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梦的呼唤
1303600000032

第32章 :欢迎到我们公司

“也没啥。庄稼不收年年种。工厂企业一片一片的,人才市场每次都有几百家公司在那里招聘。此处不养爷还有养爷处。工作会有的,面包会有的。”

赵全胜故做轻松乐观地自我解嘲的同时,心中涌动着烦恼,悲怨和愤慲。

赵全胜在去菜市场买菜回来的途中,随手买了张《广州日报》。到了家里从《招聘信息》栏中发现有一家盛隆集团公司下属的分公司招一名行政经理。要求的条件与自己的情况基本附合。而且不用寄资料是直接面试。地点在广州天河北路的市长大厦十九层。时间是9月28日上午。

那天上午,赵全胜急匆匆地赶到市长大厦已是上午十点多。

走廊里已排起了长队。面试已经开始。一位小姐手里拿着一叠空白的《应聘人员申请表》发给后来的人。

全胜接过一张,来到走廊的一端,从手包里找出一张纸垫在地上坐下来,把手包放到膝盖上,再把空白表格放在手包上,就认真地填写。

十来分钟后交给了那位小姐,就排在队伍后面耐心等待。面试的进度快得惊人。一列长长的队伍不到半个小时就轮到的了全胜。

进到里面才知道,面试是按不同的职位在不同的地点分开进行的。全胜去的是一个最里面的办公室。是专门面试中高级职位的。

写字台后面坐着一位有四十来岁矮胖的男士。分头,方脸,戴着眼镜。小姐把表格递过去,又对全胜说了一句“这是黄总。”就转身走了出去。

黄总看完全胜的应聘表,面上露出微笑。看着全胜用标准的普通话说:“赵先生是北方人!”

“是。我是东北的。听黄总的口音也一定是北方人。”

“我是成都的。”黄总仍然微笑着说。

“哎哟!那你的普通话怎么讲得这么漂亮?!跟北方人没什么两样!”

“我出来的时间长。上大学是在北京。毕业后又在石家庄工作了十来年。所以口音都改了。赵先生来广东有几年了。从你的工作经历上看,你在国企,民企都干过,经验还算丰富。不过行政管理经验还是少了一点。”

“是啊!我刚来广州时做过一年,后来断断续续地也做过一段时间。不过我觉得不管什么企业从管理角度上看都是大同小异。可谓是一通百通。”

“我们公司是集团下属的分公司。专门生产摩托车。现在摩托车的市场行情很好。特别是国外的东南亚市场很火爆。尤其是越南,出口量很大。我们产品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出口越南。”

“公司在什么样地方?有多大规模?”

“在广佛高速旁边。集团公司有两千多人。我们分公司有400多人。占地一万多平。有两栋钢结构厂房和一栋写字楼。食堂有两个,一个是干部的一个是员工的。一栋宿舍楼。大小车辆十多台。所以,行政部的工作是很忙的。

从你的经历上看,工作经验不成问题。好吧,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今天我们先谈到这,三天之内听我电话,到公司我们再进一步谈。”

全胜站起身与黄总握了握手就离开办公室,走出了市长大厦。

外面烈日当头,到处是白茫茫一片。地面和楼宇蒸腾着热浪,马路上车流涌动,千万股尾气正在给这座美丽的花城增添着看不见数不清的二氧化碳。

赵全胜在一家小小的士多店里买了几样吃喝,来到汽车站,蹬上了返程的大巴车。

两天后的一个上午,黄总打来了电话。告诉了公司的地址的行车路线。

下午三点全胜就赶到了公司。黄总的办公室里坐满了人,好像正在开会。半个小时后人们走了出来。全胜走进办公室和黄总打招呼。

“黄总好!”

“噢,是赵先生!刚到吗?”

“来一会儿了。看您在忙,我在外面等了一下。”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到了。”

“没关系!”

“你看公司的规模和环境怎么样?”

“规模不小。环境也很漂亮。是个花园工厂。”全胜附和着。

两个人在沙发上落坐。黄总开始介绍:“公司目前的问题之一,是行政、人事和后勤这一块很薄弱。如果赵先生能加盟的话,一定要下大力气好好地整治一下。特别是食堂和宿舍。你来了就会知道的。

如果你对公司有兴趣,有信心,愿意加盟,我们欢迎。工资呢,你要求试用期4K,没问题。试用期满再定。公司包吃包住,你要不要住在公司?”

“要住一段。等到试用过后转正了我再把家搬过来。”

“现在家在什么地方?”

“在西江。”

“你看什么时间能上班?”

“明天就可以。”

“那好。你明天来找我。门卫问起,你就让他打我电话。”

“谢谢黄总!我们明天见!”

工作又有了着落,赵全胜乐呵呵地回到了家。

第二天,玉兰给全胜准备好了行里。絮絮地说:“这回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可别像上次似地,干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跑回来了。”

“那样的事儿恐怕是百年一遇!”全胜悻悻地说。

“到那好好干,可别让人家给炒掉了。找个工作多不容易呀!”

玉兰这样地絮叨着把全胜送出了门。

到了公司,见到了黄总,黄总打电话叫来了一个瘦高个儿的小伙子,向他交待说:“这是你们行政部新来的赵经理。你带他去把食宿安排一下。”又转过脸对全胜说:“赵先生,这位是你们行政部的小肖。他带你去把食宿安排好。你上午先在宿舍休息,下午上班我们再进一步谈工作。”

小肖答嘴里答应着,就一只手提着全胜的行里来到写字楼外,外面停着一辆摩托车,全胜先跨上摩托车,小肖把行里递给他,他把行里放在胸前,一手抱着行里一手抓住摩托车的后座,小肖跨上摩托车一加油门儿就开出了公司的大门。

走了约有五分钟,来到一栋四层楼前停下。下了车,两人上楼进到了四楼的401房间。里面有两张双层铁床。只有靠里面一张的下铺有人住。其它几张都是空着的。全胜把行里放到另一张床的下铺,看到这样的住宿条件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与美韵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小肖看到全胜面带难色,就嗫嚅地说:“我们这住的条件很差,是租的房子。房间里没有卫生间,也没有冲凉房。都在走廊的两头儿。一头是男的,一头是女的。四楼住的都是管理人员。二楼三楼住的是普通员工。”

“小肖家是哪里的?在行政部具体管理什么?”

“我家就是本地的。我刚来不长时间,暂时没什么具体工作,整天打杂。现在还没有经理,黄副总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黄副总是负责哪一方面的?”

“他是集团公司行政副总。各分公司的行政经理都归他管。”

“噢!咱们集团下属几个分公司?”

“好像三四个吧。有铜厂,铝厂,不锈钢厂。再就是我们摩托车厂。赵经理,你把行里放好,我带你去食堂,快到中午了。”

“食堂在什么地方?”

“在另外一个地方。也是租的。摩托车厂才成立两年。只建了厂房和写字楼。听说这宿舍和食堂什么的还要等一两年才能建,地皮还没批下来呢!”

食堂是在离宿舍有十多分钟路程的一栋楼的底层。中间用木板隔开,一头是管理人员食堂,一头是普工食堂。

小肖从厨师那里给全胜要了一副碗筷。全胜看到管理人员的食堂里摆着六张大大的圆桌。桌上已摆上了菜,四个大盘的中央是一个汤盆。每桌八张椅子。

就餐的人已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全胜在一张桌子前坐下,不一会儿桌子周围就坐满了青年男女。一个个都有在用疑问的目光打量着桌边的这个新面孔。

赵全胜故意最后一个吃完。等到大家都走后,他看到每个桌上全都是乱槽槽一片。猪骨、鱼剌、菜梗、菜叶,一堆一块地摆满了桌子的一圈儿。

更可气的是,有一张桌了上一整碗白花花的大米饭就扣在桌面上。他气得心中直蹦。来到厨房和师傅说:“外面桌子上每天吃完饭都是这样吗?”

“这边是管理人员食堂,还算好的呢!你再到普工那边看看,就知道是什么样儿了!”

听了师傅的话,他转过门进了普工食堂,眼前的一切让他震惊。

一眼望去,满桌子的残汤剩饭,满地的食物残渣。门口有两个硕大塑料桶中白花花的大米饭已经冒出了头,流到了地上。目睹这一场面,他的心头像被针剌的一样痛。同时也想到了日后工作的艰巨。

下午来到黄副的办公室,他的心情依然沉重。黄副总看到他表情凝重,心有不悦,就打内线电话让文员进来给他沏茶,自己的茶杯也更换了新茶。笑着对全胜说:“怎么样?宿舍、食堂你都看到了。问题不少吧?”

“非但不少,而且相当严重!给我的感觉好像没什么管理。”全胜苦笑了一下实话实说。

“你说对了。行政经理这个职位已经空了很长时间。公司有制度,但没人去执行,去贯彻落实。

和赵全胜住一个宿舍的是财务部的一个姓白的主管。三十多岁。到公司已经半年多了。老家是云南楚雄的。头些日子两个人还不太熟悉,只是聊了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比如南北方的风土人情啊,家乡的故事啊什么的。这些日子渐渐地熟悉了,他看到全胜说话办事都很实在,就一点一点地谈到了公司上。

一天晚上,两个人冲完凉躺在床上,全胜首先开口,忧心忡忡地说:“我这几天去车间发现了两种情况,一种是员工的精神状态不佳,装配线才开到一档。工人的手脚都是懒懒地;另一种就是总是干干停停。工人都在车间里玩儿,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

白主管仰面躺着,一只手放在脑后,一只手的指头上夹着燃着的香烟,搭在床沿上,两眼望着上铺的铺板,懒懒地说:“为什么?我这里有十万个为什么!但归根结底都是一个字惹的祸。”

“什么字?”

“钱!工人欠了三个月的工资,你说他能有精神干活吗?没钱买件,你说能正常生产吗?”

“不会吧?我看咱们公司的厂房,写字楼,包括环境样样都不错呀?!规模也是不小啊?怎么能缺钱呢?根本不像缺钱的样子啊?!”全胜大惑不解地问。

“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的!我在财务我还不清楚?我跟你说实在话,这个公司一开始就先天不足!老板看这两年摩托车市场火爆,就用那两个厂做抵押贷款,建成了这个厂。前边的那两个厂也是用这个办法搞起来的。加上银行上下打点周到,银行很快放款。

现在整个集团在银行贷款加起来已经有几个亿。整个集团的绝大部分利润都给银行利息吃掉了。还不算到期偿还的本金。摩托车厂刚投产就面临资金不足。但那时老板凭着个人的关系还能从银行搞来一点短期贷款,勉强开工维持生产。

就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维持了一年多,到后来是越来越转不动,实在没办法就让采购员到供应商那里去赊配件,回来装配上发了贷,贷款打回来就去银行堵窟隆,供应商的钱就还不上,越欠越多,越多越还不上。

债主们一帮一伙的上门催款,老板是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配件是再也赊不回来了,就用现金买,回来一点钱就进一点的配件,再装配一点。结果就是你看到的干干停停的场面。

你看到的什么厂房呀,大楼呀,集团呀,那都是好看的,好听的。其实整个集团已经是一个负债累累的空壳!”

赵全胜听了白主管的话,仿佛一盆冷水从头上泼了下来。恨自己的命运太不济了!怎么都会进这样的公司?下一步怎么办?怎么办?

他辗转反侧,已经是半夜了,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还是自己战胜了自己:坚持下去!全公司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能挺得住,为什么自己挺不住?拖欠的工资早晚都得给。这么大的集团公司,骆驼死了还比马大呢!还怕一点工资给不上?最起码要坚持到试用期满,再看光景如何!心中一定,困劲儿也就跟着来了。

几天之后,赵全胜把十多页电脑打印的《工作报告》交了上去。心中惴惴不安地等待回复。不知是死是活,是什么结果。

在惶惶中挨了三天后,黄副总把有老板签有“同意”二字的报告交到了他的手上。他又惊又喜。惊的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批了下来;喜的是老板的“同意”二字。

他心中有了底。想到公司还是有实力,有根底的。报告上提到的要花钱的地方也都批了下来,就是证明。

报告中全胜把第一个工作目标就放在了食堂管理和伙食改善。原因是民以食为天,是头等大事。吃得饱,吃得好,员工才有精神,才有力气,才能干好工作,才能消除一部分对公司的不满。

第一步,制定管理制度,建立管理模式和运行机制;第二步,更换不合格的厨师;第三步,完善硬件设施;第四步,加大餐厅管理力度,改变员工不良的就餐习惯和意识。

在公司的大力支持下,经行政部同仁的全力配合,仅用了两个月的治理整顿,就初战告捷。食堂的就餐秩序和就餐环境大为改观,伙食水平也有较大改善。得到了员工的一致好评。黄副总对行政部这一段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就在赵全胜踌躇满志,准备冲向下一个目标时,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不祥的消息:公司贷款不能按期偿还,银行要以厂抵债,厂内人员一律谴散!

没过几天就这消息风靡全厂,并很快得到了证实。财务部的白主管告诉他,银行已经开始了法律程序。过一段法院的传票就会下来。经法院一锤定音,就得关厂。紧接着的就是拍卖,还债。全胜问白主管:“这几百人怎么办?”

“一小部分管理人员,也就是老板的亲属,亲信会安排到集团的其它公司。剩下的人,是正式员工的按国家规定一律付给三个月的谴散费,试用期员工一律付给一个月的谴散费。自行解散,自谋出路。”

赵全胜和全厂的人一样,无心继续工作。办公室里,人们都在漫无目的的聊天,打趣。车间里早已是停产状态。一批批的供应商有的前来打探消息,有的住下不走,争取在最后的时刻能拿到属于自己的货款或者是值钱的物资。

半个月后的一天上午,公司在车间召开全厂人员大会。银行和法院的人均出现在大会的主席台上。

大会由黄副总主持。议程很简单,首先由法院宣读《裁定书》,将摩托车厂作价偿还银行到期的本息。再由银行实施拍卖。第二项是集团老板姜有财先生宣布人员分流方式。

结果与白主管说的一模一样。分流时间从会后就开始进行。具体工作由黄副总主持实施,财务部配合完成。

赵全胜从财务部领到了属于自己的全部工资。到黄副总的办公室向黄副总告别。黄副总紧握全胜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嘴里喃喃地说:“赵兄,你先走一步。我很快也会离开。”

“不会吧?!您可是公司的高层啊!”全胜吃惊地说。

黄副总紧走几步,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又让全胜坐下来,说:“我实话跟你说,我不是姜老板的亲戚,也不是故交。我也是应聘来的。只不过比你早两年。所以,老板不会留下我的。就是留我,我也不会留下来。”

“为什么?”

“一是这样的公司我也不会再继续干下去。你想想,一个让人没有安全感的公司,你怎么会踏踏实实地干下去?再说,我的一个同学在广州的花都新开了一家公司,早就让我过去和他一起干,但那时还没想好,还没下最后的决心。现在好了,客观现实让我去走那条路。

所以,我决定把目前姜老板交给我的处理善后的事一完,就到花都去。如果那边进展的顺利,一有机会,我就把你介绍过去。赵先生不仅是个人才,而且还是个干才。这段时间工作干得不错,大家有目共睹,口啤很好。看来我的眼力不错!没有看错人!”

说完得意地笑了几声。全胜微红着脸,略显激动地说:“先谢谢您的一片诚意!我只是尽我所能做了点儿本职工作而已。首先祝您和您的同学的事业成功,生意兴旺发达!

我准备再去找份工作。不过,我从这两年找工作的经历总结出一点儿感受,就是机遇!一个公司怎么样,从外表上或短时间内是看不出来的。只有进去了,深入了才会发现内情。也才会搞清楚公司里的方方面面。所以说想找一个好公司实在太难。”

“是啊!我从大学到现在也走了不少地方,进过不少公司。结果不就是眼前这个样子?!所以我才下决心到同学那里,结束打工生涯,自己当一把老板,作自己的事业!”

赵全胜离开黄副总办公室,到宿舍收拾好行里,就离开了盛隆集团,蹬上了返程的汽车。

在人才市场奔波了几次,赵全胜又找到了一份行政总监的工作。试用期工资4K,试用期满再酌情增加。

面试那天,人事部小姐把他带了总经理面前,向他介绍说:“这是我们的何总。”

全胜看到老板台后面的何总有些面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一时又回忆不起来。

面试结束时何总说:“你的工作岗位不在总公司,是在下边的一个分厂。分厂的管理与运作是相对独立的,产品也与总公司的不同。总公司的产品是建筑涂料。分厂的产品是印刷油墨。

目前分厂还没有总负责人,管理上比较乱。你去了之后从行政、人事和后勤管理的角度暂时先把分厂管理起来。生产和销售方面有人在那里负责,具体的运作你可以不去管它。但对他们的工作状况有权监督和考核。要经常跟进和督促他们的工作进度。其它方面你也都要负起责任。有事直接向我报告。你看怎么样?”

“既然何总这样信得过我,我一定尽全力去做!”

“那好,这是我的名片,你明天还来这里报到,直接拿名片来找我。”

出了公司大门,在返程的大巴上,全胜端详着手中何总的名片,仔细追想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何总?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印象。可为什么看他这样面熟呢?

猛然间,全胜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份很有名的管理杂志,对!封面上那位企业家的头像不就是何总吗?那份杂志的封底还登了何总公司的照片呢!有总公司的,也有分厂的。是他!就是他!

他双眼发亮,兴奋异常。想起了两年前看到过那份杂志封面人物的介绍:何总是从一个骑着破旧自行车到处推销产品的手工作坊的小老板,发展到一个大型涂料公司的总经理;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技术人员成为一名民营企业家。

当时对何总的创业经历感到钦佩,感到崇敬。而现在竞能幸运地在他的手下工作,为他的公司服务!全胜感到庆幸,感受到了时来运转,该有出头之日了!

回到了出租屋的家里,玉兰听了他的介绍,也不胜欢喜。但还是坚持让他在宿舍住上一段,先不把家搬过去。

次日上午,全胜赶到了馨雅涂料有限公司。给何总打了电话,何总说他正在外面谈生意,赶不回来。并分付人事部先把他送到分厂安排好。

人事部的小杨从行政部要了一台小面包,两人就上了车。一路上全胜兴致勃勃,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份杂志封底上几幅分厂的彩照,喜滋滋地预想着事业的成功,美滋滋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不知不觉地半个小时滑过,面包车开进了一个小镇。进了分厂的大门,车子拐进宿舍区。

下了车,闯入全胜眼帘的不是脑海中照片上的那个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的工厂,而是另一番景象:大门边一溜摆放着四个满是污垢的黑色塑料桶,有两个裂着大嘴,还有两个只剩半截身子。桶里桶外垃圾如山,一阵风吹来酸臭扑鼻。

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塑料袋被风吹得漫天遍地,旋转飞舞。四周的围墙一处处残缺不全,一片片脱落的墙皮下裸露着一块块灰色的水泥砖。墙根上杂草丛生,大树下落叶遍地。

全胜双唇紧闭,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心潮起浮。

小杨告诉他,一楼二楼是普工宿舍,三楼是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宿舍。

全胜抬眼望去,一间间宿舍的门上灰色的油漆已经斑剥退色。有的面板缺损,一两个不规则的破洞嵌在上面;有的门锁歪斜,又在已坏的门锁边上加了一把新的挂锁;走上楼来,楼道间和走廊里的地面上,一块块黑乎乎的污垢就像赖在身上的牛皮癣;墙角的垃圾桶塞得像小山,散发着剌鼻的酸臭。

房间里的情况更让他意想不到。虽然是单人间,然而这个单人间是在一个房间中用木板隔出来的。里面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除了在床头还有一张小小的桌子,再无其他陈设。

隔间的木板上贴着乱七八糟的,不同颜色的,写着不同字迹,印着不同图案的大大小小的纸张。有的翘起了一角,有的撕去了半边,有的涂鸦乱画,有的字迹难辨。

对面的墙上尘歪歪斜斜地贴着两张大幅半裸的美女图。一个个挺着高耸的胸脯,扭动丰庾的腰姿,翘着白嫩的双腿,色迷迷的眼睛盯在对面的床上,让人浮想联翩。

床板上是一张薄薄的硬床垫,厚厚的灰尘下几个黑黑的大脚印清晰可辨。阳台的一侧是一个厕所和冲凉两用的卫生间。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水笼头倔犟地从墙壁上探出头来。

全胜在想,管理人员的宿舍竟是如此天地,那普工的宿舍又该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放下行里,又跟着小杨到了食堂。这里没有管理人员和普工的区别。大家都是在一起就餐。食堂很大很宽敞,厨房的设施也比较齐全。厨师和两个厨工正忙碌着准备晚饭。

全胜与厨师见过面,相互做了介绍。小杨又向厨师简单地交待几句就带他去了一栋独立的两层的写字楼。行政部是在第二层的厂长室旁边。办公室很宽敞。靠里面有一个套间,是经理室。外面摆放着五六张桌子,却有两三张闲在那里。

经理室门外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梳着短发的女孩子。见小杨带了一个人走进来,就站起身让坐倒水。小杨接过水杯向女孩子介绍:“这位是新来的行政总监,姓赵,赵总监。”

女孩子微笑着向全胜点头致意。接着又去给他倒了一杯水。小杨又向全胜介绍:“她是这里的文员,姓牟,叫牟小红。小红,一会你把经理室收拾整理一下,明天赵总监来这里正式上班。”

“好,我马上就收拾。”牟小红笑着站起身就进了经理室。

正说话间,进来一位比全胜年长的男士。大块头,黑黑的一张脸上印着几颗浅皮麻子。看到了小杨就粗着嗓子瓮声瓮气地说:“杨先生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又是送人来了?”

小杨一边笑着答应,一边把全胜介绍给那个人:“这位是新来的行政总监。姓赵,赵总监。”

那人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全胜,不屑地说:“哎哟!这次怎么升格啦?不是经理,是总监啦?”

全胜主动地走过去,抻出手和那人握了握,自我介绍地说:“我姓赵,赵全胜。您是。”

那人和全胜轻轻的握了一下就松开手,面无表情地说:“我姓韩,韩江川。是这里打杂的。”

“噢,那我们就是同事了。以后还要向您多请教啊!”

“哪里,哪里。大家一样的,一样的。”老韩有点不好意思地应付着。

“老韩是这里的行政主管。他可是老资格啦,是这个厂里的员老呢!好啦,今天大家先认识一下。明天上午何总亲自过来开会宣布。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小杨说完就向门外走去。老韩和全胜送到楼下,等小杨的车开出了厂门才转身回到行政部。

刚跨进行政部的门,下班的铃声就响了起来。就餐的人们从不同方向走进食堂。全胜和老韩、小牟一起下楼,向食堂走去。

宽敞餐厅里的二百多个坐位有一多半闲在那里。全胜大体估计一下,就餐的人总共还不到一百人。

伙食是两菜一汤。菜是一浑一素。浑的是肉片炒油菜。盛在盘子里的是几片小小的肥猪肉陪伴着几棵小油菜。素的则是青一色的黄燈燈的南瓜块儿。汤是紫菜豆腐汤。芝麻粒大的油星围着细细的紫菜丝漂浮在上面。

先来的人用长长的勺子从桶的底部捞出几块小小的豆腐丁。后来的人能够享受到的就只有淡淡的空汤了。因此,先到的人全都是挤到汤桶前捞完实惠,再去打菜盛饭。

全胜一直等到最后一个才完成了这一程序。只不过是饭菜早已凉透,汤桶已经见底。

胡乱地吃完晚饭,走出食堂就在厂区里转了起来。厂区布局合理,环境幽雅,也算是一个花园工厂。

三栋四层楼的厂房掩映在高大的榕树之中。精巧别致的写字楼前是一个偌大的喷水花坛。然而,水池已经干涸,喷头锈迹斑斑。一簇簇花草有的张牙舞爪随意疯长,有的披头散发不成形状,还有的已经泛黄枯萎,垂头丧气地歪向一边。

远处绿草覆盖的地面上爬着蛇一样的细小土路,通往不同方向。矮树墙一处处地缺损断挡,高底不一;榕树下和踊道上到处是残枝败叶。

在厂内转了几圈儿又回到喷水花坛。已有几个人三三两两地坐在花坛边上。全胜走过去坐在那几人的身边。

“请问几位是哪个部门的?”

“销售部的。”

“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是哪个部门的?”

“行政部。”

“看样子是经理了?”

“就算是吧!”

“咱们总公司的人事部很历害,前一个刚走,这新来的就到了。”

“前一个走了多少天?在这干了多长时间?”

“走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吧。在这干了不到两个月。”

“这个公司,谁来了也干不长!”

“此话怎么讲?”

“不用我说,慢慢地你就知道了!”

赵全胜从食堂回到行政部时,他的办公室已经收拾整理好。桌子上放了一套新的办公用品,电脑已经打开。他在办公桌前刚刚坐下来,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小牟,听说又来了一位新经理?”

小牟用手示意经理就在办公室里,那个男士不再说话。全胜走出办公室,和那位男士一边握手一边笑着说:“你好,我是新来的。姓赵,赵全胜。你是行政部的?”

那位男士一边转着眼珠打量着他,一边点点头。

“那以后我们就是同事。请问贵姓?负责哪一方面?”

“我姓袁,袁长庚。主管人事。”

“昨天怎么没见到你?”

“去总公司开个会,回来晚了一些。又在外面和老乡喝了几杯酒。”

“住在哪间宿舍?”

“305”

全胜一听305,心中就是一震。那不是自己的隔壁吗?昨晚的鼾声就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的?!那不是每天晚上都要敲墙?!

“赵先生住在哪间宿舍?”

“305”全胜笑着说。

“啊?!我们是一个房间!昨天晚上一定没睡好吧?哈哈哈!我这个人打鼾打得历害,知道的都不和我住一个房间。看来赵先生又是一个受害者。哈哈哈!”

“没关系,时间一长就习惯了。看来这也是缘份!”全胜笑着调侃。

这时韩江川也走了进来。互相打了招呼。老韩粗着嗓子说:“刚才接到何总的电话,他十点过来,召开全体管理人员会议,要宣布赵先生的事情。小牟,你通知各部门,十点钟到小会议室开会!”

十点钟,管理人员会议准时召开。全胜走进小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何总表情严肃地坐在会议桌的一端,见他进来,抻手示意让他坐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

何总挺了挺高大的身躯,一双肿眼胞后面凸起的眼珠往会议桌两侧威严地滚动几下,干咳了两声,会议室内立刻鸦雀无声。二十多双疑问和探询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在他的脸上。

他启动厚厚的双唇,喉咙里发出嗡嗡的磁性嗓音:“今天召开这个会议,就是一件事。为了加强分厂的管理,分厂这边特设一个行政总监的职位。我身旁的这位赵先生就是新来的行政总监。”

全胜站起身,向与会的各位点头致意。人们似乎不太情愿地抻出双手,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十几下零乱的有气无力地掌声。还没等全胜坐下,掌声已经停止。

“分厂这边的行政经理一直不稳定,也担负不起管理职责。”

何总的表情更加严肃,嗓音也提高了半个音阶:“鉴于这种情况,这次我们提高职位级别,特没了行政总监的职位。赵先生就是我们请来的第一任行政总监。除了生产、销售和财务外,其它的一切均由赵先生负责,特别是人事方面。

你们各位的工作表现他都有权管理和监督。你们的职务和工资的升降他也有权向公司提出建议。希望各位在今后的工作中和赵总监好好配合,把分厂这边的工作尽快搞上去,不要再拖总公司的后腿。赵总监,你也说几句。”

全胜再次地站起来侧转身,面向各位:“首先感谢何总对我的信任,使我有幸加盟馨雅公司。今后我们大家都是同事,真诚希望各位能支持我的工作。我在工作中有不足之处也请各位多多批评。我相信在何总的正确领导下,经过各位的共同努力,分厂的工作一定会有一个新的起色,一定会做出更大的业绩!谢谢大家!”

话音一落,又是几下噼里啪啦的掌声。

对于这样的会议,这样的场合,这样的阵势,全胜已经过多次,不再感到意外。

会后,何总把全胜带到了厂长室。坐下后,何总说:“我今天亲自从总公司过来主持会议,就是要把你介绍给大家。就是要提高你的身价和地位,更便于今后工作的开展。以前行政经理到任我是不来的,都是人事经理过来开会的。所以你的职位已经提高了一个档次。你要大胆工作,不要怕。该管的一定要管起来。你对每个部门的工作都有权监督和考核。有事可随时向我报告。”

“何总,您看这样可不可以?我用一段时间把这边的情况摸清楚,再把我的工作思路和计划写成一个工作报告。如果你对报告没意见,批下来了,我就按报告中拟订的计划一步步地贯彻实施。”

“好啊!你尽快把报告写出来,交给我。”

“好!我争取在十天到半个月的时间内把报告呈报给您。”

“那好,那就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这边的工作就看你的了。”

何总说完就站起身,晃动着高大的身躯,蹼蹬蹼蹬地走下楼去。全胜跟在后面目送何总的奔驰开出了厂门。

下午,全胜首先来到车间考察。每栋厂房都静悄悄的,听不到机器设备的运转声。他怀着疑虑的心情走进了第一栋厂房。

里面的设备闲置了一大半。只有几台设备在运转,十几个工人在工作。设备在默默地转动,出口处不同颜色的油墨涓涓地汩汩地流趟到下面的铁桶之中,悠悠的墨香扑鼻而来。

全胜立刻被这清新的墨香所感染,所陶醉。这让他想到了书店,想到了书本。想到了书本中那醉人的墨香。

赵全胜有生以来不注重吃,不注重穿;不喝酒,不抽烟。最大的爱好就是逛书店,买好书。每当路过书店门口身子就像被磁铁吸住一样,拔不动腿,迈不动步。不进去逛一逛,买一两本书就心有不甘。每见到一本好书就如获至宝,爱不释手。遇到囊中羞涩一时买不到手,心中就恨恨然怅怅然,总是牵肠挂肚,眼前一直晃动着那本书的影子。直到把那本书买到手,带回家,先是一遍遍抚摸封面和书脊,再打开书本一次次地去嗅书中的墨香。那种满足,那种惬意,每每溢于言表。

全胜来到工人的跟前,向几个人打招呼:“师傅们都忙呢?”

几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点点头。其中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问:“请问先生,你是客户来厂考察的吧?是从哪里来的呀?”

“我是新来公司上班的。我姓赵。过来看一下。”全胜微笑着回答。

“噢,是新来的。在哪个部门?”

“行政部。”

那个小伙子和其他几个人对看了一眼,说:“看样子是管事儿的?!快来管管吧!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

“太夸张了吧?!”全胜仍然微笑着说。

“夸张?!过几天你就知道喽!”

全胜走出车间又进了第二栋厂房。厂房里没有一台设备在运行。走到尽头才看到有十几个人坐在一堆空纸箱上聊天。看到他走过来,一个个只是睁大了眼睛盯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下。

来到他们的面前微笑着打招呼:“你们好!怎么没干活啊?”

“没下《生产通知单》,不知道干什么。”其中一个漫不经心地说。

“你们的主管呢?”

另一个探着身子回头回脑地往空荡荡的车间里张望了几下,无奈地回答:“一下午没见了,不知在什么地方。”

全胜点点头,倒剪着双手在车间里踅了两个来回,走出去又进了第三栋厂房。这里的情况和第一栋相差无几。然而让他高兴的是在这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上午参加会议的一位男士。他迎上前笑着说:“你好!上午咱们开会时见过面。”

“噢,是赵总监。下车间视察来了?!”那位主管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谈不上视察,随便看看,随便看看。您贵姓?听口音好像四川的?”全胜客气地询问,目的是尽快地打破尴尬,拉近关系。

“我姓魏。是重庆的。”魏主管仍然爱搭不理地答着。

“来公司几年了?”

“五六年了。”魏主管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顺口溜出了几个字,就转身向一台设备走去。

全胜一边跟了上去,一边继续打探:“车间里这么多的设备怎么都闲在那里?”

“销售接不到订单,生产没任务,不闲在那里还能干什么?!”魏主管没好气地说。

“这种情况有多长时间了?”

“最近这几年就不行,一年比一年差!”魏主管的话语中带出一种失望。

“那公司不是要亏损吗?”

“亏得一塌糊涂!几个月开不出工资,厂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魏主管恨恨地说。

“总公司那边怎么不想想办法?”

“何总只顾总公司那边,这边是没娘养的孩子!你还没看到吗?吃不像吃,住不像住的?”一种不公与气愤脱口而出。

“你能坚持下来就很了不起!”全胜恭维着进一步试探。

“我是想走走不了哇。要是能走,早就走了,谁爱在这里受这份罪!”魏主管是一脸的无奈与感叹。

“此话怎讲?”

“提出辞职,公司不批。要想自离就得损失一大笔工资。能不心疼吗?咱们和那些走的人比不了哇!那些人宁可不要工资,就自离了。我是没那个资本哪!”

魏主管苦着脸再次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全胜还想把这样的沟通继续下去,可是下班的铃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在之后的一个星期里,全胜深入到各个部门向相关人员了解情况。同时每天的上下午均到各个部门去巡视。

听到的看到的让他的心绪越加纷乱,心情也越加沉重。因为他所获得的信息绝大部分是负面的,消级的,而且也是真实的。这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他思来想去,心中不停地在打架,在斗争:下一步,下一步该怎么办?

到了夜间,隔壁的袁长庚照样鼾声如雷,而他仍然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白天看到的听到的有关公司的一切就像贴在了脑膜上,不断地闪现出来。又像过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回放。

他不停地问自己,公司里长期存在的这些问题何总是否知情?这些问题要不要如实地写在报告里?写在报告里何总会如何反应?能称赞自己看到了问题,抓住的了关键,找到了病根儿?还是会认为自己看问题有失偏颇,过于偏激?

最后,还是坚定了信念,横下一条心:实事求是,如实报告!因为这些问题不如实反映报告上去,公司不了解内情,自己的想法、打算和整改措施就不会得到公司的支持。

那么,下一步的工作如何开展?存在的问题何时才能从根本上得到解决?问题得不到彻底解决,目前的现状何时才能得以改善?

退一步讲,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民营企业与国有企业不同,国有企业的老总很多人是好大喜功,喜欢报喜不报忧。而民营企业呢,公司是他老板自己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孩子身上有病,他希望有个良医及早发现病症,痛下猛药,早点把孩子身上的病医治好,让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成长。

而何总不仅是一个民营企业的老板,更一个企业家,其中的道理对他来讲更是不言而喻的!对,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动手写报告。心一定就睡了过去。

五天之后,赵全胜信心十足地把一份一万多字的《工作报告》呈报给了何总。

然而,十多天过去了,一直肴无音信。开始,全胜自己安慰自己,认为这么大的一个公司,老总每天的工作千头万续,不可能很快就把报告看完。

随着时间的一天天推移,他的心也开始提了起来。每过一天悬着的心就又往上提一次。心中在不停地打鼓:是不是自己的《报告》出了问题?

但又很快就坚决地否定了这种怀疑。因为《工作报告》全面、深入论证了分厂目前的形势,实事求是地挖掘和反映了分厂存在的方方面面的问题,客观地分析和深入探讨了问题产生的根源,有针对性地提出了一系列切实可行的整改措施以及稳步推进的实施步骤。而且自己的谴词用字也是经过反复推敲的。

在经过心中的反复论证后,他坚定地认为:《报告》是全面的,公正的,客观的,真实的,是经得住推敲的!是不会出问题的!那么为什么迟迟批不下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接下来的是福还是祸?全胜就是在这样的惴惴不安中熬过每一天。

突然有一天,总经办打来电话,要他下午2:00钟赶到总公司与何总面谈。

全胜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浑身上下立刻轻松的许多。吃过午饭,每天必睡的午觉也不敢去睡,生怕睡过了头耽误时间。只是在宿舍里喝了几杯茶,看了几页书,就顶着烈日赶到公交车站。

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提前来到了总公司。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外的沙发上坐下来等候召见。

快到二点,又有几个人坐到了沙发上。一个个都是穿着公司制服的管理人员的模样。

二点多,何总大步地走上楼来。他没向沙发上的人们看一眼,更没有和这些人打招呼,就径直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几分后,上来一个身穿制服了女孩子进了总经理室。不一会儿,女孩子开门叫了一个人进去。全胜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候传唤。

快到四点钟了,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人都陆陆续续地进出何总的办公室,结束了谈话下楼去了。再到那个小姐叫了一个人进去时,沙发上只剩下全胜和另一个瘦长个子的男士等在那里。

差不多又过了一个小时,那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满面通红,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悻悻地走下楼去。

几分钟后,那个女孩子出来把那个瘦长个子的男士也请了进去。全胜看看表,表针已经指向五点半。

正在全胜等得焦急的时候,总经理室里突然传出何总粗声大气的高吭的嗓音和另一个听不清的嘟嘟囔囔的男人的声音。紧接着是何总的吼声和拳头捶打桌面的咚咚声。

“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早报告?!为什么才来找我?!你们是白吃干饭的吗?!”

又是一阵嘟嘟囔囔的声音。

“放屁!你这是在强词夺理!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公司就是让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给搞糟了!”何总的吼声和桌面的咚咚声响成了一片。

全胜的心也随着何总的吼声和捶打桌子的咚咚声在砰砰地跳。心中不解地问:何总为什么要这样大吼大叫?一个堂堂的公司老总,一个大公司的民营企业家,怎么能如此失态?如此对待下属?这样地对下属大发淫威?这样地满口粗话?难道这是一个企业家特有的管理风格?是企业家应该表现出的尊严和风范?

全胜在心里这样百思不得其解地自己问自己,不知不觉地又过了半个小时。里面虽然恢复了平静,但仍没有结束的意思。

已经六点多钟,早已过了晚饭时间。而且沙发上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等在那里。他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有些颓丧,有些懊恼,有些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