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秦盛衰四十年:破译大秦帝国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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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天朝奏响落日的挽歌(1)

不散的荆轲魂

统一了六国,统一了政治、文化、经济、军事的秦始皇,却统一不了原来六国臣民的心。统一战争中的铁血政策,让这个帝王在人们的心目中不亚于一个魔鬼。许多人对他恨得牙根痒痒,但秦始皇居住在戒备森严的深宫内院,就算是把牙齿咬碎,也只能和着怨气往肚子里咽。

然而荆轲刺秦王的悲壮给这些六国的忠臣(忠民)们以启迪:我们没有对抗秦朝大军的能力,也没有与秦始皇单挑的机会;那么,就要创造机会,出其不意置秦始皇于死地!荆轲刺秦虽然功亏一篑,但他的在天之灵仍在鼓舞着亡秦之心不死的人继续前仆后继!荆轲刺秦失败被杀之后,又一个人站了出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想尽办法混到了秦始皇的身边,他要为荆轲、为燕国、为被秦军铁骑踏平的六国报仇雪恨!

秦始皇称帝后,六国的领地尽皆并入秦土。虽然战火带来的硝烟味还未散尽,但在大秦的太阳照耀下,原赵国的人民似乎已经忘却了昔日战争所带来的耻辱与伤痛,燕赵大地上,熙熙攘攘的繁华成了这块土地上最好的表象。

巨鹿郡(今河北平乡西南)宋子城(今河北赵县北)内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中,洋溢着一派喜庆的气氛。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的酒楼并不对外营业,掌柜的在自己的酒楼内大宴宾客。一时之间觥筹交错,菜碟如流水般端上端下,比平日里热闹了许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做东的掌柜安排了一个助兴节目——击筑。筑是我国古代的一种击弦乐器,形似筝,有13条弦,弦下边有柱。演奏时,左手按弦的一端,右手执竹尺击弦发音。此乐器为先秦时代的古乐器,源于我国南方,其声悲亢、激越,在民间广为流传。建安七子之一的曹植有诗云:“弹棋击筑自日晚,纵酒高歌杨柳春。”可见这种乐器在我国古代十分流行,击筑成为了当时的时尚。因此,凡是附庸风雅之人都要在聚会之时或自己、或邀人演奏,以此来调节聚会气氛,并借此来展示自己的品位。只可惜,这种乐器自宋代以后便失传了。千百年来只见记载,不见实物。但这一失传之物,于1993年忽然在长沙河西西汉长沙王后渔阳墓中发现。文物界称这一发现为新中国40多年以来乐器考古的首次重大发现,学术界称这一筑为“天下第一筑。”

一个年轻的女子怀抱着筑,来到大堂正中,深施一礼后,轻拨筑弦,一曲慷慨激昂的(《易水送别》从她的玉手中流出。

酒席之间的喧哗声小了一些,许多对这种流行音乐有兴趣的人不再言语,在音乐声中持杯慢饮,只有一些没有那么高雅兴的人还在那里大呼小叫。

这时,一个酒保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菜盘,掩面而出,泪水从指缝中滚滚而下。

另一个伙计发现了他的异常举动,也随着出去。问到:“你怎么了?”

酒保擦擦眼睛,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

“没事就好。赶快上菜吧,要不又该被掌柜骂了。快,掌柜的过来了!”

“还不去干活,在这里聊什么?酒都凉了,赶快换酒去!”见竟然有两个伙计在那里聊天,掌柜不由得怒气冲天。

两人也不说话,低头往里走。

在酒保与掌柜一错身之时,他脸上未干的泪痕被发现了:“怎么哭了?”酒保有些尴尬:“听到筑声,忍不住想哭。”“原来你也是知音,竞感动得哭了!”掌柜很惊讶。

“当然熟了!这是名曲《易水送别》,如今已传遍大江南北,不但用来弹筑,而且也改成了琴、笙、鼓、钟等八音奏的大乐曲。只要有井水处,就听得到有人哼唱,乐坊人家要是不会弹此曲,就会被别人认为不是本行。虽然朝廷下令禁止,可是除了秦地本地外,谁也不理这一套。禁者自禁,弹唱者照样弹唱,这就是音乐感人的地方,曲子好,越禁越流行!”

“行啊,没想到我这酒楼里竟然是藏龙卧虎,还有你这样懂筑的高人!你说说看,她击得哪里好?”

酒保听出了掌柜的弦外之音,但他已经憋了好久了。在这个酒楼里,他足足做了八年,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工作,低三下四地陪尽笑脸,早就受够了。

要不是为性命考虑,他才不会受这份委屈。掌柜的话不禁勾起了他对往日纵酒放歌的回忆。斯人已去,存者偷生,不由得心头生出了惭愧之情。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壮士的悲歌已经唱遍了全国,而壮士的鲜血却已被大秦的黄沙掩盖!他下定了决心,今天,就是云破日出的时候!

“总的来说弹得还算不错,有精彩处,但也有弹错处,最主要的,是她把握不住曲悲壮且义无反顾的感情。”

掌柜一脸的惊讶:“你不但是知音,而且是大大的行家!你会击筑吗?”

“小人略知一二,只是怕难登大雅之堂。”酒保谦虚地说。

“今天在座的没有外人,你要是击得好,等于给我脸上增光,我有重赏!”

酒保和掌柜一同返回厅堂,从那个女子手中接过筑,试了试音,调整一下琴弦。

一曲乐毕,满座皆惊!掌柜大喜过望,吩咐赐酒,赏钱。

酒保端着酒杯,心中无限感慨:隐藏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欺骗得了自己的心。再这样隐姓埋名、担惊受怕地躲藏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请容小人更衣来见。”酒保向掌柜说,并在对在座宾客表示了歉意之后,离开了厅堂。

经过沐浴更衣后,酒保显露出他本来的面目:长相清奇,风度翩翩,尤其高挑瘦削的身躯,罩了一袭大袖宽襟的白色长袍,戴着白色高冠,全身散发着飘飘欲仙的美感。让人们无法将他与那个满身油渍、不修边幅的酒保联系起来。

他向在座的宾客及掌柜深施一礼,然后落座,抱起那把珍藏了十年的筑琴,手指浮过,一片苍凉之声响彻整座酒楼。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嘘气兮成白虹

顿时,酒楼内鸦雀无声,只听到那慷慨激昂的歌声在酒席之间环绕!

此时的酒保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已无心再去掩盖什么了,换装之前,他已想到了这么做的后果。

“荆轲,我来了!”他在心底默默地喊着,“我来迟了。英魂若在,等我一等,我们再一起把酒放歌!”

筑声停了好久了,但在场的听众耳边仍旧回荡着那悲壮的琴音。许久,人们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脸上发痒,伸手一摸,才知道不知在什么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流满了泪水!

酒保站起身,擦去脸上的泪水,用并不响亮、但却直入人心底的声音说道:“我是高渐离!”

十年了,他隐姓埋名,在秦始皇的通缉中苟且偷生,甚至甘愿去做一个猪狗不如、任人打骂的下人!今天,他终于可以恢复本来的面目了!

参加宴会的宾客人多嘴杂,而高渐离又像是今天的流行歌手一样名声在外,这时突然现身宋子酒楼,让很多追星族慕名而来。酒楼掌柜将高渐离看作一棵摇钱树,当祖宗一样侍奉着,一切都随他的心意而行事。高渐离也已经想开了,他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整日里在酒楼把酒击筑。他现在唯一的打算,就是要为荆轲报仇!

荆轲刺秦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但秦始皇仍旧耿耿于怀。当年的那一幕仍不时在梦里重演,荆轲的阴魂久久不散,总在最放松的时候将他从噩梦中惊醒。如今,荆轲已死,太子丹的人头成为了牺牲,燕国也被大秦的铁骑踏平。按理说,此仇已报,但秦始皇还是不能安心——昔日里荆轲的一群好友尚在,虽然自己发了通缉令,但始终一无所获。谁敢保证荆轲的朋友之中没有肯舍身忘死、替他报仇的侠客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有将他们全部斩草除根,秦始皇才能睡个安稳觉。

高渐离现身宋子之事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到了秦始皇的耳朵里。

秦始皇闻讯大喜,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仇家,而且他还是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对自己根本构不成威胁。这样一来,就可以通过他顺藤摸瓜,把荆轲的余党一网打尽!

高渐离早就不准备再躲藏下去了,他对即将到来的一切都做好了准备。

所以当秦始皇派来的卫士如狼似虎地站在他面前时,惊讶地发现,高渐离竟然没有一丝恐惧:那张消瘦、清奇的脸上,有的只是看彻红尘的平静,甚至在他的嘴角间,竟隐约露出了一丝笑纹。

秦始皇高坐在成阳宫偏殿的乐室中,静静地等待高渐离的到来。这些日子,他听高渐离的筑声仿佛已经上瘾了,一天不听就好像缺少了点什么。

秦始皇暗自庆幸,若是依照自己本来的脾气,当高渐离宁死不招的时候,肯定让人把他推出去一刀咔嚓了。可那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动了雅兴,想听一听这个几乎被捧上了天的击筑高手到底用什么样的魅力吸引了一大批的听众,甚至自己的臣子中还有他的追星族。结果一曲听罢,始皇帝不禁暗自感叹,果然是天籁之音,于是动了赦免他的念头。但高渐离终究是荆轲的好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挖下他一双眠珠,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头还在,心还在,手还在,瞎了的高渐离一样可以继续演奏令人神魂颠倒的音乐。

高渐离在宫人们的搀扶下走进了乐室,怀抱的筑琴沉甸甸的。他有些不解,这么长时间来,自己一直在适应着这把经过加工的琴的分量,但为什么今天却有举轻若重的感觉呢?究竟是琴重了,还是自己的jD变沉了呢?

向秦始皇施完礼后,高渐离坐在殿侧,等侯着皇上的旨意。

秦始皇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演奏了。突然又想到殿下坐着的这个人已经是什么也看不见了,连忙下了旨意。然后暗自发笑——竟然连这事都忘了。但也幸好挖去了他的双眼,否则他要是也像荆轲一样,来个图穷匕见,自己恐怕就不会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了。

一段(《鸾凤和鸣》在高渐离的手中缓缓流出,秦始皇在乐声中闭上了眼睛,他仿佛又回到了儿时无忧无虑的年代。

高渐离抚着心爱的琴,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沉甸甸的琴里灌满了铅,这是他费尽心机才弄到手的,然后再摸索着一块块装入琴中,这一切,只为了那最后一击!

琴声越来越小,似呻吟,似梦呓,渐渐地只能听见一丝缥缈虚无的乐声萦绕在乐室之中。

秦始皇睁开了眼睛:“怎么回事?这琴声朕怎么听不清了?”

“禀陛下,”高渐离停止了抚琴,“这后面的音律只能用轻声才能听出韵味,如果声音过大,反而失去了它本应具有的美感。”

“原来如此,”秦始皇点点头,“那你就离朕近一些吧。”

宫人将高渐离搀到离秦始皇三丈之外处,但始皇帝还是听不清,又下令再近些,再近些。渐渐地高渐离上了大殿,来到了秦始皇身边。

“嗯,这样朕就能听见了,果然别有风味!”听到秦始皇的声音,高渐离原本平和的表情突然一变,双手由捧改抱,用力将筑向始皇帝砸去。

沉醉之中的秦始皇猛然听见身边风响,急忙向旁一闪。高渐离双目已盲,仅凭声音难以判断出准确的方位,灌满了铅的筑没有击中始皇帝,却将席案后的玉器摆饰砸得满地皆是,筑身碰在墙壁上发出弦断的声响,竟然似一曲悲歌!

两旁侍卫有了荆轲的经验,不待皇上吩咐,冲上皇殿,制服了高渐离,拖住他的头发,将他按倒俯伏跪在地板上。

秦始皇怒极反笑,叹口气说:“狼子野心,怎么对你们好,都不能改变对朕的仇恨吗?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话到最后,已经露出了杀机。

“为了荆轲,为了普天下的黎民!”高渐离挣扎着硬将头仰起,毫无惧色,“赢政,你应该到民间走走,看看天下百姓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不要只是以胜利者的姿态作什么巡狩!”他那紧闭的双眼仿佛射出了两到精光,直刺秦始皇,至高无上的大帝不禁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拉下去砍了!”秦始皇暴怒起来。

一阵狂笑响彻乐室:“赢政,你杀得了我,杀不尽六国的臣民,杀不尽普天下的正义之士!你是人,你不是神,你躲不开生老病死!黄泉路上,我等着你!”

秦始皇跌坐在龙椅上,看着高渐离被武士拖出去,又看着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呈现在他的眼前,高渐离最后的话还萦绕在他的耳畔!从此,他终生不再接近和原诸侯有任何关系的人。

高渐离最后的话改变了秦始皇的一生。从此之后,他开始相信神灵,相信长生不老,相信一些术士的鬼话,甚至为了一句谎言,进行了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工程!

四字谎言建起万里长城

高渐离的诅咒在秦始皇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随后而来的博浪沙袭击未遂更是火上浇油。数次刺杀事件让他深深地感觉到原六国诸侯的残余势力仍是对大秦的一个严重威胁,但即使自己动用各种措施,也无法彻底消除隐患。从眼下形势来看,六国余孽只是惧怕秦始皇一人,如果皇帝健在,那他们也就不敢大张旗鼓地搞什么反秦行动了,只能偷偷摸摸地做一些地下工作,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世界里,为六国报仇才是第一位,至于如何推翻秦朝统治,他们恐怕还不具备那样的实力。这种卑鄙的刺杀行径虽然防不胜防,但只要加强戒备,还是可保性命无虞的,但只要皇帝一死,后果就不堪设想。秦始皇并不想让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大秦帝国为自己殉葬,他认为,只要自己不死,那些亡国之徒也就无可奈何,大秦帝国就可以万世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