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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桑那浴

春来正式成为周林的助手,周林安排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给工商、税务、审计等有关重要部门的头头送钱,最少的也一万。春来多了一个心眼,在给这些表面推让实则期盼的贪官们送钱的时候,闭口不谈送钱的事,他总是以小包忘记的形式把钱送到,然后再用公用电话告知受谁之托,连自己的姓名也不告诉他们。

周林给春来拿钱的时候说,有一点你必须清楚,官不打送礼的,谁不知道钱是好的,他们永远是我们生意人的南天霸,我们决不能轻视啊。春来说,官商结合,权钱交易,我明白你说的道理。周林一愣,继而一笑,意味深长地拍拍春来的肩膀,说,这就是权力啊,什么时候咱有了权力就好了。他诡秘地看着春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去过桑那浴吗?春来说,那是有钱人去的地方,上流社会的生活消费,我连想都不敢想。

周林看着春来,目光是游离的,神志仿佛在遥远的天际,说,未经体验的人生没有价值,一个人要想成就大业,必须得有强烈的欲望,关键时候连命都不要的欲望,否则你是当不了官的。春来觉得好笑,说,我们做生意和当官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想培养我当官吧?周林一本正经地说,就是培养你当官。

春来疑惑,心情沉重。自从取得周林信任,周林多次说春来是"主"未来计划的重要人才。春来一直苦苦思索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以他现在的猜想,无非是把他培养成一个造假、走私、欺诈的高手,在商言商,除了金钱"主"还想要什么?

周林硬把春来带到桑那浴中心,把春来交给一位小姐,一转脸便不知了去向。小姐觉察春来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表现得非常友好,不用春来说一句话,讲解了桑那浴的要领,说如果需要特别服务可以随时叫她,并强调说随叫随到什么都可以服务的。

春来没叫小姐,他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小姐身上的旗袍换成了半裸半露的"三点",她朝春来微微一笑说,请跟我来。春来想说什么,小姐附在春来耳边说,这是周老板安排的,他这样安排过许多人,我明白他的意思,你也明白他的意思吧?

春来只好不动声色地跟着小姐进了按摩室。小姐给春来倒了一杯咖啡,问还加点别的东西吗?春来听出小姐话里有话,问,你能说明白要加的东西是什么吗?小姐狐疑地看着春来说,你不会是探子吧?春来说,你看我像吗?小姐说,我感觉你和周老板不是一路人,可跟周老板不是一路人的绝不会被他请到这个地方的。春来说,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我们坐一会聊聊,打发完时间我就走。小姐明白了,问,你是被他逼来的,不想干那方面的事?春来点点头说,我们谈谈心吧,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就走。

小姐突然黯然神伤起来,说,我们这样的人和你有什么可谈的?春来说,你干什么不好,偏偏来这个地方干这种事?小姐说,一言难尽,我是被招工骗来的。我出来打工挣钱一半是为了给母亲拿药治病,一半是为了供弟弟上学。一开始我并没干这个,只在大堂服务。有一次,弟弟骑他同学的电动车回家拿东西,骑得急,把村里一个无赖给撞了,腕部轻微骨折,打个石膏固定一下就好的,他却要赖我家一万块钱。我家在农村,母亲有长年病,供弟弟上学都困难,上哪弄一万块钱?不给钱他就上我家去闹,扬言要去我弟弟的学校去闹,万般无奈下,我向老板开了口。老板说借钱容易还钱难,有一个老板看上了你,只要你是处女,他答应初夜一次给一万块钱,这不正好把问题解决了吗?我一个月的工钱不到八百,除了生活还要供弟弟上学,即使老板借给我一万块钱我也没有日月来还的。我想了几天,哭了几夜,一咬牙就答应了,这个老板就是现在请你的,姓周的。

春来心里一阵疼痛,心想着我所认识的女人为什么都这么不幸?不知还有多少女人像田雪、桂花、宝珠以及眼前这位叫不上名的女人生活在最底层,为了自己的亲人,她们忍辱负重,她们活得贱吗?一点都不贱。不是亲身经历苦难,永远不能真正理解苦难,即使同情也不可能走近她们的心灵。春来是有真切体验的,正是因为他有真切体验,看到这样的弱女子才有说不出的伤感和悲痛。

两人沉默了一会,春来问女人叫什么名字?女人知道春来要走了,这是她来这个地方遇到的第一个好人,以后恐怕再也遇不到这样的好人了。她有些恋恋不舍地说,我的真名叫王秀,在这里的艺名叫白雪。她想说,你以后再来的时候一定叫我,又觉这样说不妥,有辱人格,眼前的这个男人目光充满慈善,不会像周林经常来这个地方的。她还想问一问春来叫什么,又觉自己这样一个身份,没有资格,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泪眼朦眬地看着春来,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春来上前给她擦去泪水,说,我叫春来,我想帮助你,可我现在却无能为力,而且身份也不允许,我也是一个到处漂泊的打工人,朝不保夕,甚至连生命都不属于自己,你能不干就不干,我们各自保重吧。

女人扑在春来身上,一边吻春来一边说,谢谢你,我用真诚的吻来谢谢你。

周林早已在车上等得不耐烦,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春来上了车,他看上去非常友好地说,你小子真能干,这么长时间,该不是干了两次吧?春来表面上装着羞赧一笑,心里咬牙切齿地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桑那浴洗不净你肮脏的灵魂。周林又问,你是不是感觉在这里与家里不一样?春来明白周林的意思,说,我喝了一杯咖啡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后来没完没了的,那里面是不是放了令人兴奋的东西?

周林哈哈一阵大笑,没正面回答春来的问题,说,一样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特别有那个味。春来内心里嘲笑一声说,是不是有些臊?周林摇摇头说,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嘛,含蓄一点才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