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中国青年100种生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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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黑色红房子

我以前也爱爬格子,发一两篇就喜不自禁。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又结婚生子,靠工资和稿费生活入不敷出,还怎么安心写文章?

老公与我一合计,决定出去打工,当时我父亲已经是某地区的一个小官了,一听就冒火:“你们好坏读了几年大学!老子今天借你俩10万块钱,去寻个合适的行道做事!”

10万元做啥?饭馆多如牛毛,搞建材本钱不够,跑车不懂技术……恰好一位高中同学从深圳回来,劝我说:“现在什么生意都不好做,只有开赌场或色情场所,赚钱又多又快又轻闲!

但上面得有人罩着。”她建议找我爸商量,请他到市里打点。当我忐忑不安地把想法小心翼翼地告诉父亲,并请他出面帮忙时,他竟一口答应:“这就对了嘛!你们两个笨蛋娃儿的脑壳总算开了窍;能赚钱,老子跑跑腿算个啥?”

做这种生意必须有公安、文化、卫生等部门的默契配合,跑了近一个月,花了不少银子,终于全部搞定。我们承租经营了原市政府招待所娱乐室,就位于繁华的市政府附近,重新装修后就挂了牌:“红房子”。上下三层,底楼餐厅,二楼舞厅,三楼改装成“KTv包厢”,极尽情色浪漫之能事。

“小姐”从哪儿来呢?我那位高中同学熟悉门道,负责物色人选,很快红房子就招到十几位“小姐”,每个人都用化名,也不知道家境出处……不过也无须知道,只要年轻漂亮能招徕客人就行了。我们为她们做的,也就仅仅是提供一个场所,让她们放心地出卖色相。

并且保障她们的人身安全,不受地痞流氓的纠缠敲诈和执法机关的干扰,以此来达到共同求财的目的。

“小姐”们大多模样清纯,有的举手投足都很高雅,那只是一面。

她们在应付客人时,故作矜持或者放浪形骸,手段老练着呢。为了赚钱,她们的确绞尽脑汁,自嘲地说:“这是充分地开发利用青春资源!”

后来我隐约知道,红房子有两位“小姐”是在校大学生,其中一位的父母都是山民,她的学费让家里负债累累,要强的女孩就边学习边打工,成天疲于奔命累个半死,仍然收入寥寥。有次在餐馆打工端错了菜,老板劈头就骂:“女大学生有啥了不起?穷就得看人脸色!”她当时无地自容。回到学校心力交瘁,学业也落下了,两边不讨好,她心一横就来了红房子。另一位女生情场失意,走了极端,再不相信爱情,反正就这么回事——干一次跟干一千次有什么分别?陪一个男人和陪一万个男人又有啥不同?还不如趁早捞钱,为将来打下经济基础……于是这两位姑娘先是陪歌舞,后来耳濡目染也就“彻底开放”了。

有才有貌的女孩就比较红,收入丰厚,有时没心没肺地笑闹,有时却又独自淌眼泪。其实“小姐”们走上这条路,有各种理由,都曾经挣扎过,但最终还是屈服于生活。于是,吃喝玩乐成了唯一的追求,虚情假意成了生意的通行证。只有她们知道,内心有多少永远无法弥补的黑洞。从前是为了把钱给山里的弟妹寄回去,或者让爸妈住上新楼房,还有的是为亲人筹集医药款,后来就是为了貂皮大衣名牌首饰,一个攀比耗掉大几千。久而久之,她们就像吸毒上瘾,再也离不开这种好逸恶劳收入不菲的生活了。晚上的小姐花枝招展挺好看,可一卸装,二十多岁的女孩都青白着脸,黑眼圈,衰老得特别快。

“小姐”的存在,无疑会满足某些人的心理和生理上的需要,所以一直“扫黄打非”,而她们总能生生不息,就是因为有“市场需要”。很多“先生”都以“玩小姐”为荣,还说什么“笑贫不笑娼”,都不过是怂恿猎物尽快入行。

红房子的“先生”就是嫖客,还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非官即商:有的手握实权,有的腰缠万贯,一般公费报销,最差劲是自己掏腰包玩的。遇到有权有势的,小姐情愿免费服务,以求保障。可是,只要有这样的七情六欲,就难免有一些痛痒和把柄捏在他人手中!

来这里的男人30岁出头的多,常常是几杯酒下肚,他们就百无禁忌,临走时再把这笔费用算在差旅费中,心满意足。企业老板和常驻本市招待所的外地采购人员,都是“款爷”,出手大方,毫不拖泥带水,小姐们一般都“斩获甚丰”。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有的企业连年亏损,除开经营管理不善和有人中饱私囊之外,那些厂长经理和业务人员在外面玩一夜,其开销就是十来个员工一个月的工资啊。

我现在有钱了,可是心里却常常憋屈得慌。这些男人都是什么货色啊,咱都得赔笑脸。不知道哪天一个环节没打理好,咱就关门大吉,那也不是一件坏事。有部小说叫《红与黑》,讲一个爱慕权势的年轻人机关算尽的故事。每次来到红房子,我就会联想到“黑”,黑暗里的眼泪、笑声、票子、压榨和算计……

每当夜晚来临,看着身边灯红酒绿觥筹交错,又有一种恐慌涌上心头,真关门了,还能做回过去单纯的自己吗?还愿意从事其他的事情吗?我想,我应该尽快脱离这种生活,不能再害人害己了……第一章“80后”写手,过早闪光的希望

碰上这个时代,不知是该感到幸运,还是悲哀。作为80年代出生的人,我们一样经历着磨炼,却再不是来自政治上的压迫以及后来的自由放纵,更不会是白话文返古,而是对于急切渴求名利渴求成功的焦急。当媒介深入渗透在每个行业,宣传的力量变得面目狰狞又似和蔼可亲,我感到自己身后的危险。

像是个陷阱,引诱人跌入。你能功成名就,也能遗臭万年,也可能默默无闻。每个“80后”的人变得都那么积极那么骄傲那么敢于拼搏,出名、出书,大家都踊跃地出售自己和自己的作品。

大一点儿的貌似深沉,俨然一副大人作派(作家之流?),小几岁的出口必“偶”,都想着早日出头。张爱玲的书可以不读,她的名言每个“80后”写手差不多都知道了,出名要趁早。

我接触文学非常偶然,是在读广东一本杂志时被其中一篇写得极烂的小说激怒。当时我拿起杂志对同事说:“这样的小说,我一天写三个。”然后开始在那个小镇编织自己的小说。花了两本信纸,再三删改,初稿、复稿、定稿,三个月后终于拿出一个废话连篇的小说在同事间炫耀。后来小说几经流传到了另外部门一个员工手里。他当着我的面说:“这是流水账,垃圾来的。”我上前与之理论,三两回合,我就败下阵来。后来,我和这个叫吴长宝的家伙天天在图书馆与书店之间徘徊。我看他喜欢看的所有的书。一年之后,当我离开南方小镇,行李中有三十多斤重的书。那是1998年,本该读高三的。

喜好文学很容易改变一个人。我理解成文字本身就在制造假象,那么重新制造一个新的主人公,在小说里在现实中都不是太难。从广东归来,大家再谈论我时,都说变了个人。

开茶座那段时间应该是离文学最遥远的时候,整个人泡在烟酒之中,夜深打烊了就与几个称兄道弟的人喝酒聊天,直到天明。第二天下午醒来,总以为自己还在梦中。黄昏时候打开门做生意,日复一日。茶座因管理不善、经营不善、吃白食的太多,终于关闭。我失去了一个根据地。社会青年一下子没有了自己的娱乐。那段时间,喝酒像是喝水,我在大街上打过无数次醉拳,最长一次打过一千多米。在地上跌倒笑着爬起来再打,招数从不重复,一招一式都是随意的流动的。打醉拳的时候我还有意识,我问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文字就是那时候再跳出来。我在笔记本上写着:青春就是被浪费掉的,但我希望我比你浪费得好一些。

我对父亲说我还是去读书吧,趁着自己还年轻。

弄完了成人高考,搞搞关系,终于以正式生的身份走人一所文凭还能拿得出手的大学——中文系。再后来,省略过在大学的一时辉煌,遇见了网络,也遇见了各类年纪的写手。美女作家、“70后”作家,当然还有属于我们这个“辈分”的“80后”写手群。我头一次发现自己怎么活下去都不会老,和一些比我小五六岁的家伙们能站在一起不被人说年纪大了的感觉似乎真的蛮好、蛮好。

整个“80后”写手群似乎都在骄傲,个人的自我满足,整体的被其他年代的人羡慕。哦,我们写的文章被人夸过、被杂志刊登过、被出版社出过。因为我们年轻。年轻的人有福了。常会发生这么一段对话。

B1:这篇文章写得不错啊……

B2:是啊,不错,作者是八×年生的……

B1:八×年?不像,真不像,这么年轻写出的东西就这么沉稳,真是少年有为……

这就是骄傲的理由和力量。相信大部分“80后”写手都听过类似的话,包括我。我毫不掩饰自己听完后的得意与高兴,没有谁会。我们就是希望。年轻就是希望。

中国文盲越来越少了,大家需要阅读解闷充实自己的精神生活。

出书似乎成了“80后”写手的任务、责任,义不容辞的。其次,才是自己写的是否足够好。看看市面上卖着的书,印着年轻朋友名字的书的内容,大家都嗤之以鼻。仅有的那/L,本看着不错的书还为人问津。因为年轻,出书才有噱头,被一小拨儿人称赞肯定不如被全国人民称赞好。出名不能阻止你长大和衰老,相反催化剂一样使你快速长大衰老。难能可贵的东西丢了也不可惜,还不如一本写得臭极的小说。最后,属于年轻时候的一点青春和那本破书全压了桌子角。

出书本也不是坏事,“80后”能出书的不少,出了书的也不少。遗憾的是“80后”写手还没写出能称得上好的文字,在夸赞“80后”写得好的时候,太注重的是我们的年纪与文字,往往这个又是原谅我们文字不足的最好理由。

现有被看好的80年代出生写手中也只是有自己中意的作家和模仿对象,天赋使这些人比其他愚蠢者能更早更深领悟到大师的能量。

能以创造者身份命名的“天才”还未出现。更多的是媒体运作下的合成物,有的只是在等,等待合成。出名要趁早,这迫切的心情难道不会影响些什么?没有独特的视角,没有,只有诱人的利害关系。标榜的个性都是前人已创造的,学而时习之即可。文学出现“80后”和将来肯定冒出来的“90后”就有些荒谬,我们太早戴上了光环。在上个世纪出生的人缺少的这份幸运难道不是另一种幸运?不得而知。我们还没到来的黄金时代已经蠢蠢欲动,我在这儿倚老卖老地杞人忧天可能有些多余。

我不知道别人进入文学的方式是什么,但我想都是很真诚真挚的声音召唤而来的。假如文学如此,不如继续喝酒醉下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