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都看得清楚自己的处境,也分得清楚自己本心的喜恶,永远的冷静清醒。
有多少人会觉得他当初扬言要娶宋楚兮的话就只是一时冲动的一句戏言,可即便当时那句话冲口而出的时候他真的就只是一时冲动,但此时此刻他却可以确定自己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的。
对于他已经做了决定,何旭自知无能为力,索性也就不再多言,转身退到门口守着,一直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外面才有人来报信,说是宋楚兮那边已经完事了。
殷述想了想,也没等她过来,干脆自己寻了去。
他这一路过去,整个府邸已经被他带来的侍卫控制,到处都是一片肃杀之气。
前院那边,何鹏正带人将宋楚琪的尸首抬出来。
“殿下”见他过来,众人纷纷避让。
殷述直接走到宋楚兮的身边,见她无恙,这才问道:“一切都还顺利吗?”
“还好的,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结果,那些人,从来就不可能翻起什么风浪去。”宋楚兮点点头,唇角笑容玩味,开口的语气却透着明显自嘲的情绪道:“我根本就没指望着他们,而他们本来也就没打算管。且不说宋承泽如今手里握着兵权,宋家的那些人,人人都将他作为可以依傍的大树,他的地位,本就不是任何其他人能比的。只就说我大姐,我大姐今时今日的处境,早就不似当年了,自从五年前她离家之后,宋立那边早就开始惶惶不可终日了,生怕这件丑事暴露出来,会毁了整个宋家女子的名声,甚至让整个宋氏家族沦为笑柄。现在这个所谓的宋楚琪死了,这件事情才算是真的彻底了结,再没了后顾之忧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又有谁会在乎?”
她脸上神色很冷又很淡,并看不出丝毫悲伤的情绪,说着,这才回头看向了殷述,展开一个略显浅淡的笑容道:“我把这件事的风头压在了宋家的府宅之内,这本身就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只有我不宣扬追究,整个宋氏家族的名声才能得以保全。在这件事上,他们其实也没的选,死了一个宋楚琪算什么,什么也比不得整个家族的名声和荣耀打紧。”
这毕竟是宋家宗族里的事情,殷述也不好过问的太多。
他拧眉看着她的侧脸,只盯着院子里用白布盖住的那具尸体,沉吟道:“这个宋大小姐难道真的是太子哥他——”
话是这样问,不过这会儿其实这件事也没了疑点了。
这女人,必定不会是真的宋楚琪的,否则的话,宋楚兮也不会毫不手软的对她下了杀手。
宋楚兮明白他的想法,这会儿眼见着风波已过,她便突然动了点儿顽劣的心思,眨眨眼道:“怎么她就不能真的是我大姐吗?如果她真的是我大姐的话,你又当如何?”
如果这真的是宋楚琪,而宋楚兮还下狠手杀了她给自己铺路的话,那么这个女子心狠手辣的程度就着实是令人发指了。
诚然宋楚兮这样说,就是为了看殷述的窘态的,不想那熊孩子闻言,却是面不改色,只大大咧咧的一挥手道:“那也是因为她先对你不起的。”
因为宋楚琪对她不起,所以就该杀?
这的确是她宋楚兮的逻辑,但那却也是因为她私心太重的缘故,现在这个熊孩子,站在局外人的立场,居然会毫不犹豫的找了这个借口来替她开脱?
宋楚兮闻言,唇角那一个顽劣的笑容便就突然僵硬的挂在了那里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面孔看上去还略显稚嫩的少年,那一个瞬间的心情突然莫名的复杂,百感交集。
殷述看着何鹏带人将那具尸体抬了出去,回过神来,察觉宋楚兮的目光还定格在他脸上,下意识的就循着她的视线回望过来。
这个时候的宋楚兮还是一身的狼狈,再不是他以前在京城里见到她时候那种娇俏又跋扈的模样,甚至于这一夜之间,她整个人周身的气场也都跟着变了,一眼看去,浑身上下都透着冷冽又内敛的锋芒。
殷述也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明明突然之间就和自己初始时候遇到的那个明艳的少女截然不同了,可他却打从心底里毫无违和感的接受了她现在的这种改变。
没有质疑过自己赶着来见她的初衷,也没有因为她突然间的转变而觉得失望或者不适应。
明明她变了,可是在他的心里——
一切只如是初见。
仿佛她不管是什么样子的,都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模样。
两个人,四目相对。
宋楚兮的目光里,带了一种深沉的审视,那视线因为过于专注,落在脸上,便就叫人有种隐隐灼烧一样的感觉。
殷述的脸孔,从耳根后面开始,又逐渐的寸寸烧红。
他本来镇定自若的表情,也飞快的出现裂痕,目光一闪,匆匆往旁边别开了视线,开始插科打诨道:“她将你关了这么久,想必你也受了不少的委屈吧?”
前后八个多月的幽闭,这种从心理上的打压力度,对任何人来说都会是难以忍受的煎熬,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寂寞的煎熬。
如果宋楚兮还是宋楚兮,如果她就还是哪个未曾经历过风雨,一直被呵护着成长起来的世家女子,也许这漫长的八个月,她都未必能熬过的过去。
可是对于她这样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宋楚兮其实也不觉得怎样。
她笑了笑,于是就重新摆正了神色道:“她的确不是我大姐。”
殷述于是就皱了眉头,重又偏头来看她,“那太子哥的目的又是什么?用她来占着宋家吗?”
其实对于殷述的出现,宋楚兮的心里一直都有疑虑的,当然她倒不是怀疑这个熊孩子会别有居心,只是——
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千里奔袭,到了南塘这里来寻她的。
宋楚兮的目光沉了沉,犹豫了一下才迟疑着开口道:“殷述,你们北狄朝廷对南塘的用心,想必你也应该是知道的,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