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近代以来日本的中国观第三卷(1840-18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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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作为“经略”的“修好”(19)

清政府的官员虽然也有一贯坚持斗争的,但是终究以退让而息事宁人,在这次外交谈判中也得到了一些教训。如10月5日在总理衙门与日方的谈判中,诸大臣有言:“副岛大臣柳原公使通报之时,我方未言及查办等事,仅有一场谈话而已。然两国之属地等不可相互侵越之事,为彼此之所誓约,当时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之大事。”又曰:“柳原公(使)虽有通告,但之后副岛大臣久滞(北京)而丝毫未言及此事。副岛大臣不说此事,我方亦不便强问,故舍而未管,今举此以为确证,对我们几乎如梦一样。”《大日本外交文书》第7卷,第255—256页。见《使清辨理始末》,载《明治文化全集》第六卷·外交篇,第108页。大梦方醒,才觉得对方的预谋与算计之深。中国官员似乎并未很好地吸取这次谈判的经验教训,其后宫岛诚一郎以朋友的面目出现而与中国驻日公使馆成员交往,套取重要外交机密给,在琉球问题和朝出兵鲜上给中国造成了很大的被动与损失。参见刘雨珍《〈宫岛诚一郎文书〉中的琉球交涉史料》(中国史学会、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编《黄遵宪研究新论——纪念黄遵宪逝世一百周年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年)、戚其章《近代日本的兴亚主义思潮与兴亚会》(《抗日战争研究》2008年第2期)。一旦被贼惦记上,真是防不胜防。

在出兵台湾的问题上,日本政府方面的认识已经比较清楚了安冈昭男《明治前期中日关系史研究》(胡连成译,福建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四章(明治前期政府方面在台湾问题上的言论、策略)、第五章(出兵台湾——征蕃与准备对清开战)对此有详细论述。此外可参见米庆余的《日本近现代外交史》(世界知识出版社2010年)第一章第三节(对华立约与出兵台湾)、前述李理、赵国辉《李仙得与日本第一次侵台》(载《近代史研究》2007年第3期)等。民间的认识状况如何,似乎学界对此还没有太多关注。早坂四郎在《使清辨理始末解题》中指出:“读一读明治八年刊行的佐田白茅辑《日清贯珍》与多田直绳辑《日本支那谈判始末》,就可以推测出此外交问题在当时国民的眼中是如何反映的、以及他们是以什么感情来接受这种结果的。”《明治文化全集》第6卷·外交篇(解题),第14页。接着他在《处蕃趣旨书解题》中又提到:“关于征台事件日清外交谈判的综合性记录无出本书(即《处蕃趣旨书》)之右者。但是对同一问题作侧面观者,有稍迟于本书公刊的多田直绳编《日本支那谈判始末》上下二册、佐田白茅辑《日清贯珍》上下二册等民间刊行物。前者为通俗读物,后者搜集了关于征台事件的内外新闻报道,由此可以约略推测该外交问题在一般国民之间有什么样的反映。”同上书,第16页。在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的近代数字图书馆http://kindai.ndl.go.jp/index.html找到了这两本书,多田直绳编的《日本支那谈判始末》为1875年远州屋丰次郎出版,没有封面,有多田直绳“明治八年三月”的序;佐田白茅辑录的《日清贯珍》,封面有“千锺房发兑”,版权页有“官许笔花堂藏版北畠茂兵卫发兑”,没有出版时间。据东洋文库的书志记载由http://www.toyo bunko.or.jp进入。参见http://61.197.194.11/open/show_detail_open.php,其中标示有“1875年序”,国会图书馆所公布的没有序。书名中的“贯珍”一词,可能来自19世纪中叶香港出版的第一份中文月刊杂志《遐迩贯珍》,其主观上或许也有“我有所缺,彼以有余济之;或遇彼有所乏,我以其盈酬之。彼此交相通融,彼此亦同受其益”松浦章、内田庆市、沈国威编著:《遐迩贯珍附解题·索引》,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年,影印本文1853年第1号(序言),第715(4)—714(5)页。的意向。这里主要以《日清贯珍》为例,看看在征台问题上民间的一些看法。

先按《日清贯珍》中材料的顺序摘录其中的几条如下。

材料①:其中抄出《香港新闻》中台湾府发给其管辖之地的布告,有评价说:“此布告实在奇怪。因为这是支那政府就台湾事件发布的最初的公告。支那人想要采取的计策,实在是区区不值一提,且无定见。想来是支那人虽然嫌忌日本人进入蕃地之权,但是看不到断然采取决定的样子。像是只企望不与日本人起争斗而悄悄地使之撤兵。从该布告所说的来看,日本人已经影响到其他部落,这只不过是安慰其管辖之下人们的眼目的一种巧妙措辞而已。支那虽然极力要让日本人撤兵,但是日本人并不以此为意。”佐田白茅辑:《日清贯珍》上卷,第5—6页。

材料②:其中《大屋氏献言之摘要》中写道:“今即有台湾之役。夫台湾之事虽系我属民之被残杀,而不关国家之名分。其俗尤为野蛮,不足与皇国为邻。朝鲜则不然,其确乎为一国,多年特取朝贡臣礼,为何对我侮慢无礼?其损害之权利与台湾相比如何?名分之大也。大有应该讨伐朝鲜的名分却不讨伐,台湾的名分少却讨伐它。本末颠倒,顺序错杂,不待智者之言。这也是不相信人民政府,而造成物情骚然的原因。顷日侧闻有与清国交战之势。本来支那于我自唐以来亲睦,且去年又与各国一起为交际之盟约,故欲与之合战,于情所不忍。戎事关系民命,名义上非不得已不为。不征讨名义判然之朝鲜,而征讨暧昧的台湾,且将延伸到支那。如果名义上我方错误,盟约各国责我以罪,祸乱必将殃及国家。如此,作为国家治安之主的政府,将如何打算是好?已经派遣外务官吏去清国,要求他们去调和台湾事件。如果不行,马上将有开战之势,一定要进行整治。然而调和之成否,在于彼我名分之有无。如果名分上支那无理的话,可以使之屈服,万一名分在我有误,支持此事的大臣要担当其责任,不可不撤兵。然而战事尊重强威。强威之满不至于势不得已而不可知。愚以为恐已至此。如至于此,则仅在于制理非曲直之断。故以兵威征服支那全国,然后以余威耸惧其他,若非如此,其结局将会如何?然而国家之兴废在此一举。”佐田白茅辑:《日清贯珍》上卷,第7—9页。

材料③:“去年我副岛大使至北京,于英法各国公使之先第一个面谒支那皇帝,实在震惊天下,可谓近世之美事。而这次柳原公使要去北京,其愚弄支那有名的宰相李鸿章,实可谓近世之美谈乎?此事支那人也觉得很有意思。本月十日,《香港中外新报》载曰:日本朝廷使臣柳原钦差之公车已经至天津,停留六日而进京。其至津之时,拜会直隶总督李爵相。延见后,爵相于论台湾之事。柳钦差以本钦差乃奉命驻扎北京者,非来论此等之事而辞之。爵相又书一纸条而授之,其内备述台湾之衅其曲在日本,愿遂谈判为稳当之处置之意。柳钦差又云:台湾之事,我所不知,且不知台湾在何处。何况此事尚在中途,非可论之所也,等我至北京再与贵朝廷大臣商议。柳钦差于是退而于翌日将进京,李爵相称病而派人去回访答礼。起初李爵相云:柳钦差若抵津必论明台湾之事件,非决其理非而不使之进京,而柳钦差居然进京。李爵相如之何?”佐田白茅辑:《日清贯珍》上卷(辑自《日日新闻七百七十七号》),第10—12页。多田直绳编《日本支那谈判始末》上卷第22—23页记载了几乎相同的内容。1874年7月24日柳原前光与李鸿章在天津的情况,《大日本外交文书》第7卷第175页有如下记载:“同二十四日,柳原公使、郑书记官赴直隶总督李鸿章之行院,最初于庚午(1870年——引者)之秋柳原为通信而来津时,李专门首倡两国之和好。其后换约既毕,未几而我举讨蕃之师,李这次待公使入津,必欲将台湾事件在自己手上办结。于是经过长时间的勃勃辩驳,公使以前在上海已经使之承认伐蕃为我国之义举,根据潘霨之回函,先摧其论锋,应对自若,不以辩论为事。且告之觐见之期不可疏忽,明日其启程。李云,贵国称兵侵境,我皇上决不会行接待使节之礼。不若在津熟议台事,处理好之后再进京。公使遂不听而别。”

材料④:趣闻二则。一则曰:“近日于此地有一事尤为可笑。此时在泉州有进士对策,其中有一人从厦门而来,一天在考场,忽然听说日本人袭击厦门,破坏街衢房屋,其家属也都被害。闻此流言,忽惊而气绝。因此其学友以竹舆载之,返回厦门。”佐田白茅辑:《日清贯珍》上卷(辑自《厦门新报》),第19页。多田直绳编《日本支那谈判始末》上卷第20页记载了几乎相同的内容。另一则曰:“有一奇谈。最近支那兵部的御用商人到某外国商家,想购置子弹,希望要Snider rifle的子弹。不巧此洋商正好没有这种子弹,此御用商人指着洋商所有的差不多的弹丸说:此弹看上去如同Snider子弹。洋商回答说:此弹在外观上的确极为相似,然而不适合Snider rifle。此御用商人说:好!此弹看起来像政府所要的,合不合枪,非所问也。便直接买了去。由此观之,这次支那整治兵力,绝非留心,可知与过去太平天国之乱时如出一辙。据当时在支那的医师洛克赫特说,过去上海城为贼军所占据,官兵围攻时,我师傅的医院在其市与官兵的阵营之间。师傅不问官军贼军,双方的患者都接受而加以治疗。其家为局外中立之地,有一个观看战争的地方。师傅一天倚着窗户俯瞰,看见一官兵携着枪在追一贼兵,贼兵只是提着刀,在陵墓之间来回遁走。而官兵一枪不发,频追其后,肩上扛着枪,贼兵(还安然)在岔道上弯曲而行。最终官兵登上一陵,想要向贼兵射击,当他将枪放到前下方时,岂料弹丸从枪口滚出来了。这与前述之御用商人所购弹丸属于同类。于是官兵磨磨蹭蹭,眼看着贼兵逃跑了。还有一次与此相反,追一贼兵而在陵墓转圈,贼兵被草把所绊倒,彼天兵(指支那兵)得闲,轻易地就逃去了。日本的武士必定不会有这类的儿戏。”佐田白茅辑:《日清贯珍》上卷(辑自《ジャパンメール新聞》),第22—24页。多田直绳编《日本支那谈判始末》上卷第29—30页记载了几乎相同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