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金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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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从母亲年轻时的照片上看得出,母亲并不是那种太漂亮的女人,但她是属于健康、贤惠、能干、内秀类型的家庭妇女。

母亲和父亲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母亲姓潭,名碧莲。她在解放后才勉强读了高小,年龄大了也就不好意思再去上学,17岁就在家务农。后来区里成立农业社、人民公社,她还为一名公社干部。

听母亲说,母亲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位身材又高、皮肤又白、走路又有风度、肚子有学问的金家大少爷。农村的女孩子出嫁得早,那时到母亲家里上门来提亲的、做媒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可母亲就是不同意。

金家在全县都是有名望的秀才人家,在小小的乌石冲就更不用说了,是祖上三代都中过秀才的大富人家。

金家唯一不足的就是旺女不旺男,到了父亲金开来这代,已是三代单传了。在湖南农村,女孩子再好也是别人家的人,每嫁一个女儿都要备一份不薄的陪嫁,等到了临近解放之时,金家只能勉强维持金开来在省城读书的费用了。

原先说好1957年国庆节结婚的父亲,在婚期临近之时,收到的却是她女朋友的绝交信,这封信转了大半月后到父亲手中,父亲急切地请假前去,他的女朋友已被强制送往外地去牢教了。此后,父亲再也没有见过他那位挚亲挚爱的心上人。

1958年春节,父亲回到家中过年,已年近七旬的爷爷、奶奶反复劝父亲:“你都快三十了,赶快成个家,也让我们看一眼孙子吧。”

心里很是消沉的父亲,被我奶奶的婆婆嘴说动了心,一气之下点了点头。

当提起本村和邻村的几位姑娘时,父亲根本不同意。

这或许就是缘分来临。那一刻,已是公社干部的母亲,正好出现在金家,她来向父亲请教事情的。当时母亲正为乡里准备在春节后修水渠的事发愁,当她知道父亲回来过春节后,就前来请父亲做做参谋。母亲邀着父亲一起到河堤上去察看,父亲把他知道的知识全都说给了母亲听。

从修河堤要有滩,河渠要有弯,说到秦始皇修渠征服两广,到李冰修都江堰,从大禹治水的堵与疏,再到家乡的河堤上哪里应该修滩,哪里要留个弯,都祥细说给了母亲听……

寒风凛凛的河堤上只有这对男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天母亲压根就没有听进去几句话,听到的只是父亲一肚子的学问,看见的只是父亲潇洒、英俊的英姿,心里充满了对父亲的敬佩……

回到家中,我奶奶一个劲地问父亲:“莲妹子怎么样?”

“这个妹子人好,心肠也好,人又能干,长相也好,还经常前来帮助我们家里……”

父亲压根没有想到那一层意思上去。“她还那么小”。

“也不小了,听说过了20岁。”

心情不好,又经不起我奶奶劝的父亲,勉强地答应了。

我奶奶马上去找媒人作媒,母亲一听来说媒的是父亲家,她二话没说就点头答应了。两家人一换贴子,虽然男方大了女方八岁,还真有夫妻缘分。而父亲则要求三天后就结婚,结了婚同他一起去江西。母亲连想都没想就高兴地答应了,也从此改变了母亲的人生。

母亲是带着对父亲的崇敬之心和他一起来到江西的。当年的九月底,我在母亲肚子里快要成人的时候,父亲送母亲回乡待产。那时的家乡是满地插红,到处炼钢铁,家家吃食堂,人人过共产主义生活。

乌石冲离镇里有十几里路,人家也不多,影响还小一点。每家还留下了一口锅。

我呱呱落地后,我爷爷、奶奶人高兴得变了形。可我满月后,物质供应就开始紧张了,连农村家应该产的鸡、蛋都非常缺乏,先是肉类、鸡鸭,后来连吃的米都供应不上了。

我三个多月大的时候,父亲回家探完亲后,用一担箩筐一头担上我,一头挑起了我们全家,离开湖南回到了江西。没想到这是和我的爷爷奶奶、外公最后的道别,湖南再也没有我们的家了。

父亲依旧是早出晚归,白天穿上登山鞋,背上地质包,带上地质锤、罗盘、放大镜,在山里面找矿,晚上则是在煤油灯下不停地看书、看资料,这个地层、这个破碎带,那个断层,那个石英脉地研究个没完没了,要么就是制图、制表,那些东西母亲至今也没有搞懂。待轮到给母亲上文化课时,往往没讲上几句,父亲就在一旁打鼾了。

一半是天灾,一半是人祸的************,偏居一隅的乌石冲也没能够躲过这场灾祸,我年岁已高的爷爷奶奶,最终没有渡过去。

一个月的工资买不起一只老母鸡,粮食奇缺,人人的粮食定量都不够吃,吃不饱饭……勘探队职工一批批地离队,有的上午还在上班,下午就没了人影子。有回家乡去种田的,有去山上搞副业的,有几个人合伙挖钨砂的……大队长许红心(外号叫许八路)黑着脸指着父亲金开来说:“技术人员一个也不能少,带不好队伍我拿你是问。”

父亲、母亲没有走,也压根没有想过要离开勘探队,在勘探队日子最困难的时候母亲不但又生了一个弟弟,而且还接来了外婆带我们。许八路对父亲又一次产生了好感。

下了班,母亲又多了一样事,开荒种菜、种红署,砍柴,父亲也是在这个时候学会了捉鱼、挖竹笋、摘野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