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鲁定公已经去世,鲁国由定公之子哀公(前494—前468年在位)继位。鲁哀公曾派人来请孔子回国,孔子心中盘算着鲁国政务废弛,国势益弱,恐已难挽颓势,但国君派人来请,总不能拒而不受,于是命弟子冉有回鲁国从政。
冉有,名求,字子有,多才多艺,以政事见称。他返回鲁国时,哀公问他:“夫子现在在哪个国家?”
冉有回答:“正要去宋国。”
“自从寡人主政以来,一直苦于没有贤人从旁相助,你这次回来得正好,请你一定要留下来协助我,千万不要推辞啊。”
冉有见他态度恳切,言辞谦逊,只好应命。
恰好,鲁国的右司马不久前去世,哀公就任命冉有出任右司马。司马掌管兵事,可以发挥自己的长处,所以冉有欣然受命。从此冉有长期在鲁国做官。后来,孔子得以结束周游生涯,返回鲁国,就是冉有在哀公面前力保所致。
另一边,孔子一行抵达宋国国境后,颜回先去拜访了他的旧友子罕。子罕一听孔子已入宋国边界,立即奏明宋君。宋君之前也久慕孔子盛名,马上命大司马桓魋前往迎接。
桓魋这个人极为专横跋扈,他深恐孔子会受到宋君的重用,所以故意在宋君面前进谗言。一来二去,宋君信以为真,便嘱咐桓魋暗中留意孔子的行动。
有一天,孔子同弟子们到郊外游览,看到一大群人在雕凿一个石质的棺椁。棺椁十分巨大,那群工人个个疲惫不堪,却又不敢怠慢。
孔子好奇地询问一个工人说:“你们劳师动众造这么大的一个石棺椁做什么?”
“这是大司马命令做的。”工人回答。
孔子又问:“为什么要做这么大?”
工人四下看看,然后极小声地说:“他死后要许多人跟着陪葬的,所以棺椁当然是越大越好了。唉,我们命苦,被征来做苦役。前几天已经有好几个人被累死了。”
孔子长叹一声,说:“这真是人间惨事,千古未闻啊!”
很快,桓魋知道了孔子这一天的活动,自然也知道了他说的这句话。桓魋心想,孔丘不除,始终是个隐患。
有一次,桓魋当着宋君的面,奚落孔子道:“您在鲁国时,官拜大司寇,位高权重,怎么没能使鲁国臻于富强之境,称雄于诸侯呢?从这方面看,您似乎不及管仲和晏婴啊。您既然弃官离开鲁国,却不隐居山林,反而终日东奔西走,乞求别国的赏识和任用。从这方面看,您似乎不及伯夷和叔齐啊。”
伯夷和叔齐是商末孤竹国的两位王子,彼此禅让王位,最后为守节饿死在首阳山。儒家学派对两人评价很高,称其“能以国让,仁孰大焉”。桓魋拿此二人比孔子,显然是嘲笑孔子对故国并非忠心耿耿。
孔子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在鲁国做官时,主张君臣有位,长幼有序,致力于兴教化,正刑狱。鲁国后来人人知耻达礼,路不拾遗,执法听讼,无私无纵。以至于邻邦仰慕而前来观摩,络绎于途,这些想必大司马不会没有耳闻,我也不多说了。
“至于我弃官离开,那是因为鲁国的君王和宰相都沉溺于声色,我屡次劝谏,他们却充耳不闻,所以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我心里还是希望我离开之后,他们能够醒悟,从此远美色、亲贤臣。我虽然游历在外,却时时刻刻以故国为念,从来不敢忘怀。”
桓魋本想当众羞辱孔子,不料却给了孔子侃侃而谈的机会。在座诸人听了孔子一席话之后,都对他更加叹服。宋国的忠良之士,竭诚希望孔子能够久留宋国,改革政事、翦除奸佞,助宋国繁荣富强。
经此一事,桓魋对孔子可谓恨之入骨。他一方面开始从中作梗,使得宋君对孔子一直未予重用;一方面积极着手部署,企图杀害孔子。
那段时间,孔子闲来无事时,常常跟弟子们在所住行馆附近的一棵大树下讲学论道。
桓魋向宋君进谗说:“孔丘这个人心怀不轨,我听说他曾经告诉他的弟子们,宋是他的祖国,他有心篡夺政权。常有人看见他和学生们聚在行馆旁边的大树下,名义上是讲学,实际上是密谋造反,您可得小心啊。”
宋君一听,大为吃惊,问道:“这消息你怎么知道的?可靠吗?”
桓魋言之凿凿地回禀说:“是我派在行馆里的心腹探听到的,绝对假不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把他们赶走?”
“不行。如果直接赶走孔丘,您一定会受到别人的批评。这件事,交给臣去办理好了。”
“好,你看着办吧。”
桓魋领命回去以后,密嘱心腹,挑选几十名家丁,换上杂色衣服,准备趁清晨孔子和弟子在大树下讲学论道的时候,一拥而上,杀他个措手不及。
第二天黎明时分,几十名乔装成盗匪的家丁,埋伏在大树附近候命。
这时,天刚蒙蒙亮,且大雾弥漫,家丁中领头的那个人远远望去,由于大树枝桠甚多,看起来好像人影幢幢。他一声令下,一伙人扑杀过去,把树枝砍得七零八落,却不见一个人影。他们赶紧掉转头来,奔向行馆,里面却空无一人。
原来,孔子所住的行馆离子罕家不远,子罕深知孔子的处境十分危险,因此秘密嘱咐行馆里面的人要细心照顾孔子,不得有所疏忽。桓魋派家丁埋伏在大树周围时,孔子已经收到了子罕的通知,所以预先逃走了。
桓魋得到家丁的回报后,气得暴跳如雷,下令发兵追赶。可是孔子早就走远了,已经追赶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