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媒介空间论:媒介的空间想象力与城市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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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结语:有形与无形的城市(1)

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中,还提到了一座名为瓦尔德拉达的城市。人们可以看到两个瓦尔德拉达,一个在湖畔坐落,一个是湖中倒影。

无论湖畔的瓦尔德拉达出现或发生什么,都会在湖中的瓦尔德拉达再现出来。正因为有湖泊的存在,所以城中的市民十分注意自己在湖中的镜像。

这对孪生的城市并非一模一样,虽然瓦尔德拉达会在湖中留下相应的城市外观与市民的姿态,但每个点都是颠倒的或者相反的。用卡尔维诺的话来说,“这两个瓦尔德拉达相互依存,目光相接,却互不相爱”。在现实中,两个瓦尔德拉达无处不在。因为我们对于城市的各种体验,除了亲身经历之外,大部分的感受都是来自媒介信息的传递。而媒介中的城市就犹如那个湖中的瓦尔德拉达,清楚地映照着真实城市的每一个细节,并且按照不同的要求放大或者缩小城市的某些特质。当然,现实中的城市与媒介中的城市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因为经过了媒介的中介,城市的外观与内涵都可能发生变化。也正是因为城市与媒介的相互纠缠而创造的复杂版图,让我们不能不进一步探索在媒介作用之下的城市样貌。

无论城市如何发展,城市的过去与未来,都与媒介无法分割。城市的有形与无形,都可以在媒介的层面上进行阐释。

一、城市存在于媒介之中

城市由媒介拼贴而成。做出这样的论断并非否认城市的物质地理特征,而是希望从不同的角度去认识城市。街道、建筑、社区以及人造或者自然的景致构成了城市的外观,不同的城市从风格、面貌等方面都存在着极大的差异。但这些具体差异正是在媒介中体现出来。此处的媒介有两种指涉:

一种为城市所包含的地理要素,尤其是道路、住宅、建筑物等等。按照麦克卢汉的观点,它们可以视为广义的媒介,共同构筑了城市的各种空间、地点与景观。尤其是道路以及随之而产生的交通,对于城市格局的构建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同时使城市与乡村的界限模糊,并重新定义城市的“中心”与“边缘”。

另一种为大众媒介。城市除了物质外观之外,还有文化的空间。而大众媒介与城市中的交通工具一样,可以进行思想、文化与信息的传递。越来越多的人生活在媒介的包围中,也习惯于让媒介为我们规划地理图景。

这些图景不仅仅包括城市的物质景象,同时还包括城市的文化空间。尤其是那些我们无法运用直接的经验去观察的城市,我们就会更加依赖媒介来得到关于城市的认知。而且,大众媒介能够通过多样的方式,来阐释城市的文化与精神层面。

此处重点关注的便是第二种媒介。当然,在涉及到某些研究对象时,也会以第一种媒介作为切入点。

(一)书中的城市空间

这里主要是指用文学的方式来体验城市。通常人们会认为文学过于主观,其描述的现实经不起检验。但用文字和亲身感受所描绘的城市往往具有更为丰富的内涵。其实,书中的城市作为故事的发生地与背景,并不仅仅是对物质地理的简单描述。在传达地理信息的过程中,“文学作品的‘主观性爷不是一种缺陷,事实上正是它的‘主观性爷言及了地点与空间的社会意义”,地理学与文学同是关于地区与空间的写作,都非常重要。

所以,城市对于文学而言,是一个描述的对象,关键并不在于如实地描写城市以及城市生活,而是描写城市和城市景观的意义。大量的文学作品在探寻城市的特征过程中,也关注城市中的权力对比,并在空间的描述中展现这种对比。于是我们能够从文学作品中体验到多种城市空间形态。

城市中流浪汉和闲荡者的观察也是一种视角,波德莱尔与本雅明注重这些非正统的角色,以他们的方式来描绘城市文本。事实上,无论是哪一种人群对城市的体验,都可以视为城市印象的碎片,这些碎片以文字作为媒介而发生碰撞,构成多样的城市景观,并让人们无需亲身经历,便能够预先获得对某一城市的理解。

(二)城市蒙太奇

依靠画面、对白、蒙太奇的转接、对白电影中的城市显得更为直观生动。按照刘易斯·芒福德的观点,城市是一个剧场,具有剧情、道具、布景和角色的出演。而我们在电影里,能够看到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城市形貌,它们不仅是背景,同时也是电影中的角色。与文学中的城市一样,电影中的城市也带有主观的评价与判断,但正是在电影多样的表现手法之下,城市的特征被展示到极致,虽然其中有夸大之意,却也能够呈现复杂的空间关系之一斑。不同的电影类型与表现手法,揭示的是不同的空间联系和城市的意义。如写实主义电影、先锋试验电影、科幻电影等,让观众了解到不同的城市类别与城市景观。诸如北京、上海、洛杉矶、纽约、巴黎、东京等东西方城市,在电影中出现频率极高,并有着多层面的展现。

而且,城市景观本身就是电影中的一个角色,承担着阐释城市文化的任务。通过不同风格的画面组接,城市在情节与镜头变化中呈现出流动的空间景致。

(三)仿像之城

如果说书中城市与电影中的城市主观意图明显,那么电视则是一个意义更为复杂的城市地理载体。电视的即时传播特性,使其被用作纪实、新闻节目的主要传播工具。出现在电视中的城市形象往往被视为真实的客观影像。电视画面的不间断播出,并且与人们日常生活环境密切相关,使人们在狭小的观看环境中被持续的电视信号激发起关于地理的想象。与电影中加入明显的个人风格和契合剧情需求的城市景观不同,电视通过连接全球与地方,打破物质的距离与边界,在电视声画所营造的“真实”空间中,为人们呈现种种的城市面貌。而且,电视所提供的电子媒介手段,以及公共论坛、脱口秀等节目样式,让人们能够在不同的空间中跨越,并实现身份的认同。因此,电视媒介使得城市不再以地域为基础进行空间的竞争,而是从影像流中去争夺更为强势的政治或文化资源。

(四)赛博城市

网络的空间意义是双重的。一方面它颠覆了传统物质地理的空间与方位感,另一方面重塑了虚拟时空中的地理图景,并建构起“伊托邦”。在比特所构建的赛博空间里,人们可以体验现实中的城市,同时也可以感受网络技术所搭建的,依赖于光纤而存在的“电脑城”。在这些“双城”图景中,真实与虚拟的世界相互纠缠而难分彼此,过去与现在重合。城市的时间与空间指标挣脱了传统的定义,由数字技术构建的超文本城市越来越影响到人们对现实城市的感受与认知。人们既不像巴黎的流浪汉一样在城市中漫无目的地游荡,亲自洞察城市的外观与文化表征,也不在电影与电视的画面中去寻找被剪辑加工过的城市印象,而是通过鼠标与键盘穿梭于网络空间中,并加入到城市的建构中来。

刘易斯·芒福德一针见血地指出现代城市的特点:在大都市的世界里,血和肉还不如纸、墨水和赛璐珞真实。所以说城市存在于媒介之中。

依托的差异媒介样式,城市面貌呈现多样性。媒介中的文本与声音等要素构成了人们对城市的地理感受。而需要强调的是,媒介本身也是城市的一个组成部分。由于媒介的性质不同,特征不同,而造就了城市形态的差异。

二、媒介的空间想象力:塑造城市的方法

媒介所呈现的城市样貌会让我们思考一个问题:它是真实的吗?因为我们发现,经由媒介的阐释,城市会脱离其纯粹的物质层面,而具有更为多样的文化地理面貌。实际上,在观察城市的时候,空间的想象力使我们跨越了边界的限制,影响了我们对城市的认知。一些无法在物质地理中被观察到的内容,也利用了地理的描述方式呈现在人们的面前。

我们在描述城市以及城市文化时,经常会用到空间、地点与景观等语汇,实际上,它们是一种地理学的概念。但也不仅如此,因为人们在进行社会研究的过程中,空间等地理术语脱离了单纯的物质含义,与社会关系相连,生产出更多更复杂的意义。此外,不同的媒介运用声音、图像或者文字,构造出不同的地理空间和区域,展现的是关于文化和意义的地图。

地理学在城市景观的展现过程中,已经不再仅仅纠缠于物质的、自然的环境地理,而是深入到了精神与经验的层面。媒介在这个过程中,成为一个重要的中介。

城市中关于地理的隐喻是无处不在的。我们的日常生活与消费活动,都是在地理空间中完成的。而这个过程一方面依赖于物质地理区域,另一方面就是借助于城市中由文化、社会关系以及各种媒介所建立起来的不同层次的空间而进行。城市格局与城市版图有着“中心”与“边缘”的区分和规划,这不仅仅是针对地图上可见的建筑设施、交通状况而言,而且与文化与媒介的作用密切相关。因为媒介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中心”和“边缘”的定义。城市中的人群,也依据各自的特征与身份归属,形成各种群体,并通过对某些城市区域的占领以及媒介的消费,建立起具有鲜明外在标志的文化空间。

空间想象力的引入,在某种程度上为我们思考城市文化提供了新的切入点。对于丰富的城市社会文化,我们可以通过空间要素进行分析,以此勾画出立体的城市景观。需要强调的一点是,对于空间想象,并非是建立在纯粹虚幻的意识之上,而是与真实的地理紧密相连。无论是城市与乡村、城市的“地上”与“地下”、主流人群与“他者”群体,还是城市中的政治与性别空间,都显示出地理与社会文化的复杂交织。空间、地点、景观等地理要素逐渐成为我们洞察城市以及社会的重要维度。于是,我们通过媒介以及自身的观察,描绘出“异托邦”、“伊托邦”、“敌托邦”等真实与想象交织的存在方式和景观。

我们运用想象构建不同的城市空间,并解释其中的社会关系与文化面貌。而对于承载这些内容的媒介来说,空间的想象力也是同样重要的。例如电影的观影地点即电影院,它既是一个公共空间,为人们搭建起共享电影资源的场所,同时又是一个私人空间,每个进入电影院的观众,都不希望观影过程被他人干扰;电视媒介的消费地点则主要被家居环境所围绕,而且对于遥控器的掌控和节目的选择,又体现出家庭权力与性别关系的地图;而网络媒介,似乎宣告了地理的消亡,但实际上它却建构起新的空间形式。媒介的消费是多种复杂经验的重叠,因为进行媒介消费的空间与媒介中的空间呈现出来的地理样式,以及自然的、物质的地理空间交错,对我们解读城市的过程产生影响。地理的想象力是无处不在的,它充斥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作用于我们观察事物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