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甘地(名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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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南非的生活(1)

南非之行

身为印度人,遭受英国人这样的侮辱,却连一句抗议的话都不能说,实在太不公平了。这件事成为改变甘地人生方向的转折点。

他是律师,在业务上难免要与驻印官员接触,所以必须与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如果他想继续在拉奇科特执业的话,就必须咽下这口气,向那位官员道歉。他的朋友也劝甘地顾全大局,去向那位驻印官员道歉。可是错不在他,他实在是不甘心。就在他犹豫不决时,驻印官员却先一步利用职权,处处刁难他,在工作上找他的麻烦,每办一件事都要遭受百般刁难,虽然律师事务所还开着,实际上跟关门歇业没什么两样。

懊恼之余,甘地便想离开拉奇科特,到另一个地方去重新开业。事有凑巧,恰好有一个难得的机会来临,成全了他的愿望。

有一天,大哥愉悦地对他说:“莫罕达斯,你想不想去南非?”

说着,大哥便交给他一封信,信是南非的阿布多拉公司写来的,他们在南非有一件重大的案子,这件案子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他们想请一位有能力的印度律师到南非去解决这个问题。

甘地也想离开这令人气恼的拉奇科特,因此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大哥立刻把他介绍给这家阿布多拉公司一个叫亚布德勒的人,亚布德勒对甘地说:“工作很简单,你只管放心,我们是以顾问的名义聘请你,一切吃住等生活费用都由本公司负责。”

“你要我替你们服务多久?”甘地问道,“报酬是多少?”

“不会超过一年,薪水是105英镑。另外还负担往返船票,并安排你住头等舱。”

这不像是给律师的一种待遇,倒像是给商店店员的报酬。可是甘地一点也不计较,因为他急于离开拉奇科特,也想到新国度里学习一些新经验。而且公司负担一切生活费用,他就可以把全部薪水寄回家了。于是他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准备动身到南非去。

船在广大无垠的印度洋一路向西南航行,两个礼拜之后终于抵达南非纳塔耳的杜尔班港。大哥托朋友的弟弟谢多先生到港口来接甘地。

杜尔班港很热闹,人群熙来攘往。不过,很显然,这片土地上的印度人似乎备受歧视,那些认识谢多的人对他都有一种歧视的神情,这使甘地很难受,可是谢多却已经习惯了。不过,比起之后在南非所遭受的种族歧视而言,这个令人不愉快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微不足道。

南非位于非洲大陆的最南端,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印度人呢?从直线距离来看,印度和南非离得并不太远。在十六七世纪时,当航行到非洲南端的新航路开辟后,荷兰人便最先在这里建立了殖民地。后来,荷兰人与当地土著通婚,所生的混血儿便是荷兰系的布尔人,布尔人和当地人彼此一直和睦相处。

可是不久,南非地区发现了金矿和钻石矿,这一发现立刻引起了英国人的注意。于是英国人便挑拨土著与布尔人互相争战。经过这场混战之后,土著的力量已大为削弱,劳动力严重缺乏。英国人乘虚而入,把南非占为自己的殖民地。为了开发矿藏,从1860年开始,英国政府引进大量的印度工人去南非工作。甘地到南非的时候,南非已经有20万印度人了。

谢多告诉他:“与阿布多拉公司打官司的那一方并不在纳塔耳,而是在德兰士瓦,你必须尽快到德兰士瓦的首都比勒陀利亚去。”

在出发前几天,甘地先请谢多带他到当地法院看看,了解一下南非法院的情形。

经过一番周折,甘地终于法庭的旁听席坐了下来。正当他抬头打量法庭的布置情形时,法官却走到他的面前,粗鲁地对他说:“喂!把你的头巾摘掉。”

在印度,不论什么场合都必须戴着头巾。这个法官要他拿掉头巾,这对他而言,实在是一个很大的侮辱。经过几番争执,甘地索性离开了法庭。这时,跟在他后面出来的谢多说:“在南非的印度人,大多是穷苦的工人,经常会受到英国人与布尔人的歧视和侮辱。”

想到往后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甘地便气愤地说:“算了,我还是摘掉头巾,改戴英国丝帽得了!”

不料谢多却坚决反对:“甘地先生,如果你这样做,那就失去印度人的精神了。其实你戴头巾很好看,如果把头巾换成丝帽,说不定会被人误认为餐厅的跑堂呢!”

甘地明白谢多的意思。谢多坚持要他戴头巾,却完全是出于真诚的爱国情操。甘地决定不理会外人的侮辱和嘲笑,继续戴头巾。

为了这件事,甘地曾在杜尔班的报纸上投书控诉,说明印度人按照印度习俗戴头巾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人可以用任何职权叫他摘下头巾。这条新闻发表后,在报纸上引起了很多争议,有人支持他,也有人严厉地批评他。他也被描写成为一个“不受欢迎的来客”。

一星期后,在比勒陀利亚的阿布多拉公司代理人通知他:“诉讼手续已经办妥,请速来相商。”

于是,甘地买了一张头等火车票,心里盘算着从杜尔班到德兰士瓦的比勒陀利亚约有700公里,坐火车再换马车,大约4天就可以抵达了。

遭遇歧视

晚上9点,火车抵达纳塔耳的省城马利兹堡。一个乘务员来问甘地要不要卧铺,他说:“不要,我自己有铺盖。”

不久,又来了一位白人乘客,他把甘地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便马上走开了。

甘地正准备好好睡一觉,那个白人突然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三个乘务员。乘务员一言不发地走到甘地身边说:“跟我来,你必须到货车车厢里去。”

“可是我买的是头等车票呀。”甘地说。

“什么车票都没用,告诉你,印度人只配坐货车。”乘务员面无表情地说。

“我在杜尔班上车时已被允许坐头等车厢,因此,我有权利坐到终点站。”

“少在这里啰嗦了,快滚到货车车厢去,不然我就叫警察把你撵出去!”

“那你去叫吧,反正我绝不到货车车厢里去。”

结果,他们拿甘地没办法,果真把警察叫来了。那个警察一看到他坐在头等车厢里,便不由分说要把他撵到满载货物、牛、猪等的货车车厢上,甘地宁死也不去,警察便把他拖到月台上,并把他的行李都抛出窗外。

不久,开车的时间到了,火车喷出一串黑烟扬长而去。甘地只好检起行李,慢慢地走进候车室。

当时正是冬天,在南非,冬天是非常寒冷的。马利兹堡海拔很高,冷得特别厉害,加上又是夜里,候车室内既没生火,也没有电灯,甘地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黑暗中发抖,脑海里思考着很多事:

——买了头等车票就有坐头等车厢的权利,现在该怎么办?是应该坚持下去,力争到底?或者就此罢休,回印度算了!

——回印度就能解决问题吗?不!我遭受的这些并不是我个人的问题,而是所有在南非的印度人,以及英国统治下的所有印度人共同的耻辱和痛苦。即使回印度去,种族歧视也依然存在。如果可能的话,我应当设法把这病根拔除,哪怕是为此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想通了以后,甘地决定继续前往比勒陀利亚。度过了漫漫长夜后,天一亮,他立刻打电报给杜尔班的铁路局长和谢多,说明了这段不公平的遭遇。谢多很快回电给他,告诉他他已经向铁路局长提出抗议,不过局长说乘务员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因为他们不能拒绝白人乘客的要求。不过,铁路局长已给马利兹堡的站长下了命令,让他不受干扰地继续旅行。同时,谢多还打电报给马利兹堡的朋友,请他们到站上来照料甘地。

当谢多的朋友到车站时,甘地便把他的遭遇告诉了他们,他们解释说,他所碰到的事情并不罕见。他们还说,印度人出门如果坐头等或二等火车,就得准备遭受铁路官员和白种人旅客的白眼。

到了晚上,与昨天同一时刻的列车又来了。谢多已为甘地预先订好头等座位,同时还付了卧铺的车费,甘地终于顺利地搭上了这班列车。

第二天早晨,火车抵达查尔斯敦,那时候查尔斯敦与约翰内斯堡之间还没有通铁路,乘客必须在此换乘马车。甘地走到马车的停车场旁,拿出前往比勒陀利亚的头等车票,那个领班的马车管理员是个白种人,他认为甘地和白种人乘客坐在一起是不恰当的,便冷冷地说:“这张车票无效。”接着,他又指着驾驶座旁的自己座位说:“你不能坐在客车车厢,就在驾驶座旁边坐下吧。”

这对已经付过钱的甘地来说,实在是个很大的侮辱。他本想据理力争,可是如果他提出抗议,这辆马车就会把他丢在一旁。这样便得再延误一天,天知道第二天又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尽管他心里非常愤怒,却还是不声不响地在车夫旁边坐下了。然后,这个蛮横的领班便大模大样地进入客车厢,得意洋洋地坐在原本是甘地的位子上。

大约在下午3点钟的时候,马车到了巴德科夫。这时领班大概是想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抽抽烟,于是他从车夫那里拿了一块肮脏的抹布铺在脚踏板上,然后指着脚踏板恶声恶气地对甘地说:“喂!印度人,你的位子让我坐,你坐到这里来。”

这种侮辱未免过分了,甘地实在无法忍受。因此,他理直气壮地说:“我本来有坐在客车厢里的权利,但却被你赶到驾驶座来,这个无理的要求我已默默忍受了,可是你却要我蹲在你的脚边,不觉得太过分了吗?这种侮辱我受不了,不过我倒可以坐到里面去。”说着,甘地便起身走向客车厢。

甘地话刚说完,那个人便走过来使劲地给了他几个耳光。他抓住他的胳臂,想要把他拉下车。甘地则紧紧地抓住驾驶座旁边的栏杆,死也不肯松手。

虽然有很多乘客围观,但这个人一点也不介意,仍然又骂又打。有两三个白人乘客似乎觉得很过意不去,便嚷道:“别打了,这位印度人说得也有道理,你就让他进来和我们一起坐吧!”后来,也许是他打得疲倦了,也许是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了,他便放开了甘地的胳臂,骂了几句,然后命令坐在驾驶座另一边的仆人下来,把位子让给甘地坐。

等乘客们坐定、吹过哨子以后,马车又赶下一程了。那个马车长还意犹未尽地挥着拳头说:“混账!印度鬼,等我到了史丹德顿,你再看看我的厉害。”

甘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响,只默默地向神祈祷,请神赐给他平安。

天黑以后,他们赶到了史丹德顿。那时已有五六个印度朋友在等着他了。他们是接到谢多的电报而特地来接他的,还为他安排了住宿问题。甘地把路上的遭遇都告诉了他们。他们听了很难过,也向甘地讲述了他们遇到的相似的经历。

在史丹德顿过了一夜,马车的旅程大约还需一天。为了避免再受这种非人的待遇,甘地便找到马车公司的代理人,陈述了他在路上遭遇的一切,并请他主持公道。负责人回答说:“明天的车厢较大,马车长也换了人,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请你放心。”

第二天早上,印度友人送甘地上了马车,也没有发生与昨天类似的情形。当天晚上,他顺利抵达约翰内斯堡。

在史丹德顿时,谢多曾打电报给甘地,说到了约翰内斯堡,有一个名叫雅尼的客户会在那里迎接他,他把雅尼商店的地址给了他。甘地原以为到了车站就可见到雅尼,可是他们彼此素不相识,而且约翰内斯堡又那么大,所以他们没有马上见到面。

甘地租了一辆马车,叫车夫送他到国际饭店。到达饭店时,他请旅馆经理给他一个房间。旅馆经理看了他一眼,客气地说:“很对不起,客满了。”

甘地只好又叫了一部马车,去了雅尼的商店。雅尼正在店里等他,甘地跟他讲了在旅馆的经历,雅尼却哈哈大笑地说:“你以为饭店会把印度人当客人看待吗?”

“为什么不会呢?饭店不就是让人住宿的地方吗?”

“你只要在这里待上四五天,就可以知道印度人要在南非立足多么困难!至于我们,为了能赚更多的钱,只好忍受这些压迫和侮辱。我们这种人才能够在这种地方住下来。”

雅尼便把印度人在南非吃到的苦头讲给甘地听,讲完后他说:“这种地方是不适合你这样的知识分子居住的。你明天起程前往比勒陀利亚时,千万不可乘坐头等或二等车,印度人在南非只能坐三等车,我们也压根买不到头等和二等的车票。”

“你们就没有提出过抗议吗?”

“当然抗议过,可是没有用。即使侥幸能坐上头等、二等车,在车上也一定会受到白人和列车员的侮辱,我们宁可不受这个窝囊气。”

雅尼的话使甘地很愤慨,为了向这种不公平的措施挑战,他找了一份铁路乘车规则,发现上面并没有这种差别待遇的规定,因此,他便信心十足地对雅尼说:“我明天要搭乘头等车。如果买不到票,我宁肯租一辆马车到比勒陀利亚去。”

甘地立刻写信给约翰内斯堡车站的站长,向他表明他是印度籍律师,要赶到比勒陀利亚办事,因为一向习惯坐头等车,当然这次也不能例外,他请求把车票卖给他。

出发的时候,甘地穿着大礼服,戴着领带,除了头巾之外,其余打扮全是英式的。当他乘马车抵达火车站时,便到售票口去买票。他拿出一个英镑的车票钱放在柜台上,告诉售票员他要买一张往比勒陀利亚的头等车票。

这时,从票房内马上走出一个白人站长,和气地说:“写信给我的人就是你吧?”

“是的。你要是给我一张车票,我将不胜感激。我今天必须赶到比勒陀利亚去。”

站长笑着说:“我不是英国人,是荷兰人。看了你的来信,我十分了解你的心情和处境,我很愿意给你一张车票,但是有一个条件:如果列车员让你到三等车厢里去,你不要把我牵连进去,因为我也是英国人雇的职员。这是头等车票,你拿去吧。我知道你是一个绅士,祝你一路平安。”

甘地接过车票,一面向他致谢,一面保证不论遇到任何情况,绝不提起他卖票给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