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起舞弄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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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六十二随风而逝

素商凄清扬微风,草根知秋有鸣蛩。

北阴昭德六年九秋中旬十日,北阴王阴凉昭告天下:

“王室不幸,贼臣寸中德、环正,乘衅纵害,欺天罔地,祸加至尊。幸得忠臣良将,齐心戮力,大集义兵,剿戮群凶。今贼臣伏诛,灭其三族,以儆效尤。

然则王后寸氏,为国除奸,舍生取义,不幸殒命,寡人悲不能抑。王后寸氏,功在社稷,存有懿范,四德粲其兼备。封为懿仁王后,谥号贤懿仁圣王后。”

伴随着漫天的灰烬,阴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霹雳的手段在崇圣城展开了一次大规模的肃清行动。所有与寸氏环氏有牵连的官员商贾轻则充军,重则被枭首示众。一时间,城内流淌着的清澈溪水,都被染成了红色,古朴而幽静的崇圣城中弥漫着血腥。

——

清晨大池府衙内一片秩序井然,来来往往担任警戒的都是阴若水的侍卫。整个大池的警戒也全部由德旺春明的夜枭军接管,夜枭军各地驻地的往来消息也暂时由和悌处理。

阴若水的伤势在和悌等人的看顾下已大有好转,肺部疼痛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几乎不再咳嗽了。

“凰王,属下芳忠求见。”室外一身侍卫妆扮的芳忠站在室外。

“进来吧。”阴若水停下了手中抚弄的秦筝,从案几旁站起身。

“参见凰王。”芳忠进到室内正要顿首。

“不必多礼。”阴若水搀扶住芳忠不让她跪下:“事情查得如何?”

“属下差得李成易并不是环正一党,在朝中也无党羽。”芳忠回禀道。

“如此甚好。李成易本是文官,不宜久驻留在大池,明日就命他回朝述职吧。”阴若水不太喜欢李成易的尖酸刻薄,让人不舒服。既然他不是环正一党,那就姑且放他一马。

“是,属下这就去办。”芳忠躬身施礼,退出室内。

“凰王。”和悌从室外走了进来。

“怎么今日没去巡城?”阴若水奇怪地看着进来的和悌。

“德旺春明将军回来了。”和悌笑答道。

“哦?他现在人在何处?”

“正在府衙外。”

“传。”

“是。”和悌挑帘出去。

不多时,德旺春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属下参见凰王。”憨厚的汉子顿首于阴若水的面前。

“平身。”阴若水的右手轻放在德旺春明的左臂边,示意他起身:“将军此行可还顺利?”

“托凰王的福,一切顺利。”别看德旺春明的外表像个大老粗,心思却很细腻:“属下听说您想将李大人调回王城?”

“孤正有此意。”阴若水坐在上首,示意德旺春明坐下:“将军有何高见?”

“属下不敢。不过依属下来看,李大人他说话虽然尖酸刻薄,可是为官清廉,对待手下也是古道热肠。”

“难道将军不认为他此举有收买人心之嫌?”阴若水说出心中的疑虑。

“这个?”德旺春明明白阴若水的担心,毕竟大池是军事重地。如果守将不是心腹之人,任谁也不会放心:“属下刚到此与李大人合作,也深感他的怪癖。处久之后才发现,此人只是嘴上刻薄而已,绝没有非分之心。”

“既然将军如此推崇此人,孤就暂且将他留在大池。不过要将军为正他为辅。”阴若水见德旺春明如此说,便卖了个面子给他。

“如此属下就代李大人多谢凰王。”德旺春明离座躬身施礼退下。

见德旺春明离开,和悌不解问道:“凰王,您不是对李大人不放心吗?为何将他留在大池?”

“孤不想因一己之见而误了人才。”阴若水想想自己确实不应以个人的喜好而决断人才去留。

“没想到德旺将军与李大人的感情会这么要好。”和悌小声嘟囔了一句。

阴若水也不由地点头,他们二人的关系还真多非同一般。难道是那个耽美不成?阴若水很坏心的想:谁是小攻谁是小受呢?

“凰王,神风先生来请脉了。”和雪挑帘走了进来。

“有请。”

阴若水的话音刚落,和雪转身挑起了门帘:“神风先生凰王有请。”

神风迈步进来,一身缎子的墨绿色袍服衬着他白皙的皮肤显得人更加秀雅。

“臣参见凰王。”神风躬身施礼。

“先生休要多礼,快请上坐。”阴若水温和地笑着:“给先生看茶。”

“谢殿下。”神风坐在阴若水的身旁,为她诊脉。少顷,神风收回了手,拾起诊具

“如何?”阴若水收回了手问道。

“殿下脉象平稳。只要您注意休息,按时进药。假以时日必会痊愈。”

阴若水微微一笑,神风的回答还真是滴水不漏。‘假以时日’,就不知要等到何日:“有劳先生了。孤留先生在北阴,本是想向你讨教医术药理,却要累先生为孤的病操劳。真是让孤过意不去。”

“殿下说的是哪里话。”神风起身恭立:“您曾经说过‘医者父母心’。这本是臣分内之事。”

“噢?难为先生还记得孤的话。”阴若水亦起身:“先生到我北阴,孤还未尽地主之谊。这大池风景也算优美,先生可愿陪孤出去走走?”

“臣求之不得。”神风优雅有礼的答道。

“和悌命人备马,孤要与先生出去走走。”阴若水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

大池在西洱与三浪之间,临海靠山景色最是宜人。阴若水与神风在和悌等人的相伴下骑马出了府衙。

秋风徐徐,若有若无。郊外的原野挨着城郭舒展开去。众人马儿的速度不是很快,

马过处留下淡淡的尘烟。晴空上浮云冉冉飘过,极目所见,遍地丛生的萋萋芳草,满野翻飞的洁白的蒲公英。官路上也是郁郁葱葱,官道时隐时现,引着芳草直伸向无边尽头,化成迷茫一片。

“殿下可又觉得身体不适?”神风倒是个很称职的医生。

“无碍,孤没有那么娇弱。”阴若水手勒着缰绳,控制着马的速度。

神风听了她的话,不由回头看了看。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有着透明的质感,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纤细的身体罩在宽大的蓝色袍服中,越发显得瘦小。只是她眼中的那一抹坚韧刚毅,让人时常忽略了她那几乎一捏就会碎掉的身体。神风深深的明白娇弱的只是她的外表,体魄内蕴藏着强悍因子,血管里奔涌着对抗和韧性的激流。

忽见天空中一只黑褐色的苍鹰在阴若水等人的上空翱翔。只见它铺平身体,贴着浮云无声的滑翔,一声悠长的嘶啸划破长空,在众人的头顶上激越回荡。

“吁——。”阴若水拉紧缰绳勒住马:“和悌,皮套给孤。”

“是。”身后的和悌将皮套递了过来。

阴若水将皮套套在右手臂上,撮唇打了个响亮的口哨,并伸出了右臂。这时候盘旋在高空中的苍鹰,迅即从高空滑到低空,骁勇的身姿,驾云穿棱的两翅,眼睛里发出幽幽的光。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它一个俯冲下来冲向阴若水,钢铁般的勾爪稳稳地抓牢了她的右臂,强大的冲力令她的身体也不由的摇晃了几下。

阴若水取下苍鹰的腿上的刻有‘夜’字的竹筒,在一抖臂,那苍鹰立刻又展翅翱翔。阴若水看着天空中飞翔的老鹰渐去渐远,最后消融于天的尽头。她才打开了竹筒,取出了里面的丝帛。展开白色的丝帛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王后薨逝。

“凰王,何事?”她身后的和悌察觉了她的异样急催马上前。

只见阴若水原本才有血色的脸上已是一片苍白,刚毅的眼中是无助和彷徨,展开丝帛的手不停颤抖着。

“凰王?”和悌担心地唤着阴若水。

阴若水讷讷地转过头看向和悌,好像整个人的灵魂被抽去般:“瀛,他……”话未说完,她就觉得喉咙发甜“噗”的一口血喷溅在那白色的丝帛上。眼中眼中渐渐失去光泽,身体后倾,就像风中的落叶。那沾满了血迹的丝帛也从手中飞落,要随风而逝。

“凰王——”众人大叫道。

一旁的神风急忙从马上纵身越过,接住了那要飘落到地上的身体。和悌也一个飞身,将飞远的丝帛攥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