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为君衔来二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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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从杜之然处弄清最后的疑惑,夏浅已然没了力气。

在七尹的酒庐一坐便是半日。

“小浅姐姐,不是要秋试了?”七尹是随夏浅欢喜,只坐在一旁看书,这诡异的安静让浮尧忍不住出声问。

“唔,”回过神,看着浮尧微微一笑,夏浅默了片刻才答:“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可是你不是一直期待着秋试?”

“以前是,现在随便怎样都无所谓,在哪不都差不多。”微微蹙眉,脸上却是十分认真。

“如何这般做想,一场变故就变得如此落魄,不像是我认识的夏浅。”见她出声,七尹也淡然放下手中书卷,话中带着半分训斥。

“我……”憋了半日也还是没说出一个字。

“呵,”七尹摇头笑笑,抬手撑住下巴瞅着她那张煞是无辜的脸,问道:“那你跟我说说问出来的是个什么结果?是否为难了?”

“酒是姐姐给我的,但药却是杜之然投入,原本是想让姐姐喝下然后给她摁上通奸一类的罪名,算是报复夏家,不过他还没下手,却不想误打误撞让李萧喝下。”微微蹙眉,简单说出事情始末,口气不疾不徐,夏浅忽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更合适。

“杜之然说是你父亲告密根本毫无证据,何以要陷害夏清?”仍是有些许不明白。

“可他一心这么认为,”勾起唇角,夏浅不经意一笑:“或许买药那时他还想借此带我离开,姐姐声誉尽损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脱离夏家,各人有各人的筹划,我只是不小心搅进去。”

“人的心思本是这世上最难揣测之物,知其一难知其二,夏浅,事情已然发生,你也无力回天,顺其自然罢,”叹口气,七尹一段话也不似宽慰,顿了顿才道:“话直白了些,受不受用全凭你自己做主。”

夏浅眼中抟着迷茫,默了许久才点点头:“罢了,过了秋试再看何去何从,尧儿说的对,我一直期待着秋试,不是说丢就能丢。”

“就是就是,小浅姐姐以后的日子肯定很舒坦,我这么喜欢你,”浮尧见她总算是有些解开心结的模样,蹦过去蹭到她怀中,压低声又说了一句:“放心,只要姐姐不想,李萧也永远不会说出来。”

本以为自己听不得这个名字,不料心底竟是意外的平静,轻轻笑开捏了捏浮尧的脸蛋:“是了,日后我若是嫁不出去,尧儿便养我可好?”

“啊,那我还是日日去月老那让他给你凑个美满姻缘好了,小浅姐姐我可养不起。”

“哈哈,我有那么难养活?”边说着边站起身,跺跺发麻的脚,朝七尹歪头一笑:“好了,既然做了决定,我便该回去好好温习才对。”

顺平衣褶,便言告辞,转身欲出门又听身后传来声音。

“夏浅,”沉默为常的七尹忽然出声喊住她,不禁回头做询问状,只见七尹略略正过头,一袭青丝也随着温顺的滑下肩头,修长的手指指了指:“你的砒霜,还要带着吗?”

嘴边噙着一丝抹不开的笑意,便见夏浅脸腾的红起,不甘心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来:“七尹你怎么知道我来之前还买了这个?”在眼前晃了晃才搁到桌上,想来上次要罗浮春时他应当就已猜到。

“你不就那么些小心思?”掂过纸包,分量似乎还不少:“我替你留着,你什么时候要用再来取便是,日日带在身旁毕竟是个祸害。”

“呃,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七尹你不要说的好像是银子一样,我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再用它,”眉头一挑,煞是无奈,末了不忘加上一句:“不管是给别人还是给自己。”

“那便好,下次来时,可不要让我失望。”

“自然,下次来只怕我已金榜题名,要请你们喝酒才好。”此时的夏浅,似乎才真的是回到从前的模样。

这场变故似乎因为无人知道而悄然淡去几分怆痛的意味。于夏浅而言,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只是事情发展却是剑走偏锋,让人无从琢磨。

前些日子拿着酒质问杜之然时,扯了谎说是七尹从酒中看出些许端倪知晓下了药,但之后杜之然仍是堵着夏浅问了好几次,显然是有些猜疑那壶酒的去向,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夏浅哪里还想再提,以秋试愈近为由闭门读书,谁也不见。

这耳旁才难得清净了些。

等考取了,就可以离开家,过上无人约束的日子,夏清一心盼着她早些嫁出去,殊不知她自己亦是想早日离开的。

有些东西要有一定距离才会显出其中特殊的意味来。

夏浅一贯明白。

也许走得远了,她就不会这般记恨,恨爹娘的过分偏心,恨姐姐的不知轻重,恨杜之然的无心之失。

深深吸口气,书卷已经被捏皱,无奈的又伸手抚平,反复想着七尹的话语才渐渐撇去杂乱的思绪。用剪子挑去一段灯芯,火光晃了晃,漾在墙上的影子依旧寂寞如许。

外头打更的老头用着沙哑的声音报着时辰,竟已到亥时,说看书,却还是胡思乱想的多。

摇头又做一笑。

今日父母亲去外亲家吃酒,府内众人倒是歇的早,夏浅觉得有些饿,也懒得喊丫鬟,点了灯笼自个去厨房寻吃的。

现在跟夏清一桌好像吃也吃不下,也不知夏清怎么就那么厉害,能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与她说话。

或者,于夏清而言,就是什么也没发生。她不知道酒中有药,她也不知那一晚到底有什么事。

呃,寻吃的作甚想起这些,夏浅敲敲脑袋,瞅着手中的一罐冰糖燕窝无奈一笑,今个运气不挺好的么。

正欲转身回房,忽然听到轻微的悉嗦声,心下一惊,四处瞅瞅确实没有别人,心想着约莫是老鼠,便小心关了门,没想又传来那声音。

夏浅这回听清了,悉嗦声是从东院传来,也就是夏清的房间。

脚步稍稍迟疑,还是鬼使神差往那边走了去,才至门口便听屋内传来轻微的呻吟,夏浅脸上一红,是了,这夜里人家小夫妻还能做什么,她真是管闲事。

连忙提步又要走回去,忽然发觉这呻吟有些不一样,还夹杂着作呕声。

“姐,你在吗?”想了想,还是轻轻叩门,问了一声。

里面的声音也不见止,似乎有重物落下地,在这夜里显得十分诡异。夏浅抖着胆子推推门,意外并没有关,心下疑惑拿灯笼向里照了照,才发现杜之然与夏清都倒在地上,凳子也翻了,桌上有两碗未喝完的燕窝,烛火似被人碰倒,蜡油流了一桌。

夏浅愣了半日,才回过神上前查看二人:“姐,姐夫,你们怎么了?”

脸色发黑,嘴角有些许白沫,杜之然已经没了意识,倒是夏清还睁着眼,哀求的拽着夏浅衣袖,夏浅心知不妙,忙起身要去喊人,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脚步也不自觉顿了一顿。

要救她吗?

如果没有她,一切会不会变幅模样?

脚旁的夏清又呕了一声,夏浅整个脊背猛的绷紧,看向那张相似的脸庞说不出话来。

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不是她,自己又如何会一心离开这个家?

缓缓蹲下身,探探杜之然的鼻下不由大骇,竟然已经没了气息。瞅着两碗燕窝,难不成是吃了这个才会如此?

出神的片刻夏清喉间咕噜一声,忽然睁大眼,一动也不动了。

夏浅被吓得猛然向后跌坐,呼吸也急促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也与杜之然一样,似乎是,死了。

脑中一片慌乱,紧着手指不知如何才好,不过一瞬,不过是迟疑了一小会,居然真的死了?

不对,她慌什么,前几日不还想亲手杀了夏清吗?杜之然也一样,一样该死,他们都该死……

上天难得助她一次,不是吗?

撑着站起身关上房门,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就这样子放任不管肯定不行,也不知是别人下毒还是他二人吃错东西,官府的人肯定要来查个究竟。

再者,前日里她去买砒霜被很多人看见,万一怀疑到她身上,过几日的秋试便不能安稳去参加,三年一次,她没办法再等三年。

若是,她偷偷埋了呢?

夏浅脑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大胆的主意,这样报上官府也只会当做失踪,爹娘也不至于太伤心。

拿定主意夏浅也不迟疑,去工坊寻了铲子将人背到一贯荒芜的后院。忙了一个多时辰才将二人都埋好,又慌忙回到夏清房内整理干净,取走两碗燕窝才回房。

坐在床边默了半个时辰也没回过神。适才所做的一切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就连回想都不敢相信。

死了吗,真的是死了吗?

多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