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为君衔来二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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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仿佛只是在一夜之间,漠城就忽然出名了。

湛佚唏嘘许久,也愣是没反应过来。好像昨日还听凤隐在苦恼如何如何拉拢某人,今日竟有人上门来说愿意加入漠城,而这个人还是他一直崇拜的大剑客萧时年!

他日日专注习武,却从未想过这么久以来的变化。凤隐已经是城主,而他也变成了众人口中钦佩不已的漠城第一高手。

昔日以为需要很久才能实现的事情,简简单单就被凤隐呈现在眼前,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湛佚不禁摇头笑起,以指为剑,凭空削了一簇凤凰花,提着就去见凤隐。即使变了这么多,有些习惯仍是一如既往。

“你把他留下了?”进屋没瞧见萧时年,开口便问。

“唔,湛佚你心里是愈发没有我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急着问别人。”

无视凤隐那一脸故作委屈的妖孽样,径直将凤凰花丢到他眼前兀自坐下:“我总觉得你这两年是倒着长,以前那股子稳重跑哪去了?”

“稳重?我来想想,”凤隐轻轻一笑,忽而坐直身子肃起脸庞来:“萧时年我已经留下他,不过此人我尚不能完全相信,你最好不要……”

为他这般突然变脸重重呛了一口,湛佚连连摆手:“好了好了,你这样我更不习惯。”

得意一笑,凤隐也没有接着说完适才的话,却是敲着桌案微微蹙眉道:“漠城现在已经安定下来,我打算明日去一趟金陵。”

“做什么?”

“想知道便跟我一起去,”说话间忽见程瑞从远处走来,凤隐也没有再多言,简单说了一句便站起身:“这边还有些事,你回去记得整理东西,明日一早就出发。”

湛佚点头应,翘着二郎腿目送他出门,无不意外又接到程瑞一记怎么也揣不透的眼神。讪讪一笑,似乎从一开始程瑞就不信他。

叹口气转头再看向门外,赫然站着的却是萧时年。

如果要说凤隐这个人的缺点,最大的一个莫过于小事爱纠结。

第二日一早见到马车上他那堆东西时,湛佚着实无语了:“这上金陵是游玩?”

答曰:“自然是有正事。”

听罢,湛佚二话不说跨上马车将东西全扔了下来:“少主,碗筷纸笔书画这些东西,金陵也买的到。” “唔,这样……”当着众人面凤隐倒也没有发恼,只是淡淡点头应下表示自己确实只是不知而已,在一堆东西当中翻出一个精致铁盒后才跨上马车,是故不满的表情也就只有车内的湛佚看的清清楚楚,分明就是不甘不愿。

到底本性还是个小孩。

湛佚叹,瞅着他手中的盒子无奈道:“这又是什么,金陵城买不到?”

“你以为金陵什么都有?没这金平糖,去了金陵也是白去。”凤隐悠悠抬了眼皮,又用起一贯平淡无波澜的语气,霎时叫湛佚有话也不敢再问。

一路憋着好奇心总算是在半月后来到金陵,湛佚这才知金平糖的用处——换酒。

金陵城里声闻酒,地上应无天上有。

见着七尹第一面湛佚猛然明白过当年一句唱词的真正含义。就好比天上仙人,从他手中酿出的酒,谁能相比拟。

凤隐听罢却是笑了许久,直言湛佚眼光妙,人人都道妖物妖酒,他却径直往反的方向想去将七尹归为仙。

笑归笑,藏不住的是眼底浓浓赞许。

在酒庐也不过是呆了一个白日而已,因拿了七尹喜爱的金平糖,换酒是没费吹灰之力,连之后三年的七尹也都许诺会定时寄到漠城。

真要说起来,凤隐只是为知会一声自个现在住的地方改名叫漠城而已,哪用得着千里迢迢亲自赶到金陵。

就像是看穿湛佚的疑惑,凤隐偏只字不提,悠然自在的逛街赏景,分明就还在记恨出发时那档子事。

如此让湛佚憋了三天后,二人在金陵忽然接到漠城的来信,说是外族有犯,程瑞等人已出面平复,将外贼尽数绞杀。

其实外族来犯这事情倒也见怪不怪,白山压着大祁边境,因地偏人少,邻国便时常会来掳掠百姓粮食。

特别在漠城新起之时,侵略是愈加频繁,凤隐不愿与其正面交锋,多是用机关阵术避过或让其知难而退,这公然出手似乎还是第一次。

直觉事情和凤隐忽然来金陵有关系,待忍不住一问,就被凤隐一声嗤笑:“你是反应迟钝,还是当真从未关心过漠城大小事情?”

湛佚顿时哑言,迟钝自是不可能,但承认自个从不关心漠城事只怕……

好在这次凤隐没有多言,似了然于心一般叹口气,无奈道:“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不然日后说你是漠城城主的贴身护卫也没人信。”

于是乎,湛佚将信将疑的跟出去,然后不可置信的回来。

真的不过两年而已,没想到漠城的势力会如此之大,连千里之遥的金陵都布下强大的支线,钱庄,赌场甚至是妓院……而这些,完全是由足不出户的凤隐一手打理。

湛佚突然觉得,自己长了十几年的脑子根本就是白长了。

也难怪会有那种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感觉,凤隐行事轻,凡事皆小心筹划,在别人还没来得及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打出一番天地。

三年不鸣则已,一鸣必要惊人。

“再对一遍礼单,看看东西有无破损。”甩了一张红贴给湛佚,自个则坐到一旁喝起茶来。

愣神被打断,湛佚杵了杵才反应过来,依言开始检查面前山一样的珠宝古物,止不住好奇:“这些东西都挺值钱的,你弄来是要送给哪个?”

“皇帝。”

“哦……” 凤隐答得随意,湛佚应得也就十分快,以致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什么?你要去见……”

“废话,”悠然的盖上茶碗,白了一眼才道:“漠城再强也还是祁国一部分,想漠世而存自然要皇帝答应,我可不是叛国始乱之辈。”

“皇帝要是答应确实比无名无分的强多了,嗯,我也知道你最厌恶叛徒,不用这么强调。”

“湛佚,”湛佚正笑嘻嘻着,凤隐忽然正儿八经喊了声,回头看去眼睛就被紧紧盯住,片刻才出声:“你,是真的知道?”

“当然。”当时虽是毫不犹豫的答了,湛佚事后仍是觉得蹊跷,怎么也猜不透凤隐的心思。

进宫面圣的事却是很顺利,几大箱子的宝物看的皇帝眼睛都笑弯不少,对于凤隐的请求一口便答应。唔,与其说请求不如说是威逼利诱,凤隐那口气……

说不答应就撤出白山,日后再有外族侵略也不会管,同时会关了一系列钱庄等等,答应的话则每年都会献贡,且保证不会做出有违祁国利益之事。

如此明显的对比,皇帝自然是应允,并赐漠城“骆”姓,凡漠城人皆以骆为姓。

这便可以看出,皇帝的提防之心其实也不少。

说起来实在没必要如此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凤隐这样做又是存了什么心思?

这回去的路上湛佚有心想问个清楚,可凤隐不知哪根筋搭错,整日沉着脸催促加快速度回城,说话亦是,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准能把人惹毛。

湛佚自问到金陵之后没做错什么,也懒得搭理他,干脆坐到外边日日跟车夫闲聊胡扯,直到出了金陵城三天后,才发现凤隐有些不对劲。

这日晌午时分,赶了一夜的路刚进芈县,车夫见两匹马儿都有些使不上力想在县上停留一日以作休息,湛佚也觉应该,想要和凤隐商量时,推开车门里头的人却早已昏死过去。

湛佚一时惊住,在车夫几声催促下才记起去寻大夫,连着瞧了几家均言不知是何症状,无奈之下只好遵着大夫嘱咐找了地方住下,静候变化。

没想半夜里凤隐却跟没事人一样兀自醒了。

一起身见是在客栈,沉声就骂:“谁让你停在这?我不是说了尽快回漠城!你……”

凤隐话还未说完,被骂的人忽然扑上来一把将他抱了个结结实实,拉着他是左看右瞧,又惊又喜的古怪表情写满一脸:“呀,老天啊,你还有眼的……哈哈哈,凤隐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啊,我还以为……以为你醒不来……”

一句话也因过分激动说的断断续续,末了还用袖子蹭了蹭脸,仔细一看,竟真的是哭了。

凤隐那刚醒来时的怒意也莫名消散的一干二净,嘴角不自觉勾起,开口却还是讥讽两声:“嗳,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这么巴望着我死怎么不趁我昏过去的时候一剑杀了我。”

“不可能!凤隐,我保证从今以后你对我再怎么恶毒也不会暗地里咒你了,”湛佚明显还沉浸在自个兴奋的劲头里,对他的话是丝毫不在意,反倒是极其难得的一脸严肃状:“我刚才就在想,你要是真没了,我肯定不知道怎么办。”

一段话从湛佚嘴里说出来确实让凤隐有些哭笑不得,弯眉笑道:“放心,你肯定比我先死,这样便不必担心日后的事。”

湛佚无语的撇撇嘴,猛然觉得刚才的眼泪都是白费,不禁摆摆手嗤道:“懒得理你。”

“你试试看。”凤隐依旧是那傲气十足的模样,但从他的眼里分明可以看出,从此刻开始才真正完全的被他所信任。

唔,湛佚忽然觉得,那些眼泪似乎也挺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