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吃惊的问道:“四姑娘,你怎么?”
惜春笑道:“妙玉姐姐,你没有看错,我确实是出家为尼了,怎么,你还没有看破吗?还在万丈红尘中挣扎?”
妙玉一听此语,仿佛被一根针刺中眉心,猛然一道天光闪在脑中,喃喃道,“是啊,我为什么还在这万丈红尘中挣扎?栊翠庵才是我的家啊……”
低头一看,自己又不是在栊翠庵了,是在一条繁华如锦的大街上,然而这条街上却没有一个人,空空荡荡的好不凄凉,正诧异着,听到前方好似有个女子在哭泣,便走向前去,只见在一个拐弯住,一对年轻男女在说着话。
男子狠道:“我说了,我不曾爱过你,然而你却如此这般死缠着我,让人厌恶。”
妙玉心伤,想起北静王对自己,大概也是一样的感觉。
往前踏了一步,又到了另一处,此时是一个破院中,院子很大,显然未被毁之前是一个达官贵人之所,突然在后院中,出现了一对将军打扮的夫妇,妇人手中抱着一个约摸两三岁小女孩。
那位夫人脸上满是泪痕,哭道:“将军,咱们只有把女儿送出去,当尼姑也好,当孤儿也好,总比跟咱们一起死强多了啊……”
“是啊,那就送她去出家吧……但是她将来一生无牵无挂,永侍佛前,洗涤身心,轻松自在。”
妙玉一阵心痛,那正是小时候的她和她的父母啊。
她奔向前去,大喊一声,“父亲,母亲……”
岂料一步踩空,跌了下去,吓得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原来是一个梦。
梦中的场景,似乎是朦朦胧胧的暗示着自己么?
惜春说,你还在红尘之中挣扎吗?
父亲母亲说,将来希望她一生无牵无挂,永侍佛前,轻松自在。
只有佛……能让她脱离吗?
她怔怔的,愣愣的,想着……
且说那奔出王府的北静王,直奔墨玉轩,然而当他到得墨玉轩,黛玉已是人去楼空,只剩张惜若一个人在墨玉轩看着店铺了。
问她黛玉和雪雁去了哪里,张惜若只是摇摇头说不知道。
北静王奔到二楼黛玉的房间,许多衣物书籍都一扫而空,显然是被带走了,看样子是想很长一段时间不回来了,或者永远也不回来了也说不定。
北静王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重心不稳,往后跌了一步才站稳。吓了惜若一大跳,忙上前去扶,北静王双手一摆,略站稳了,就冲出墨玉轩去。
满大街的寻找着黛玉的影子,一直在大街上游荡了将近两个时辰,从上午寻到下午,哪里还有她的痕迹。
此时方才相信,依人真的远走,不留一丝余地。
北静王欲哭无泪,痛悔不已,天快黑时,平海与阿图方才在一间酒馆里找到了北静王。
此时北静王是喝得咛叮大醉,双目血红,眼泪鼻水流了一脸,也分不清是痛哭还是因为酒精熏的,这一番形情,还哪里有一个王爷的样子,简直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嘴里还一直喃喃叫着:“玉儿,不要丢下我,玉儿,不要离开我……”
平海与阿图心疼不已,两人扶着北静王出了酒馆,雇了辆马车,一路回到王府来。
其时妙玉还在发着怔,正走到院中来,看着黑暗的天空,寒冷的风刺耳的吹来,仿佛要刺穿人的心。
平海与阿图扶着咛叮大醉,呓语连连的北静王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嘴里道:“玉儿,不要离开我……”
妙玉心中更是一痛,赶紧回家房中去。
往后的每日,北静王即不上朝,也不在府中呆着,每日必去一次墨玉轩,当还是发现黛玉不在时,便唯有去酒馆买醉,每日夜里,都被平海和阿图扶着回去。
护国夫人看在眼里,暗暗着急与心疼。
妙玉看在眼里,初时心痛,后来竟猛然间明亮,当她认清了,北静王,确确实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生都不会爱上她时,她渐渐心明,渐渐清朗。
心里头隐隐约约有了些决定。
又过几日,护国夫人终于忍不住了,一日夜里,当平海与阿图扶着大醉的北静王回来时,她早早的等在院中,一把将北静王抱在怀里,哭泣道:“琪儿,琪儿,我是母妃……”
“母妃?哦,母妃?您有什么事?不要打扰儿子,儿子要去找玉儿……没有母妃,儿子活不下去,但是没有玉儿,儿子同样活不下去。”
护国夫人闻言,眼泪刷刷的就流下来,痛哭道:“儿子,母妃知道了,知道了,母妃不再逼迫你了,你不要这样作践自己啊……”护国夫人此时方才彻底发现,这儿子是当真的了,恐怕儿子顾得了她这个母妃,就真要毁灭他自己了。
“儿子没有办法了,玉儿走了,她离开我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母妃,儿子心中好苦……”北静王一反常态,扑在护国夫人的怀中,痛哭出声。
护国夫人抱着北静王,母子俩哭到了一起。
即使站在一旁的平海和阿图,也动容不已,侧过身去擦拭眼睛。
更不必说站在柱子后面的妙玉,欲是动容,也就欲是看清,看明,心中的决定也就欲坚决了。她欣然一笑,转过身,静静的离去了。
护国夫人拿出手帕,帮北静王将脸擦干净,轻道:“琪儿,母妃知道了,母妃再也不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