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绎拿出一张照片,“你看这个飞机残骸旁边,像不像降落伞的模样?”
“不错,是降落伞。”安然激动了起来,“是无忧的降落伞吗?”
“应该是的。”洛绎轻轻一笑,“按照降落的速度和爆炸的强度,无忧不会又问题的,何况,降落伞没什么大碍,人怎么会有事呢?我想,咱们几个落下之后都昏迷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或者有人看到无忧昏迷,将他救走了也说不定呢。”
安然看着那张照片上的降落伞,心里有些许的安慰。她呆滞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灵动,“谢谢你,洛绎。”
洛绎神色有些古怪地将那些照片收起来,拍了拍安然的肩膀,“无忧不会有事的,若是他醒来之后找到你,看到你这模样肯定会心疼的。来,吃点东西吧。”
盈盈将煮好的鸡汤端过来,安然麻木地吃了小半碗,恹恹地躺了下去。
看到安然闭上了眼,呼吸均匀。盈盈和洛绎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中。
“水千叶真的发现了无忧的降落伞?”
“没有。这张是我做的。”洛绎表情淡淡的,“若是她认为无忧已经遇难了,便会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不能醒过来。只有用这种方法,让她恢复活着的信心。”
“我懂了……”
“我已经订了回去的动车票。有了这次事故,安然不适合坐飞机了。我想,还是快回去的好……”
“水千叶真的没有一点消息吗?”
“没有。无忧像是凭空失踪了一般。非常诡异。”洛绎叹了口气,“若是有消息,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就害怕……”
“害怕什么?”盈盈反问道。
“害怕,无忧他凶多吉少……”
“嘘……”盈盈捂住了洛绎的嘴,“千万不要说这种话,若是被安然听到了,我害怕她接受不了。”
“哎,我相信无忧吉人自有天相。这起事故,水千叶已经着手调查了,我想,这和冷刺的残部有着莫名的关系。”
“冷刺?”
“不错。就是雪千城和乔熙的属下。水千叶说过,雪千城和司若薇不小心跌落进隧道中不知去向。乔熙则被蔓藤吞噬,他和石岩两个人伤痕累累地逃出那个地方之后,便有冷刺的人接近。”
“我有些懂了……”盈盈刻意压低声音。
“水千叶并不好过。雪千城虽然不是他的孪生兄弟,但一直以来水家将他当成亲生孩子。这涉及到水家的家丑,水千叶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他一直很奇怪,原本那个地方虽然凶险,但突然之间发生变故却是始料不及的。”
“突然之间发生变故?”
“不错。水千叶说,原本平整的路突然塌陷,走在前面的司若薇和雪千城便被陷了进去。他和石岩侥幸逃脱,也身受重伤。他们慌不择路,竟阴错阳差地找到了一个捷径,这才安全逃出。他们经过的那个地方已经全部坍塌……”
“是这样哦。”
“我想,这大抵和望月城中那些神神叨叨的人们有很大的关系……”
“……”
洛绎和盈盈的对话还在继续,安然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又慢慢闭上,泪水肆虐,泣不成声。
她竭力隐忍着,觉得呼吸也疼痛不堪。
悲伤的时候,能哭出了也是一种幸福。
刀子在心口隔断,赤裸裸地在滴血。
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思考,脑海中只有一个血色的影像,无忧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清晰,却又渐渐模糊。
她想要用力抓住无忧的手,无忧却像是通红的雾气一般,慢慢地消失,慢慢地变淡,慢慢地……
泪水早已经模糊了双眼,洛绎和盈盈的话语还在继续,那种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般,梦里醒不来的梦,通体的血红,像是一种无言的诉讼。
“我不相信他有事。”安然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大声地说道。
“安然?”盈盈在门外听到了安然的话,她脸色一变,跑回屋子里,看到坐起的安然,“你没事吧?”
“没事。”安然挣扎着起身,“我要去那个地方看看。”
“别去了。那里已经被清空了,什么都没有。”盈盈低着眼,叹了一口气,瞒着她,终究也没有办法。
“清空了?”安然呆愣愣地,突然一笑,“没有他的任何身影?”
盈盈点点头。
“好,很好。安无忧,很好。”安然连着说了几个好,“冥冥之中,有些事情总是不能强求的。”
她仰天一笑,笑容里带着血色印记,“洛绎不是买了动车票吗?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回去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语气也沉静了下来。
“好。”盈盈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点点头。
原本四人的旅程变成了三个人的。动车准时出发,在特等座上,安然始终一言不发。
洛绎和盈盈相互看了看,“安然,你……”
“盈盈,我们三个人,斗地主吧。”安然突然一笑,灿烂如花。
“嗯?”盈盈和洛绎对她的突然转变没有适应过来,“斗地主?”
“对啊,就是大学里经常玩的那种。”安然灿烂地笑着,从乘务员那里买来一副扑克。
“抽到了红桃三便是地主,开始吧。”
洛绎轻轻一笑,暗地里捏了盈盈的手。
动车的速度很快很平稳,安然像是不知疲倦一般玩着,笑着,那种笑容异常灿烂,灿烂的有些不真实。
“安然,你没事吧?”盈盈有些不放心。
“我没事,我很好。”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若是他能活着,能记得我。我们肯定会再次见面。我会用时间告诉他,我活得很好,很好。若是他不出现,我就嫁人生子,从此将他忘得干干净净的。”
安然说完这句话,某个低矮小屋里的绝美男人突然睁开眼睛,他摸着自己的头,脑海中一直回响着一个名字,安然,安然,安然……
“安然是谁?”他的双眼有些迷茫,这个名字为什么那么熟悉?那些话,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刺心?
“你醒啦?”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女俯身钻进屋子里,换了块煤,“你昏睡了好久,醒来饿了吧。喝点粥吧。”她端了一碗黑乎乎的玉米粥放到无忧面前。
“这个……”
无忧皱着眉头,“这是什么东西?”
“玉米粥啊。”
“可是……”无忧实在有些饿了,他喝了一口,只觉得味道怪怪的,有些难以下咽。
“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女眨着眼睛问道。
“名字?”无忧的表情有些迷茫,“无忧。你没有名字,那就叫无忧吧,安然无忧,多好听的名字。安无忧……”
“啊……”无忧抱住头,头疼欲裂,那个好听又熟悉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
“我叫无忧,无忧……”
“无忧,真好听的名字。我叫小丫。”那少女羞涩地笑着,看着无忧绝美迷人的脸,双颊绯红。
“小丫。”无忧机械地重复了一句,觉得脑袋像是针扎般的疼痛,一些事情明明呼之欲出,仔细想,脑袋却像是爆炸了一般。
“我们家小,你就将就一下吧。等你想起了你家地址,我就去和爷爷说。”
“你爸妈呢?”无忧摸着头,尽量不去想那些事情。
“爸妈都不在了。只剩下我和爷爷……”小丫的神情有些落寞,“我们这个太穷,爸爸妈妈外出打工,爸爸在建筑工地干活的时候从高楼上摔下来,没钱治疗就去世了。妈妈伤心过度,加上原本身体不好,没过两年也跟着去了……”
“对不起。”
“没关系。无忧哥哥。”
“小丫……你今年几岁?”
“今年十五岁了。”小丫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
“十五岁了,初中生了吧。”无忧轻轻一笑,绝美的面孔上如同春花乍开,看的小丫脸颊通红。
“小丫,小丫不读了。爷爷年纪大了,小丫跟着爷爷捡煤块……”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消失。
无忧轻轻叹了口气,神情有些疲惫,他半闭上双眼,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很多事情,他却丝毫抓不住头绪。
想不出来,便索性不再想了。
天有些冷,很冷的天气里,低矮的房子中只有一个燃煤的炉子,屋子里有些昏暗,也有些呛,无忧喝了一点玉米糊,最终还是吃不下去。
小丫在安顿了无忧之后便出门去了,无忧一个人躺在床上,一些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焦急的呼唤着,他想要抓住,却发现那个温柔女人的面孔稍纵即逝。
头痛欲裂的感觉又袭来,无忧觉得有些困顿。索性便不再想了,在昏暗的小屋子里睡了过去。
在三天之后,无忧才能从床上走下来,他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很累,很疲惫。
走出小屋的时候,他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偏僻的小村庄,出门一片泥泞,大约是刚刚下过雪,残雪堆积在土道旁边,柴禾和粪便堆积在大街上,到处都是,他不仅皱了皱眉头。
小丫和爷爷从远处走来,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一片黝黑,他冲着无忧憨厚一笑,佝偻的身子上背着一箩筐煤块。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情景,无忧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也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我来吧。”他伸出手,那双手依然透明白皙,修长的双手接过漆黑的煤筐,对比有些鲜明。
“这……”
老人有些不知所措,无忧温和地笑了笑,周围围观的人们都是一愣,随后便是啧啧的感叹声和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