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为君衔来二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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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第二日醒来是被敲门声给惊的,倏然坐起,脑中就浮现昨夜的情形,心底又是一阵慌,抚了抚胸口平静下才应声去开门。

果然是前来询问的丫鬟,道是叫大小姐和姑爷半日都无人应,又不敢进门去看,才来请的二小姐。

夏浅做出疑惑样,披了衣服也就随她去看,推开门自然是空无一人,便宽慰着丫鬟道:“也不必这么担心,约莫是觉得天气好,出去走走不想让你们知道。”又指了指整齐的被褥表示大致如此。

丫鬟懵懂的点点头,也没再多问,只喃喃道:“大小姐一贯不会主动叠被褥,今个儿倒是奇了。”

夏浅又是一惊,这才记起昨日太匆忙,做的事情纰漏无数,大部分都是依照自个的喜好来做。不过,这人也不是她杀的,即便日后问起,也应当不会闹出什么乱子,这么想着,夏浅多少缓下气,又想起拿回去的两碗燕窝来,至少她得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好。

去街上找了一位老医师,问回来的结果与所想不谋而合,燕窝煮的时候加了一味糖精,本身没有什么,只是这糖精配上杨梅子却吃不得,而杨梅子是夏清最爱加入茶中的一味果子,前些日子夏百川还特意遣人从榕城买了些回来给夏清,没想这特意的爱却成了致命的东西。

夏浅忍不住笑了出来,若夏百川知道事实,不知会是怎样的表情。

只是,事情到如今这个地步,夏百川在只剩她这么一个女儿的情况下,又能不能对她好一些呢?

晌午时分,丫鬟奴仆来请了夏浅好几次,出去寻也是毫无头绪,都纷纷有些急了,及至老爷夫人回来也是一无所获。

二日,便去报了官,意为不知发生何事以致失踪。

夏浅听见这个结果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满是纰漏的事情居然能和她预想的结局吻合起来,着实难得。

一面提着心思宽慰父母,一面准备近在眼前的秋试,知晓实情的夏浅自然是比夏家二老要镇定的多,而这镇定也难免惹人起疑。

比如说心急火燎的夏百川:“小浅,不见的是你姐姐姐夫,你怎么还能坐在这悠然自得的看着书!”这是见着夏浅仍在备着秋试,夏百川不由骂的一声。

夏浅没有法子,只能随着去各处问询,心想着反正是找不着的,没音信他们自然也就会放弃,没想夏百川却张贴了布告,道若有任何消息赏金百两云云。

夏浅原先并不以为意,不想这布告一贴出就来了不少人,因只要说的内容有点挨上边就会有赏银,这明明不可能的事情经过众口一说竟然也成了可能。

最后还弄出一条大致路径来,说是夏家大小姐夫妇是被绑去了洛阳城。在旁的夏浅听着所有人全这么说时自个都不免有些相信,好像那晚她埋人反倒是假的一般。

只事实便是事实,众人领赏散去后夏浅忍不住对爹娘说道:“此言并不可信。”

“怎么不可信,清儿衣物里独独少了一件蓝色织锦裙,他们说的并无错,”夏百川固执的相信着转头斥起夏浅:“你这做妹妹的怎么一点也不上心,十几年养你是白养了不成?!”

“爹,我只是据实说事,金陵城从未听说过哪家人被绑了,况且姐姐姐夫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去到洛阳,他们……”急急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夏浅微微撇过脸,掩住眼中的失望。

“他们怎样?你不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点希望都该去找,罢了,我见你也没那心思,回房安生呆着,不要再闹出别的乱子来。”

见他这么说,夏浅也不再多留,起身回房。找吧,反正也不会再找到。

从回廊拐过弯,似乎就有灼热的眼泪流下来,应该早就猜到,他怎么会轻易死心。

一夜无眠。

这样子无穷无尽的查下去还不如让他们知道实情。天际微微泛起白光时,夏浅才拿定主意,沉沉睡过去。

从混沌中醒来已是晌午,却因下起雨而一直没有发觉,生怕父母要遣人去往洛阳,急急到前厅要说个清楚,奇怪的是一路上并没有看见什么奴仆。

揣着疑惑一脚跨进中堂,并无一人,心中陡然明白了几分,在门槛处足足顿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才低头挂上一个笑,迈进屋内拣起那方被茶盏压着的信。

吾女见字:

今,又闻清儿洛阳之踪迹,吾二人甚为牵挂,意亲去洛阳寻其归来,因归期未定,暂遣散家仆,留王婶、李福几人与你使唤,且留家中安心等待。父手泐。

原封不动又按着折痕折好,收进封内。扶着桌沿缓缓坐下。

“二小姐已经起了?”进来的正是信中提及的王婶。

“嗯。”轻轻应了声。

王婶显然是知晓事情,见状脸上也浮出几丝怜惜:“二小姐莫要难过,这也是昨夜临时做的决定,见您正睡着也就没打声招呼就走了,这不还留下老奴伺候着,老爷夫人啊一找着大小姐就会马上回来。”

“那要是找不到呢?”抬眼,反问了一句,见王婶哑然,不禁又是一笑,站起身淡淡道:“王婶,你们都走吧,夏清肯定是找不到,爹娘也不会回来。”

“二小姐可别灰心,我也知道老爷一贯喜欢大小姐,可找不到不还是会回来,到那时老爷只有您……哎,小姐,您这是去哪……”话才说到一半,夏浅便出门而去,王婶这才意识到话有些不对,不由暗自唾了自个好几声。

其实二小姐在下人中一贯是好脾气出奇,却不知老爷为何就这般偏心。

都散了吧。

夏浅很奇怪自己怎么还能这般平静,喧闹的大街此刻听来都没了平日的吵嚷。有些人生来离得很远,却又能近到一步之遥;有些人一直都在身旁,却从不肯走进心底。

没有可怪之人,谁也没有错。

如今这情形不是她一直所盼望?一个人悠然自得……

忽然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无力的蹲下身,却是哭也哭不出来,就好像从最深处被剜去灵魂,她只是一副多余的躯壳。

不清楚蹲了有多久,无知的孩童们在她身旁一圈又一圈的嬉骂着,一瞬间就编出顺口的歌谣来,唱了半日也不见夏浅有反应又都无趣的散开。

唔,就是这么多余,在哪里都显得过分多余。

慢慢直起身,终究是没有往前走,若七尹见到她这副模样,不知会有多失望。

回到家中王婶并未离去,夏浅也懒得再说第二遍,如今这园子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

却是禀了一件事,说有人来寻,等了半日也不见夏浅人影只好先行回去,稍迟些再来。

夏浅心下奇怪,这时候还会有人来寻她?不禁就问了一声:“是何人?”

答道:“是一李姓公子。”

这便明白了,自然是李萧,却也是她最不想见的一人。七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李萧忘了那夜的事情,可不是说他忘了事情就真的没发生过,那些屈辱的印记是一直深深刻入心底最深处,不想的时候也就罢了,一旦触及,就会齐齐涌现出来。

夏浅没那勇气也没那心思去见李萧,便嘱咐王婶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人走,自个也是极没精神的躺上床,脑中明明一片空白,却头疼欲裂怎么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好半晌才沉沉阖上眼,夏浅自己并未反应过来有何不妥,倒是入夜时来喊她吃饭的王婶瞅出不对,一探额头竟是滚烫的怕人,哪里是睡着,分明是烧昏了去。这院内年轻力壮的都散了,王婶李福二人只好一个照看着,一个去请大夫,李萧这会子来的倒也及时,见状忙背着人寻去医庐。

只没想夏浅一病会这般重,连着昏睡好几日也不见有任何好转,汤水不进,意识不清。

王婶不免有些着急,夏浅身体一贯好的很,小病小伤都很少见,怎会忽然来这么一下。心里头惦记的紧便央着李萧写了封信送去给远在洛阳的夏百川夫妇,告知夏浅的情况不妙。

信回的也快,尚不出四日,可这信中的内容着实让人有些叹气。道是在洛阳正巧查到一些蛛丝马迹,怕与夏清有关,此时走不开身,只让王婶好生照看夏浅不必担心银两使唤。又言夏浅身体一贯好,此次必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最后一句,到底是说给夏浅他们听还是宽慰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躺在床上的夏浅自然也不得而知,所以也只是不住的从眼角滑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