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提高了声音,朝舫内说道,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亲眼见过那惊天一舞的人心中更是讥冷,不屑于辩驳,那等舞姿,天下仅有!
画舫之中,佟弯弯手抱名琴,出现在前方甲板上,沈凤瞳微怔,与墨流赫互视一眼,她怎么又进来了?不过看她如今憔悴了不少,即使用妆粉饰,依旧能看出她面容清瘦,眉宇间染上一丝愁色。
登上玉台,她席地而坐,修长的指尖拨弄着琴弦,一曲《佩兰》清新明悦,她弹得专注,仿佛将自身化为那一朵空谷幽兰,无人自芳……
沈凤瞳从不将佟弯弯看成对手,也未将她放在眼里,这样一个心高气傲,娇蛮自负的女人根本不配让她放在心上,但此时她却对佟弯弯有了一丝不一样的看法。
能将一曲《佩兰》弹得如此投入意境,化语绵绵,仿佛看见傲然的女子孤芳自赏,厉厉铿锵,这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女子所无法弹奏出的意境,由琴可观人,此时,沈凤瞳心里对佟弯弯有了一丝改观,却仍不喜她。
琴曲虽好,却是不鲜,难以引起共鸣,一曲弹罢,只有一人轻轻击响掌声,清空脆悦,也缓去了佟弯弯脸上的尴尬,她抬起头望向掌声发处,顿时愕然,是她!
沈凤瞳,这个她一直都厌恶的对象,竟然只有她为自己鼓掌,她,真的听懂了?
邻侧,贺兰泽猛然看向鼓掌的沈凤瞳,一时间心神有些恍惚,佟弯弯与沈凤瞳的过节他是知道一些的,没想到这个时候身为情敌的她竟然还为对手鼓掌。
佟弯弯走下台时,离墨流赫的船最近,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向着沈凤瞳的方向呆怔片刻,而后低下头道了声:“谢谢。”
沈凤瞳掀起唇角:“我的掌声只为该得之人而响。”佟弯弯身子一僵,木然回到画舫上,全然没看到萧太后阴青的神色。
《十面埋伏》,她是要佟弯弯弹的气势奔宏的《十面埋伏》!
一众使节的脸色藏在画舫中,神色各异,薛池国那位讨人厌的莫尹大使粗嘎的声音响彻丝竹之音消弭的落英湖:“凤帝陛下,各国俱已表演完毕,您觉得哪方能获今夜魁首?”
墨流赫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沈凤瞳一眼,看得她心里直打突,这丫不会看出什么吧?
不会吧,不会吧……那天他不可能去的,更不可能知道她就是《凤舞九天》的舞者。
唇微启,正要宣布比赛结果,沈凤瞳却突然出声:“慢着!”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吓一跳,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阻止?
不过事已至此,众目睽睽之下,她总不能唤停后什么都不做吧,想到这,她缓缓起身,“今日既是国宴,各位应当尽兴才是。为表示各国对本宫和皇上新婚祝福的感谢,今夜本宫也献丑一番,各位稍等片刻。”
画舫里,层层薄纱葳蕤累累,露出纤影翦翦,那挑动袅娜的身姿看得一众使节生出淡淡的惊艳之感,都说新后貌美,但她每次出席都是薄纱掩面,不愿露出真容,让得使节们有些许遗憾。
沈凤瞳当然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她还想着以后出了宫去九洲各地历游一番,这面目一露,以后九洲皇室岂不是都知道她的身份?
一盏茶的功夫,她从画舫里走了出来,换掉了一身逶迤垂摆的凤袍,穿上一条样式简单些,造型却更为优美的雪白连襟长裙,长裙用的是凤启国皇室才能享用的‘月光锦’,长裙下摆经珍姐巧手以淡蓝真丝绣出一道道水纹,在夜色下反射出丝丝微光,像极了浸润在月光中涟漪阵阵的落英湖水。
她挽着一条水蓝色轻纱,立在宫灯旖旎的画舫间,仿佛落入凡尘的仙子,脱尘绝俗,轻渺飘然。
原本清流长泻的墨色长发盘至头顶,仅以一枚珍珠带束缚,斜长的刘海半掩蛾眉,勾勒出她姣美的脸型轮廓,露出修长洁白的玉颈,更增添一丝娇柔妩媚,引人窥探。
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简简单单的造型却惊了众人的眼,愈发衬得她气质优雅,高贵逼人,一时间整个落英湖落针可闻。
“请丝竹管乐。”沈凤瞳吩咐一声,之前因各国使节表演而停下的管乐演奏又搬回玉台,只是这次退至边缘处,将偌大的玉台让了出来。
沈凤瞳朝身后侍奉的飞灵看了一眼,飞灵领会,走上船头,双手连弹,数盏宫灯熄灭,只留玉台对角两盏,同时四枚硕大的夜明珠嵌入玉台四角,散发出耀眼逼人的明媚流光,整个玉台顿时熠熠生光,亮如白昼。
沈凤瞳走上台,优雅地朝正面几艘画舫欠了欠身,目光落在墨流赫身上,莹莹流转,“臣妾所舞需有男伴,皇上可否屈就?”
原本因她这番诱人的装扮引得使节纷纷窥探的目光而脸色铁青的某皇帝,终于因这句话双眼灼灼,一步纵跃,轻缓落在她面前,“很乐意。”
他今夜原本就穿的一身月白滚金边锦袍,也是用的月光锦,丝丝金线勾勒出飞舞的金凤,在明珠的照耀下,一对璧人灼人眼目。
“奏乐。”她已将匆匆写下的一段舞曲交给丝竹班,伸出手,与对面有些茫然的墨流赫交握,鹅颈微探,附到他耳边低声道,“一会儿你只需听我指挥,稍稍配合我的舞步即可。”
“好。”他流光溢彩的眸中泛起一丝期待,他的娘子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乐起,她微微点起脚尖,身姿翩然旋转,玉臂舒展,脚步轻盈若飞,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在乐声中优雅翩飞。一只手依旧与他交握着,轻而紧,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舞步,翩然跳跃,泛出华光溢彩,流连往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