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的马蹄声,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此时沅浅已在暮雪山山脚下,闻声立刻提步穿过山脚处的林子往官道上奔去。想是有人驾车经过此地,若与她同向,还可悄悄搭个顺风车。
那群人为了逼她们现身将她家烧了个精光,娘俩好不容易才捡回了命。坏人穷追不舍,娘亲又不知去向,瞬间失了依靠,独留她一人。
身上盘缠不多,自是能占些便宜就占些便宜了。只是莫遇上坏人才好。
如此想着已跑到了林子边儿,沅浅蹲身躲在树丛里偷偷看着官道上停着的马车。
车头对着南方,正是她要走的方向。马车前只有一身穿布衣的男人,手里握着鞭子,时而朝树林里张望,应是车夫没错。
沅浅又上下打量了车子一番,看到车尾凸出的木板眼睛一亮。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才猫着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靠近马车。待到了车后便毫不犹豫地坐在了木板上。还好自己身子轻,未弄出什么声响。
再说江子昱。他来北玺国游历已达一年,本还不想回帝都,无奈家里催得紧,一月后又是姐姐出嫁之日,不可不回。
马车驶在官道上,他突然内急只好到一旁的林子里小解。才提好腰带走出来,却见一人鬼鬼祟祟地在他车子旁打转,到了车后面便不见人影了。
看那身形倒像个小孩,本想当场呵斥住,想想罢了,一个小孩还能干出什么坏事来。待到了驿站再揪住小孩问问。
如此便装得若无其事,一脸淡然地朝车子走去。
“少爷。”那车夫殷勤地弯腰。
看来车夫也未发现异常了。江子昱懒懒地应了一声,上了车。
刚坐进车厢里,便趴在座榻上,往后窗上凑。正欲掀开帘子,手下一顿。指不定这小孩听到声响正盯着这后窗呢,若自己就这么大刺刺地瞧他,还不把他吓跑了?
想着便又放下手,卧在榻上闭眼假寐。
还真给江子昱说准了。此刻沅浅使劲贴着车身,屏息盯着头上的窗口,见车子行了一段路也没有动静,这才放下了心。
正午,日光最烈的时候。
车子不急不缓地行进着,一路都未看见有什么驿站。
从昨晚到现在沅浅都未进食,身上也没有干粮,此刻快饿晕了。加上日头毒辣,沅浅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倒真怕自己失了意识,沅浅双手紧紧攀住木板的边缘。
“喂!你不难受么?”不知是谁为她遮住了强烈的日光,让她暂时置身于一片阴影里,舒服了不少。
舒服又如何,闻言她吓得差点从木板上摔了下来,还好身前的人急忙搀住她。
“你,你是谁?”沅浅摇摇有些昏沉的脑袋,警剔地看着眼前人。
江子昱看着她那灰头土脸的样,不禁失笑:“你还敢问我是谁?我倒要问你呢。喂,臭小子,你干嘛爬到我的车子上来?”
臭,臭小子?敢情这人把她看成男孩儿了?
车子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想来眼前的少年就是马车的主人了。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男女不分的布衣,有些破却也宽大,看不出身形,头发被自己绾了起来,在林子里折腾了一夜,脸上定也脏兮兮的。是了,像个臭小子。
也好,女儿家在外总也不安全,倒不如扮成男孩。
“我问你话呢。”江子昱见她低头不回话,不耐地提醒道。
沅浅回过神,想了想答道:“我,我只是想借公子的马车行一段路,没有恶意的。”
江子昱皱眉,一脸嫌弃:“怎么说话跟个娘们似的。”
……人家本来就是女的!
沅浅垂首不语。
“你叫什么?哪里人士?要去何处?”见沅浅哆嗦害怕的模样,江子昱倒也没为难她。
沅浅抬头看他。眉目俊朗,身姿挺拔,约莫十五六岁,倒也不像坏人。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公子你要去何处?”这句话沅浅故意粗着嗓子。
“我要去南玹国。”
“可是到帝都?”
子昱皱眉,居高临下地睨着身前十来岁的小孩:“不是我在问你么?怎么变成你问我了?”
沅浅咬唇:“公子先回答我。”
“你!”江子昱语塞。这小孩搭他顺风车就罢了,现在还这样大胆。不过看着沅浅那可怜样,也没发火。“是要去帝都。”
“我叫元宝,家在北玺国,也要去帝都。”沅浅一喜,顺口溜似的答了出来。
“元,元宝?”江子昱笑出了声,“你家是多爱财才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
沅浅,元钱,元宝。这名字是她这么推理来的。是可笑了些,可是很老实啊。
“名字是父母起的,不可轻易取笑调侃,你这样便是不尊重。”沅浅一本正经道,不过还是心虚得红了脸。
江子昱看她一脸严肃,倒也不笑了,直说道:“你这意思,是想搭我的顺风车喽?”
沅浅点点头:“希望公子能帮帮忙,我寻到亲人定会好好报答你。”
“你是去寻亲?”
沅浅点头。
江子昱在这日头下站着难受不已,看了看沅浅:“走吧,上车。”
真好说话。“你不会是打算骗我上车然后把我卖了吧?”沅浅试探着问,一脸防备。
江子昱瞬间冷下脸:“我像那种人吗?”
沅浅诚实地摇了摇头。
江子昱面色这才缓和了不少:“就算我是人贩子,也是要挑人的。就你这样,瘦得跟骨柴棒似的,说话还娘娘腔腔,别说人不要了,纵是要,能卖多少价钱?小爷才不会为了这点小钱败了名声……”这话匣子一打开像收不住了似的。
……沅浅憋了半天:“行了你,罗里罗嗦的,像个爷们儿行不?”顺便白了江子昱一眼,自个上了车。
江子昱傻愣地看着她,半晌才回过味儿来,跟着上车:“喂,臭小子。你说谁不像爷们儿?我看你才不像。你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