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哥哥没跟你说起过吗?”司若薇有些雀跃,“今天在原始森林公园有一场冰灯展,哥哥陪我去吧。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了。水哥哥和石岩哥哥也要去,哥哥就陪陪我嘛……”
“水千叶说的是真的。”无忧微微一愣。
“哥哥你在说什么?”司若薇眨眨眼睛,“人家都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就陪人家去嘛……”
冰灯,原始森林公园。乔熙说,他会带着安然去那里。安然也会在那里……
“好!”无忧愣愣地回答,“我陪你去。”
“真的?哥哥太好了。等我,我去打扮,化妆……”司若薇的脸立马转变成惊喜,她笑嘻嘻地关上视频。
“冰灯展。”无忧苦笑一声,直接坐在地上,“水千叶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不知道安然今天也会去吗?亦或者,他还嫌自己不够落魄?”
又一杯酒下肚,无忧从地上站起来,依然看着屏幕上安然的模样,自言自语,“你是不是,最不希望见到的人就是我。”他闭上眼睛,双手摸索着,轻松地找到她的双唇。
“我应该去吗?见面之后又能怎样?是不是,徒增彼此的不痛快。或者,你早就沉溺在乔熙的温柔乡里,不复记得我这个人的存在?”
他依然在苦笑,那种苦,就像手里的那杯酒,酒入愁肠,苦涩全满,化作相思泪。相思知不知,却道近乡情更怯。
“罢了罢了。”他轻轻转身,酒杯和酒瓶洒满一地,脚步轻浮地往前走,丹田内那股熟悉而又无可奈何的气流慢慢充斥着他的全身,疼痛在叫嚣,身心在撕裂。而他的唯一感触是麻木。
一种前所未有的麻木与死心。
流离风地,这些日子以来他来的最多的地方。走进烈风中,他感觉到皮肤在撕裂,鲜血横流。
“身子痛了,心就不痛了。”他依稀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或者他说的是错的。因为这段日子以来,他身在痛,心却更痛。
烈风呼啸,阵阵伤人。
无忧站立在烈风中,意识在渐渐模糊。那如同刀子一般的风划过他的脸颊,视线里,仿佛出现了那个小小的,刚刚会走路的小娃娃。
他依稀还记得,自己是过目不忘的天才。
从他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眼中便只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高大英俊,风度翩翩。他姓司,叫司晨!
“师父!”恍惚中的无忧喃喃自语,他想伸手,却看到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正在远去。
“师父别走!”无忧伸出手,却发现那个高大的身影变成蜷缩在笼子里的野兽。
“不……”无忧抱住头,那些往事如同闪过的电影一般,一点一点地刺入脑海。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师父竟然还活着。他对师父的记忆只停留在五岁那年,犹记得那日黑石内部有变,他被师父藏在一个小小角落里。
那日,也是大雪纷飞。纽约的雪和这里的雪不同,血腥染就了淡淡的红色。
小小的他看到师父倒在血泊里,鲜血那么红,那么多,师父那么无助。他在奔跑的时候被人发现,尔后被师父的助手秘密救出,留给他的,是一个雪地里鲜血直流的背影。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师父死了。连师父的助手都觉得他死了。但是他从来没想到十几年后能再次见到师父!
月娇带着他来到地下室的牢笼,他看到师父如同困兽一般被人关在笼子里。那高大的身影蜷缩着,双脚双手都被斩断。印象中的风度翩翩变成了野兽低吼。师父的意识早已经被磨灭,只在最后弥留之际才清醒了半刻。
这半刻钟,却影响了无忧一生!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无忧苦笑着,师父临终之前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一字一字的,字字敲人心。
“若飞,能再见到你,我死而无憾。黑石最重要的秘密藏在水家,你一定要想办法逃出这个女人的控制。忍,无论什么事你一定要忍,直到将黑石全部控制住!”
“若飞,你要记住!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你要忍,忍住所有的屈辱。等到敌人最放心你的时候再给她最后一击!”
“若飞,师父只剩下如此残躯,已经无法再见她,我死后,将骨灰洒进大海里。那里是我的自由……”
“若飞,师父还有一个女儿。蔷薇花开的时节出生的,你叫司若飞,她便叫司若薇吧。那是我和她的女儿,一直被月娇控制着,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薇薇。带她逃出火坑,娶她,照顾她。我此生无憾了。”
“若飞,这是师父的唯一请求。照顾薇薇一生一世,娶她,照顾她。师父死而无憾了……”
这些声音像是在周围环绕一般,一点一点地传入他的脑海,脑海中浮现出形形色色的人,安然,水千叶,司若薇,师父,月媚,月娇,乔熙,甄帝……
这些人的影子一个一个浸入他的脑海深处,空洞而大声的回响也一直响彻在耳边。他仰天怒吼一声,罡风烈烈,风起尘扬,高大的身子直直地躺下去。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异常迅速,太阳才落幕,天边云霞还带着淡淡的浅紫,天已经要黑了下来。
安然和乔熙走出门的时候,赫然发现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雪。悉悉率率的小雪招摇着,如同炫耀冬季的来临。
“好冷的天哪。这里每年冬天都这么冷么?”安然哈了哈气,觉得一出门便被寒风打透了。
“今年出奇的冷。下了一场雪之后更加严寒,应该是个酷寒的冬季吧。我们去换点厚实的衣服。”乔熙也哈了哈气,将安然的手攥在手中。
“也好,这身衣服会被冻透的。”安然跺着脚,回屋子里换上雪地靴,又披上厚厚的羽绒服。
“我们出发吧。”乔熙将围巾系在安然的脖子上,“这样就不会冷了。”
“走吧。一下子暖和了好多,名牌果然不一样。”安然戴着帽子和手套,牵着乔熙的手往外走。
路上已经亮起了路灯,从灯光的反射中看到稀稀疏疏的雪花,虽然很小,却足以飘扬。
“等会见到那个人,不要多说话。他的脾气,有些怪。”乔熙攥了攥安然的手,对着她微微一笑,“不过我相信,他会喜欢你的。”
“他是你什么人?”安然呼了呼气,“原本不紧张的,被你一说竟有些紧张了。我怎么有点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呢?”
乔熙笑,“可不就是丑媳妇见公婆嘛。”
“啊?”安然微微一愣,看到乔熙脸上揶揄的笑,终于明白过来他是在戏弄她。
“太坏了你。”安然捶了捶乔熙的胸膛,“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安然害羞了。”乔熙捏着安然的手,“穿的还是有些少,手都是凉的。”
安然抽回手,轻轻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常年冰冷,你可以说我是冷美人。”
“冷美人么?”
“对啊,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乔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只是觉得,我们已经到地方了。”
“又取笑我!”
“好了,我错了。咱们走啦!”乔熙拥着安然下车,纷纷扬扬的雪花洒落在他们两个的肩膀上,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这就是冰灯展吗?怎么没看到一盏灯?”安然呼了呼气,只觉得指尖有些寒冷。
“在里面。露天的,前几年我参加过一次,很壮观。据说这次是根据华夏古典文化来的,有很多人会来,不过不用担心。那些记者不会找茬的。”
“你怎么知道我害怕那些记者。”安然轻轻一笑,挽住乔熙的胳膊,“这叫做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吗?”
“可能吧,不过我对那些随意八卦的记者也很厌倦。上次的那些都被水千叶打发干净了,在媒体界还引起一场不小的波动。”
“水千叶果然还是那么可爱。”安然抿嘴轻笑。
“转过这个弯就到了。”乔熙拉住了安然,“你看看漂亮吗?”
“这……”
还没到冰灯场地,安然便被这大手笔的开场惊呆了。
“这是冰雕的梅花?”她有些不敢置信。
“不错,正是冰雕的梅花。玉树梅花。”乔熙摁开了一个按钮,那些梅花突然发出碧玉色的光芒,只有花蕊为淡淡的红色。一闪一闪的,在黑夜里异常耀眼。
“我们进去吧。”乔熙轻轻笑着,拉住安然的手往前走。
“我从来没看见过这么漂亮的梅花。玉树青青,梅花点点,在这雪夜里,美得像是一场梦。”
“你说你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在梅花林中跳舞,我便想到了这个场景。”乔熙放开安然的手,看着她站立在梅花丛中,雪花飘,梅花闪闪,美丽异常。
“这是你特意为我制作的?”
安然忍不住声音中的惊喜,她喜欢,非常喜欢这种冰雕的梅花。一树一树花团锦簇,更能将那冰清玉洁的神韵展现出来。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安然站立在冰梅中,雪花飘零,她的声音淡然悠远,那首清丽的小词正如她的身影,袅袅如烟,绝美如画。
此刻的安然,正如从古画中走出来的梅花女子。
“你,赶制的冰雕梅花不错。这个女子,也不错。”乔熙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他的声音略带嘶哑,身形几乎和乔熙一样高大,只是略显壮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