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老庄意境与现代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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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立身处世观其妙(1)

人生在世讲究价值,人生的价值往往通过两个方面展示出来:其一是高尚的人格;其二是有效的功果。

关于高尚的人格,我们已经说得很多了,前四章的核心内容就是它。本章我们来谈有效的功果。

什么是人生的价值?我们一直还没有给出过界定。要给出一个界定是那样复杂,以至于复杂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程度。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有一个衡量的标准,那就是对社会的贡献:贡献越大价值越大,贡献越小价值越小,无贡献则无价值,有危害则为反价值或日负价值。

之所以将对社会的贡献作为价值的标准,并不是出于个人爱好和主观愿望,而是出于理论的推导和实践的要求。

从理论上说,所谓价值,是就一种东西对于另外一种东西的用途而言的,而不可能就一种东西的自身而言。比如说,一件衣服的价值,说到根本上,是就它对人的用途而言的;脱离了它对人的用途,就谈不上价值。总不能说一个对什么都没有用处的东西有价值,总不能说一个东西对它自身有价值。把这个道理移植到人身上,一个人的价值就在于他对别人的用途。而最大的“别人”就是社会,最大的价值就是对社会的贡献。

从实践上说,每个人都生活在社会中,社会就是自己的家庭。家庭美满了,每个人才能幸福。家庭的美满不是自然形成的,需要每个家庭成员来营造。只有每个成员都为家庭做贡献,这个家庭才能生气勃勃;反之,这个家庭则会萧条、败落。而家莛的萧条和败落,也就意味着每个家庭成员的灾祸。因此,人生首先面临的是如何共同维护社会,维护公益,推动社会发展,向会做出奉献的责任。应该说,这是人生价值和人格的立足点。

如果这一界定没有原则性的错误,那就可以说,人生价值总与人的行为效果联系在一起。一个人,当他在为社会服务时,效果越佳则价值越大,效果越差则价值越小,没有效果则没有价如是负效果,那就形成了负价值。当然,如果涉及到人格的因素,那就会比较复杂。但是不管怎么说,要想实现人生价值,总需要把应该办的事情办成功。

话虽如此说,事却并不那么容易做。因为任何事情都有自:身的规律,只有认识了它们的规律,掌握了它们的规律,按照它们自身的规律去做,才有成功的可能性。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具备一定的能力和素质,必须具有正确的思想方法和操作方法。

也就是说,必须有智慧;具有智慧,运用智慧,解开事物之中的奥妙,这是取得成果的前提。老子特别重视这一点,并将其概括成一句话,这就是“常无,欲以观其妙”。他说: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其意是说:

产生天地万物的宇宙源头是大道,而大道无形无象,无边无际,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正因为如此,所以大道没有名称可称;正因为没有名称可称,所以也就可以称为“无名”、“常无”。

大道产生了天地,天地产生了万物,从天地产生开始,宇宙之中就出现了具有形象、相互区别的东西;这些有形有象的东西可见可闻,可以用言语称谓。所以可以称为“有名”、“常有”。

大道不仅产生了天地万物,而且将自身运动变化的法则遗传给了天地万物;这一法则便是支配天地万物运动变化的道理,亦即天地运动变化的奥妙。正因为如此,所以要观察天地万物之中的奥妙,也就要站在大道的高度,从大道的角度人手。老子将此概述为“故常无,欲以观其妙”。

天地万物都是有形有象,有边有际的,所以,想要观察天地万物之间的界限,那就需要站在天地万物的角度。老子将此概述为“常有,欲以观其徼”。

老子认为,虽然大道无形无象,天地有形有象,两者的样式不同,名称不同,但却都是出于同一个宇宙整体,都是出于同一个奇妙道理。这一奇妙道理是大道理,事物之中还有众多小道理,众多小道理都是从这一大道理中来的,大道理是产生小道理的门户。老子将此概述为“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用现代的思维方式将上面这段话的大意概述一下,可以这样说:天地万物都是有形有象、相互区别的,它们各自都有自己运动变化的形式和运动变化的道理,然而其中贯穿着一个总的形式和总的道理,这就是大道和大道的法则。之所以会如此,那是因为天地万物都是由大道产生的。

有鉴于此,所以在观察事物外在形式的时候,要从具体事物出发;在观察事物内在道理的时候,要从大道的法则人手。

“常无,欲以观其妙”,就是从大道的法则人手,观察事物之中包含的道理。

这就是老子为人们求取成果提出的总体思维方法。

老子不但为人们求取成果提出了总体思维方法,而且还将其运用于立身处世的诸种环境之中,提出了一系列具体的思维方法和应变对策。这些方法和对策闪射着智慧的光芒,不但在中华民族的历史发展中发挥了有效的指导作用,而且在现代入的生活中也有现实的指导意义。下面我们将分类论说。

五、事物状态的度势审时

要妥善地解决一个问题,成功地办理一件事情,首先需要了解问题的症结、事情的情况。也就是说,首先要对事物自身存在的状态有所认识。认识得越正确,了解得越深刻,拿出的方法也才越对路,行动起来也才越得心应手。

不过,对事物存在状态的认识并不那么容易,而要达到正确和深刻,那就更不容易,这要看认识者的修养和素质如何。在修养和素质方面,很重要的一点,在于观察事物和分析问题的时候,有没有度势审时的能力,有没有正确的思维方法。

在这方面,老子给了人们很多启示,庄子则多有阐发。

1.长短相形高下相倾

在老子看来,从天地产生以来,世界上就没有过独立存在的东西。一种东西总是相伴着另外一种东西存在着,而相伴的东西又总是与之形象相背、性能相反。两种东西既相反,又相成,共同构成一个整体,这是世界上一切事物存在的普遍状态。

用老子自己的话说,那就是: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由相反相成的两个方面组成的,一面为阴,一面为阳,中间由一种虚空而和谐的气将它们融成了一个整体。

正因为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是由相反相成的两个方面组成的,所以,只要有一种东西存在,那就势必存在下面的两种情况:其一是,在它的内部包含着相反的两个方面;其二是,在它的外面还存在着一个与它相反的另外一种东西。

我们将老子的这种思想概括成一句话,那就是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是相对存在的。

对此,老子也有论断,他说:

天下皆知美之为关,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声音相和,前后相随。

其意是说:天下的人都知道美就是美,然而,既然有美的存在,那也就一定有丑的存在;天下的人都知道好就是好,然而既然有好的存在,那也就一定有坏的存在。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存在的:“有”与“无”是相互产生的,只有有“有”与之相对,才说得上存在“无”,只有有“无”与之相对,也才说得上存在“有”;“难”与“易”是相互促成的,正因为出现了“难”,所以才谈得上“易”,正因为出现了“易”,也才谈得上“难”;“长”与“短”是在相互比较之中才形成的,与“长”的东西相比,才有“短”的东西,与“短”的东西相比,也才有“长”的东西;“高”与“低”是在相互对峙之下才显现出来的,只有在“高”的东西面前,才能显出“低”,只有在“低”的东西面前,才能显出“高”;“声”与“音”是在相互融合中发生效应的,没有“声”作为基础,就不会有“音”,没有“音”作为形式,就显示不出“声”来;“前”与“后”是相互伴随而出现的,没有“前”也就无所谓“后”,没“后”,也就无所谓“前”。

既然一切事物都是在相对的状态中存在的,那么在审视事物的时候,就不能使用绝对的和孤立的思维方法,而必须使用相互对待的思维方法。

所谓“相互对待”的思维方法,也就是在观察一种事物的时候,把观察的对象放在与它相反的事物的对立面,从二者既相互对立又相互依赖的观点出发;在观察一种事物的时候,把观察的对象作为相反两个方面既相互对立又相互依赖的综合体来看待。

庄子对此作过多方面阐述。比如通过对大小的分析、对材用的分析,等等。

在许多人看来,一种东西伟大,那就一定是伟大,一种东西渺小,那就一定是渺小。他们将这种思维方法运用到对自己、对他人的评价上,把自己的优点固定化、绝对化,把别人的缺点固定化、绝对化,由此而骄傲自大起来,却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到了无知和可笑的地步。

庄子在《秋水》篇中,通过“北海若和河伯对话”的故事,对这种思维方法作了评析。故事说:

秋天来了,这是个下雨的季节,大大小小的河流都灌得满满的。那些大河,水势盛大,河床扩展,两岸相望,连放牧的牲畜是牛是马都分不清楚。看到这个景象,人称河伯的河神得意极了,在他看来,天下最美、天下最富,非己莫属。他顺着水势东流而去,一直来到了北海。再向东望,啊!不得了了,那可真正是一望无际!到这个时候他才醒悟过来,望洋兴叹,自愧不如。

于是向北海之神若说:“俗话说:‘听了一百次道理,就以为天下再没有聪明过自己的了。’这话正是在讽刺我这样的人呀!过去听说有人自以为超过了孔子的学问,盖过了伯夷的德行,我不信。今天我信了,我就是如此狂妄的人。要不是来到你的门前,看到了你的广阔无边,我会一直以为我是天下第一,那就会永远贻笑大方了。”

北海若说:“对井底之蛙是无法描述海的博大的,这是因为它受到生活空间的局限;对夏天之虫是无法描述冰的寒冷的,这是因为它偏于生活时间的短暂;对偏见之士是无法讲述道的无穷的,这是因为他受到以往教养的浸染。现在你从峡谷之中走了出来,看到了大海,这才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也正因为你有了这样的经历,所以可以对你讲讲天下的大道理了。天下的水,没有再比海大的了。万条江河归大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止,可是它从来没有注满过;海底缝隙向下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止息,可是它从来没有空虚过。春秋四季不断变化,可是它却始终如一;天旱地涝无有止息,它却感到事不关己。由此可见,它超过江河的水量,那是不可量度的。即使这样,我从来都没有以此为大,而总是拿自己与天地相比,知道自己来于阴阳之气。我处在天地之间,那不就像是小石小木处在大山之中吗?只觉得自己很小很小,又有什么东西值得称大呢?即使把四海连在一起,在天地之间,也只不过像是蚁穴处在大泽之中;看那中国处在海内,不像是一颗米粒处在大仓之中吗?天地之间的事物以万为计,人不过是其中之一;人与九州相比,他只是生活在生长谷物、能通舟车的一个地方,如果与万物相比,不是像毫毛之末处在马体之中吗?五帝为之运筹、三王为之争夺、仁人为之担忧、志士为之操劳的,也不过就是这点东西而已。伯夷因为放弃它而得到贤士之名,孔子因为谈论它而得到博闻之称,人的这种自以为大不正像你刚才自以为大一样吗?”

河伯说:“照这样的道理来看,我以天地为大而以亳末为小,可以吗?”

北海若说:“不可。环字之内的事物,数量没有穷尽,时间没有终止,得失没有常规,终始没有缘故。所以大智大慧的人既能看到远又能看到近,因此,见到小的不以为小,见到大的也不以为大,因为他知道事物的大小是没有穷尽的,大上还有大,小下还有小;既能理解古又能理解今,因此,长寿也不厌烦,短寿也不强求,因为他知道时间是没有止境的,时前还有前,时后还有后;既能体察盈又能体察亏,因此得获之时不欢喜,损失之时不忧悲,因为他知道得失是没有常规的,得也可能就是失,失也可能就是得;能明晓人生平坦的大道是什么,因此获生而不以为是福,死亡而不以为是祸,因为他知道终始是没有缘故的,祸也可能就是福,福也可能就是祸。照此看来,人们所谓知,还不如不知;人们出生之时,还不如未生之时。人们都在用最小的东西衡量最大的东西,因此越求越迷乱,甚至连自己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这样看来,怎么能知道豪末就是那最小的东西,天地就是那最大的东西呢?”

河伯本来自以为大,见到北海之后,才知道自己原来很渺小。不过他只知道自己与北海相比很渺小,只是由此改变了自满自足的观点,并没有理解到大小无穷,任何东西都没有资格自大的道理。这个道理是由北海若讲出来的。

北海若首先讲了自己之大,大到万川归之不见满,底缝泻漏不见虚,旱涝无常它有常,四季变化终如一的程度。之后讲大而不大的道理,那是因为还有比它更大的天地,还有产生出它的阴阳之气。

天地虽大,但却不是最大,因为环宇之内的事物是无有终穷的,大小都是相对而言的,大上有大无极限,小下有小无穷尽。

正因为如此,所以,再大的东西也无可自大,再小的东西也无须自鄙。这正是故事所要讲的基本道理。

道理虽然如此,可是人却不知,他们总以自己一孔之见为满足,总以自己一见之得匡万物,结果就不能不产生混乱和迷惑。

不仅产生混乱和迷惑,而且还以混乱为条理,以迷惑为清晰,正像河伯未出峡谷之时自以为大一样。这就是讲述这个故事的缘由和意义。

对待大小是这样,对待材用也是这样。一些入认为,一个人有才,他就绝对是栋梁,不管做什么,总是委以重任;一个人无才,他就绝对窝囊,将他弃于一边,不加理睬。他们往往觉得自己很英明,很果断,却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到了主观片面的思维错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