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相传为伏羲所作,八卦又以两卦相叠演为六十四卦。卦名诗就是在每句诗中嵌用《周易》六十四卦中的一个卦名,联缀成篇。六十四卦名是: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履、泰、否、同人、大有、谦、豫、随、蛊、临、观、噬嗑、贲、剥、复、无妄、大畜、颐、大过、坎、离、咸、恒、遁、大壮、晋、明夷、家人、睽、蹇、解、损、益、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震、艮、渐、归妹、丰、旅、巽、兑、涣、节、中孚、小过、既济、未济。但是诗中用作卦名的词,其含义却非《周易》“卦辞”所说明的要义,而是此词的通常意义。现存最早的是南朝梁萧纲的《卦名诗》。
卦名寄芸叟①
孔平仲
小丰犹可喜②,况此大有年③。流庸已归妹④,狱讼久萧然⑤。明圣临六合⑥,吁俞萃群贤⑦。乾坤协气满⑧,井邑欢声连⑨。张公性谦静⑩,玉节镇湘壖[11]。茇舍富暇豫[12],铃斋恒昼眠[13]。万家人喜悦[14],邻壤蒙安全[15]。譬如泰山云[16],益此涸辙泉[17]。我鄙无所解[18],昔随公得仙[19]。超升已连帅[20],羁旅今华颠[21]。属郡损末理[22],邮筒贲新篇[23]。坎坎我鼓腹[24],咸韶愧朱弦[25]。暌乖每自念[26],姤遇两何缘[27]。野色小过雨[28],秋声渐号蝉[29]。园林凄剥落[30],楼观蔚腾骞[31]。曳履烟景外[32],支颐岚翠前[33]。尝闻东晋士[34],多闻远师禅[35]。盛世非否塞[36],微生自屯邅[37]。庐岳决遁去[38],老夫无妄言[39]。
迹同人间世[40],心炼鼎中铅[41]。流俗若飞蛊[42],困途多堕鸢[43]。相需缑岭上[44],一比洪崖肩[45]。
【注释】
①选自《全宋诗》卷九三一。芸叟:作者友人张舜民(1034—
1100),字芸叟。邠州(今陕西彬县)人。哲宗元祐初曾任监察御史、吏部侍郎。坐元祐党被贬,后复任集贤殿修撰。
②“小丰”句:丰,卦名。小丰,小丰收。
③“况此”句:大有,卦名。大丰收。
④“流庸”句:流庸,流亡在外受人雇佣的人。归妹,卦名,义为嫁妹。
⑤“狱讼”句:讼,卦名。此句意谓狱讼之事已稀少。
⑥“明圣”句:临,卦名。此句意谓圣明的皇帝统治天下。
⑦“吁俞”句:吁俞,君臣间论政时应答之词。苏轼《刑赏忠厚之至论》:“故其吁俞之声,欢忻惨戚,见于虞夏商周之书。”萃,卦名,聚集。
⑧“乾坤”句,乾、坤,皆卦名,指天地间。协气,祥和之气。
⑨“井邑”句:井,卦名。井邑,指城乡。
⑩“张公”句:张公,指张芸叟。谦,卦名。谦静,谦逊静默。
[11]“玉节”句:节,卦名。玉制的符节。壖(ruán),河边地。此句意谓奉朝廷的使命去镇守湘地。
[12]“茇舍”句:茇(bá)舍,军队野营之地。富暇豫,多空闲。豫,卦名。
[13]“铃斋”句:铃斋,州郡长官办公之地。恒,卦名。此句意谓官衙政务多闲。
[14]“万家”句:家人,卦名。
[15]“邻壤”句:邻壤,邻近的地域。蒙,卦名,受。
[16]“譬如”句:泰,卦名。泰山,山名。
[17]“益此”句:益,卦名,有利于。涸辙泉,车辙中快要干枯的积水。
[18]“我鄙”句:鄙,鄙陋、低下。解,卦名,解除。此句为作者自谦之词。
[19]“昔随”句:随,卦名。得仙,成仙,比喻同入朝廷为官。
[20]“超升”句:超升,超级提升。升,卦名。连帅,指地方高级长官。
[21]“羁旅”句:羁旅,旅居在外。旅,卦名。华顛,白发。
[22]“属郡”句:属郡,所属的郡县。损,卦名。损末理,谓政绩有亏。
[23]“邮筒”句:邮筒,古时封寄书信的竹筒。贲(bì):卦名,通。
[24]“坎坎”句:坎,卦名。坎坎,喜悦貌。鼓腹,吃饱肚子。
[25]“咸韶”句:咸,卦名。咸韶,尧乐《大咸》与舜乐《大韶》的并称,泛指古乐。朱弦,弦乐器。此句连接上句,谓吃饱肚子又聆听欣赏古乐,感到于心有愧。
[26]“暌乖”句:暌,同“睽”。睽,卦名。睽乖,分离。
[27]“姤遇”句:姤(gòu),卦名,遇。缘,缘分。
[28]“野色”句:野色,郊野的景色。小过,卦名。
[29]“秋声”句:渐,卦名。号蝉,蝉鸣。
[30]“园林”句:剥,卦名。剥落,谓树叶飘零。
[31]“楼观”句:观,卦名。楼观(ɡuàn),楼殿之类高大建筑物。腾骞,向上飞腾。此句意谓华丽高大的楼观势如飞腾。
[32]“曳履”句:履,卦名。曳履,拖着鞋子走路,形容悠闲自得。烟景,云雾缭绕的景色。
[33]“支颐”句:颐,卦名。支颐,以手托下巴。岚翠,苍翠色的山雾。
[34]“尝闻”句:晋,卦名。东晋士,东晋的读书人。
[35]“多闻”句:远师,指晋代高僧慧远。俗姓贾,雁门人,初学儒,博综六经,尤善庄老。二十一岁出家,拜道安为师,通达大乘佛教奥旨。孝武帝太元中立精舍于庐山,与慧永、宗炳等结白莲社念佛,登门求道者甚众。师,卦名。
[36]“盛世”句:否(pǐ),卦名。否塞,闭塞不通。
[37]“微生”句:微生,卑微的人生。屯,卦名。屯邅(zhān),多艰难。左思《咏史》诗:“英雄多屯邅,由来自古昔。”
[38]“庐岳”句:庐岳,江西庐山。遁,卦名。
[39]“老夫”句:老夫,作者自称。无妄,卦名。妄言,胡说、乱说。
[40]“迹同”句:迹,行迹。同人,卦名。
[41]“心炼”句:鼎,卦名。炼铅,谓鼎中炼丹。
[42]“流俗”句:蛊,卦名。飞蛊,飞来的祸患、害虫之类。
[43]“困途”句:困,卦名。困途,困顿的道路。堕鸢,指被猎人射落的鸟类。
[44]“相需”句:需,卦名。相需,相互等待。缑岭,即缑氏山,在今河南省偃师县,相传为周灵王太子王子乔修道成仙之处。见汉刘向《列仙传》。此句意谓相约于缑氏山相见。
[45]“一比”句:比,卦名。洪崖,传说中的仙人名,为黄帝臣子伶伦的仙号。晋郭璞《游仙诗》:“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比肩,并肩。
【说明】
这首卦名诗每句嵌用卦名,全篇四十四句共嵌用六十四卦中的45个卦名。开头“小丰”八句,叙述年成丰收,政治清明,城乡欢悦。接着“张公”以下八句,赞扬张芸叟奉使镇湘,政通人和,连邻境也受益。“我鄙”以下八句谦称自己鄙陋依然,在地方任职多年,今已华颠,属郡政绩有亏,而食饱赏乐,于心有愧。“暌乖”以下八句描述思念友人,在郊野散步、支颐凝思赏景的情景。结束“尝闻”以下十二句,抒发感慨,回忆一生坎坷,流俗多艰困,愿遁世归隐,与友人相约缑岭,与仙人并肩而游。全篇意思连贯,嵌用卦名也很自然,无湊泊之感,可谓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