查,各军各营都有这种说法,而且有很多军兵相信。不知是谁在捣鬼。将军,我去查,总能查出谣言首先出自谁口。查出后,杀几个编造者,以壮军威,压下这股谣传风!”文将军连连摆手:“不可莽撞,不可莽撞,大军尚未出关,便先斩自己的军士,于我军极为不利。不可操之过急,多动动脑筋,会有办法的。”文将军又开始踱步,在思考着。营官焦急地看着文将军。文将军突然停步,与营官耳语。营官连连点头。

文将军又嘱咐:“不要让别人看见。”那天上午风和日丽,温暖舒适。安文忠和几个货郎都担着货郎担子进了军队划定的买卖圈,将货物摆放好。

兵勇们在不远处操练。操练完毕,大部分兵勇蜂拥而至。恰在这时,从南面刮来一阵旋风,旋风涡流逐渐加大,直指蓝天,曲曲弯弯地朝买卖圈这里旋来。旋风刚过,安文忠突然掀翻货郎担,状如疯癫一般,狂奔起来。

众兵勇吃惊地看着他,不知发生了什么。

安文忠跑过一圈,站在中间手舞足蹈大喊大叫:“我是你们的老统领赵将军,我是剿西捻军在黄河岸边阵亡的。我率那些阵亡将士的灵魂帮助你们来了,保护你们进军新疆收复失地!你们转告上峰和文将军,要善待将士,发足本月饷银,以酒肉犒劳后再发兵!”安文忠说罢便轰然倒地,口吐白沫。

一阵风又在场内旋转,然后刮走。在场的将士见状都蒙了。

有人喊了声:“赵老将军显灵了!赵老将军要助我们收复新疆了!”喊罢,便朝旋风去的方向跪拜。

将士们都诚惶诚恐,霎时买卖圈里跪倒一片,都向天空顶礼膜拜。有人把这事禀告了文将军。

文将军快步赶到买卖圈,此时安文忠已经苏醒坐起。文将军拨开众将士,问安文忠:“发生了什么事?”安文忠揉揉眼:“刚才从南面刮来一阵旋风,就见一位老将军来到面前,让我替他说话。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文将军又问将士:“他说的是真事吗?你们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将士们一一照实说出。

文将军立刻感动得泪花闪闪,十分动情地:“哎呀呀,果真是赵老将军显灵了。老将军,我的好兄弟,你为大清江山社稷,为百姓平安幸福已经献出了生命,为什么还不能瞑目,还要为西征将士保驾啊!你让我怎样感谢你呀!”文将军说着便泣不成声,动了真情,向旋风去的方向跪了下去。众将士又跟着跪了下去。

文将军本来是赵老将军的部下,二人感情十分深厚,此时激起自己对赵老将军的怀念之情,止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说:“赵老将军啊,您的英灵原来没有走,又来保佑西征军了。老将军,您尽管放心,晚辈一定不辜负您的厚望,一定善待西征军弟兄。西征军不会给您丢脸,不赶走阿古柏,不收复新疆决不罢休!”安文忠大受感动,也流下了滚热的泪水。

章第九章柳霞投河高旺卖妻

柳霞在杨柳青运河岸边洗衣服。她心不在焉,手里的衣服在水里摆动,眼神却总是向远方寻找。河里出现两条鱼,成双成对,在幸福地并排游着。柳霞看得呆了,脸上也洋溢出幸福的笑容。她看着看着,那两条鱼就变成了她和安文忠在一起时的幸福情景。突然,其中一条鱼游走,剩下的一条鱼在那里徘徊、徘徊,很孤单的样子。

柳霞很同情那条孤单的鱼,表情渐渐变得很悲伤。她看着水面,自言自语:“安大哥,你现在在哪里呀?还有十天就到六月二十三了,你可快回来啊!”柳霞哭了,偷偷地抽泣。柳霞索性把没洗完的衣服扔在那里,跑到运河岸边的最高处,坐在那里,向南道上张望。

从文昌阁的倒影中可以看出,太阳已近正午。在太阳的照射下,柳霞蓝地白花的衣服很显眼。她已经被太阳晒得冒了汗。

高旺从此路过,看见柳霞坐在高处朝南道上张望着发愣,便走过去:“柳霞姐,你在干吗呢?不会是在晒太阳吧?”柳霞噘着嘴:“你就知道耍贫嘴,有大夏天晒太阳的吗!”高旺:“我明白你的心思,我知道你爸爸定的限期快要到了,可这又有什么法子嘛!”柳霞生气地:“别烦我,你走!”高旺笑道:“好,我走,我走。不过,你还得听我劝,暖和暖和就得了,千万别晒出了油。我要不劝你几句,安大哥回来会打我的。”柳霞恼怒地抓起一把土向高旺撒去。高旺赶紧抱头鼠窜。

文昌阁的倒影中,太阳已经偏西。

第二天上午,柳霞又坐在那个地方,衣服已经换成了艳丽的红色。

有人从此路过,指指点点地议论:“柳霞这丫头怎么了,天天来这儿坐着向南道上张望。”太阳又近正午。

二丫头突然出现在柳霞面前,手里拿着一把伞,撑在柳霞的头上。柳霞吃惊地:“你干吗?我不要你可怜,你快躲开!”二丫头真诚地:“干吗这么折磨自己。什么我都知道,还有三天时间呢,回家去等吧。

安文忠是好人,很讲诚信,他会回来的,你别太着急。”柳霞奇怪地看一眼二丫头,命令道:“姓王的,你走!”二丫头却不走,就那么为柳霞打着伞。柳霞愤怒了,突然站起,夺过伞向远处扔去。柳霞冲他冷笑,又坐在那里。

二丫头又回来了。他把伞捆在一根木棍上,把木棍使劲插在柳霞身边。然后扬长而去。

阴凉下的柳霞哭笑不得,嗖地站起,拔掉木棍,连伞一起向二丫头抛去。二丫头回头看柳霞一眼,将眉头一拧,返身拾起伞,并重回柳霞身边,再次插上。二丫头狠狠地看了柳霞一眼才离开。

柳霞又拔掉木棍。这一次她向运河里扔去。二丫头的耐心受到严重考验,但他凝眸看了一眼柳霞,还是下河坡跳进水里把伞拿上来,继续给柳霞的头顶带来阴凉。二丫头:“这么毒的太阳,你会被晒晕的!”柳霞:“少来这一套,我知道你的那点心思,你是不想让我坐在这里!我偏坐,我就是要在这里等安文忠!”二丫头:“你可以回家去等,何必挨晒!告诉你,你拧不过我,你要是再把伞扔了,我就也坐在这儿陪你!”柳霞忍无可忍:“你讨厌!讨厌!你不是人!”乔老大闻讯赶来了。他简直要气炸了肺:“死丫头,你又跑来了。你这是在给我丢人!”说罢,拉起柳霞就走。柳霞被拉得踉踉跄跄,企图挣脱。然而,任凭怎样挣扎,也挣不脱爸爸那粗壮而又有力的大手。

乔老大用强制办法才将柳霞弄回家。乔老大急不可耐了,立即去找郑铁嘴:“郑大姑在家吗?”郑铁嘴扭动着迎出来:“哟,是乔船户呀。”乔老大:“你捎信找我,是柳霞的事吗?快说。”郑铁嘴纳闷地:“哟,你这是怎么了,比李三爷还急呀。李三爷还是想把你家丫头娶过去,原来说的那些聘礼一点都不少。你琢磨琢磨,快定个近日子把这事办了吧。我劝你一句,要快刀斩乱麻,不能拖,一拖就夜长梦多,又生出好多麻烦事。”乔老大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声:“行!”乔老大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饭,但都没动筷子。柳霞坐在炕边上低垂着头,乔老大抽着闷烟。乔老大磕磕烟袋,劝道:“闺女,快吃吧,你别再让我着急了。唉,当爸爸的能不疼自己的女儿吗?可这事不怨我呀,是怨他安文忠没那个命。我早就看透了,他安家都是穷命鬼,发了财也守不住。捣腾粮食的多了,从来也没人翻过船,怎么他就得翻船?这就是命!安文忠一走就是一年,至今没有音信,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就算又能发财回来,他照旧还是守不住那份福,穷命人是享不了那份福的。孩子,你就死了心吧,你是富贵命,本来就不该属于他。”柳霞不愿意听,开始抽泣,乔老大的声音越大,她的抽泣声也越大;乔老大不说话了,她的抽泣声也就小了下来。她是明显在用这种办法反抗。乔老大显然感觉到了这一点,他有些生气:“我决不能让我的女儿受穷,我一定要把你嫁给富人家。”柳霞哭的声音更大。

乔老大愤怒了,提高嗓门:“我为的是什么?我还要指望你养老呢!你嫁个穷光蛋怎么养我?”乔老大终于下了狠心,硬是给柳霞定了婚期。日子一到,一顶花轿停在门口来接新娘,不少人在门口和院子里看热闹。

屋里,有两个壮实的女人在给柳霞梳头。柳霞总是哭哭啼啼,别别扭扭,两个女人的活儿干不好。

胖女人劝:“柳霞,你就别再哭哭啼啼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辈辈人都是这么过来的。”高女人又说:“就是,你见哪个女人嫁给自己最喜欢的男人了?这玩意儿得讲命,这一辈子该伺候哪个男人那是前生注定了的。”胖女人:“就是注定的。你要是不该跟那个人,别管你怎么拼命,也会阴错阳差地给你错开。”柳霞不耐烦地:“别说了,别说了!”她索性大哭起来。

乔老大在东间屋里抽闷烟,脸色很难看。

两个女人架住柳霞,连拉带架地出了西屋。胖女人:“闺女,跟你爸打个招呼。”柳霞不听,反而哭声更大。

高女人:“大喜日子,不许哭,这样太不吉利。”胖女人示意快走,两个女人连拉带架地把柳霞拖了出去。

乔老大坐在炕梢上,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门口,柳霞被塞进花轿。

花轿要从运河的中渡口上摆渡,然后才能抬到北岸去。花轿上了船,轿夫和送亲人分站两头。

柳霞已经哭红了眼。她见船缓缓离岸,向河心划去,突然心生一念,她要做个大胆举动,顿时精神倍增。船到河心,柳霞突然离座,冲出花轿,向河心跳去。

刹那间,船上的人都慌了,大呼小叫,连喊救命。突然,一个人从岸边跳进河里,迅速向柳霞游去。大家定睛看,他是二丫头。

二丫头水性很好,拖住柳霞的头,踩水向渡船靠近。摆渡人也跳进水里,帮助二丫头把柳霞弄到船边。船上船下齐努力,终于把柳霞救上船。

大伙儿七手八脚忙活一通,给柳霞控出水,柳霞才睁开眼。睁眼后她便痛哭道:“可恨的二丫头,你救我干什么?我死都死不了啊!”二丫头很难过,流着眼泪劝道:“你不就是想见安文忠吗?你死了还怎么见他,只有好好活着以后才能看见啊。”周围的人你一嘴我一嘴的都劝,终于又把湿漉漉的柳霞塞进花轿。上岸后,花轿抬进了曹家胡同,柳霞被架进了李三爷的大宅。

西征大军在挺进,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旌旗招展,威武雄壮。大军的后面,有不少货郎挑着担子紧紧跟随。

周胖子在安文忠后,他突然加快速度,追上安文忠问:“老弟,问你一句话,可要跟我说真的。”安文忠看他一眼,警觉地:“说。”周声音很小:“真的是赵老将军在你身上显灵了吗?”安文忠一惊,瞪了他一眼:“你是说我在作假?我为啥要作假?”周狡黠地笑,却是答非所问:“文将军可真说话算话,给将士们发足了饷银,又以酒肉犒劳,整个大军的士气真是太旺了。再没有人再说魔鬼城、蛇地那些事了。”安文忠打趣道:“要不让文将军当将军,不让你当将军嘛!”大军出嘉峪关后,停下造饭歇息。把守关隘的清军拦住安文忠和众多货郎。果然要检验通关龙纹执照,验后方才放行。众货郎乘军兵歇息的机会抓紧卖货,直卖到大军起身开拔,他们才有机会欣赏这天下雄关。

周胖子说:“安老弟,你听没听说过生意人出关要拜关的事?”安文忠:“听说出关的客商都要用铜钱抛关,能把铜钱扔进关门的,日后肯定会发财。

咱们不妨也试一试!”安文忠说罢,率先拿铜钱抛向关门,却没能扔进关门。人们纷纷效仿,有投进的,也有投不进的。周胖子投进了,乐得他合不拢嘴。

货郎刘:“瞧你高兴的,当真了。”安文忠:“不管真假,投进去总是一件高兴事。”有的货郎很认真,烧上一炷香,向嘉峪关顶礼膜拜。周胖子严肃地:“扔铜钱是游戏,这才是真的。走进门是关内,咱们现在已经是在关外了,这才真正有了远离家乡的味道。咱们也该烧一炷香的。”说着,真的从货筐里拿香焚烧。

货郎刘也烧了,很多货郎都冲嘉峪关烧起香来。

安文忠也烧起一炷香。这一烧不要紧,使他动了思念家乡之情。他不由得想起了父亲和弟弟,更想念柳霞。他在心中默念着。

突然传来哭声,有货郎哭喊着想妈妈。其他货郎受到感染,表情都十分凄怆。货郎刘没能忍住,呜呜地哭出了声:“妈妈呀,我这一去就不一定能活着回来了。

妈妈呀,我给您老人家磕三个头吧。”周胖子喊了声:“憋屈啥,要哭就痛痛快快地哭!”说罢,他先放大了哭声,爹呀娘呀老婆孩子呀不住地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