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星期一
威廉不得不迟迟起床,他睡眠极差。早晨非常晴朗。但直到十二点我离家外出才感到天气炎热。在铁匠家上面的绿色小巷和威廉分手,然后去辛普逊先生家就餐——后来我们在园子里散步。蓓蒂·陶华斯和她的儿子及女儿来喝茶。小家伙4岁,几乎跟哈特利一样大,也一样聪明,他们说。他的眼睛是挺漂亮的,你跟他说话时有什么事情使他害臊,他就把它们抬起来看着你,露出一种可爱的光彩,还把下巴缩进脖子,作为一位陌生的客人,除此之外我看不出别的什么。他的母亲是一个娇弱的女人。她说她和她丈夫身体都不结实以致不得不把土地卖掉。谈起老吉姆·杰克逊,她说:“在格拉斯米尔他们的情况也许可以好转,跟任何人一样好,只要小心在意的话。”——“他们开始有一份清白的产业,从来只一个孩子,他当然智力不全。”——“他们是怎么花光他们的钱的呢?”——“吃喝呗。他老婆一天要准备四五次茶点,向人讨白糖!她想买新茶壶,不过她会用一只铜盆把水烧好,然后倒在一只放茶叶的一夸脱的壶里。这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因为她总是为丈夫和儿子泡茶。”
我带了花草回家,向日葵,栽种它们。
6月21日星期一
早晨,阿吉·费歇尔跟我谈到她的儿子。她继续说下去——老玛丽·华生在孩子夭亡时正在戈昂家。自她的儿子上个夏天溺死后我从没见到她,“我们都遇到了麻烦,麻烦把人的心打开”。她开始谈她那个嫁给了莱昂纳德·霍尔姆斯女儿的事,现在疾病如何落到他头上,他们一步步垮下去,在人世振作不起来了。天天都要借钱欠债,他们什么也不能干,在一块烦恼吵架。一天他骑着马到格拉斯米尔来——我纳闷发生了什么事,决心在他回去时跟他谈谈。他脸色白得像幽灵。他不耐烦马儿走得只比蜗牛爬得快一点。在一阵冲动下他来找老玛丽,告诉她,她可以把女儿和孩子们领回来。玛丽高姿态地回答(阿吉说),她不想把夫妻分开,一家子该在一起,只要她有能力就愿意养着他们。老玛丽后来到安布尔赛德去看他们,他求她原谅。阿吉说假如上帝高兴突然把他召去,他们就不再有这些痛苦。
6月22日星期二早晨
我在床上进早餐,因为不十分舒服——然后散步去里代尔,我等邮件等了好长时间,卧在田野,眺望远处的青山——观看流水和聆听水声。我等来了邮件。蒙塔古和理查德来信。我匆匆而归,把这些信转给威廉,又给蒙塔古作复。回家后还给克利斯托弗第写信。莫莉洗窗帘并上光。我读《仲夏夜之梦》,又开始读《皆大欢喜》。辛普逊小姐来访——塔玛尔给我带来一些浆果。我决定去看威廉,为此约翰·费歇尔答应陪我过冈。辛普逊小姐吃馅饼,然后把我撇下念玛丽和柯尔律治的来信。得到替贝茜搞到一所房子的消息。我写信给玛丽·赫,为柯尔律治打好一个包裹。《抒情歌谣集》寄来了1802年版。——原注。我十一点半上床就寝。
6月23日星期三
我一觉睡到三点半——四点前叫醒莫莉,五点前穿好衣服,进早餐,但因下雨又上床了。现在是十点二十分——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我走到山顶坐在靠近约翰的小树林的一堵墙下,面向太阳。读《皆大欢喜》一至两场。遇见查尔斯·劳埃德,老劳埃德先生在楼上——劳埃德夫人已迎接过我。我经劳埃德夫妇给威廉写去一行短笺。柯尔律治和莱斯里刚好在我饭后躺下时到来。柯带给我威的一封信。他已安抵欧斯米尔。柯和我陪莱斯里到船库。一个阴沉、微寒的傍晚,没有阳光,但在我们跟莱斯里分别后,天空忽然出现一道光芒,补偿了我们的一切。它照在一座山冈上,一个洲渚上,把草和树都穿上宝石般的光辉。我为柯尔律治做晚餐。我们熬夜到一点。
6月24日星期四
我跟柯尔律治爬至雷恩冈的半山。一个凉爽的早晨。在辛普逊先生家就餐,帮阿吉·弗莱敏缝一条衬裙。辛普逊小姐茶后跟我绕白桥而行。到家后我磨颜料累了。莫莉刚离开我威廉进来。傍晚温和,降雨——他身体凉爽,精神饱满,散发出好闻的气味——衣服打湿了。我们坐在一块交谈直到破晓——一段快乐的时间。他面色苍白但不很疲倦。他也觉得我看来健康。
6月25日星期五
威廉三点后才睡着,但睡得还可以。辛普逊小姐来为房间着色。我从粉刷天花板开始。我跟他们一道工作(威廉挺忙)直到吃饭,但饭后我立即上床而且睡着了。起身后饮茶前去园子。我仰望燕巢,它已不在了。它掉下来了。可怜的小生物们,它们不可能比我更痛苦。我上楼去观看巢的遗迹。它成为窗台上一大堆废物。燕子筑这个巢费了十来天功夫。我在清晨和白天一次次观察它们,在傍晚天几乎全黑时还去留神观望。我一直看见它们在巢中不论白天黑夜并排坐在一起。最初它们在窗前出现时总是撞着窗面玻璃,白色的腹部和剪刀状的尾巴看起来像鱼,可是接着扑动双翼,唱着唧唧喳喳的小曲。一等巢达到充分的宽度,为它们提供一个壁架,早晨和傍晚它们就坐在上面,但并不在上面过夜。一天早晨,威廉还在欧斯米尔时,我注意观察了一个多小时,时不时它们的翅膀有一种抚摩性的动作,类似颤动,同时互相唱着一支低声的歌。
6月29日星期二此处撕掉一页,首先准讲述燕子已开始重建它们的巢。
……它们不会到这里来了。我打算喝茶。天气不稳定,阳光,阵雨,有风。现在是八点。我想去看看燕子是否待在巢边上。不错,它们就在那里,并排两只都朝下看花园内的情景。我来到户外目的是要看看它们的面貌。我一看窗户就知道它们在那里。小乔治·马卡雷思从伦敦来。莫莉说“我没问他是不是找到了他的绿色皮钱包”。他离开时转了一圈看望老邻居,有的给他六便士,有的一先令,我听他母亲说“他从没丢失过那只钱包”。我写信给玛·赫,克利斯托弗第和格里菲斯小姐,然后去起居室睡觉。柯与威约十一点半左右走进家门。他们谈到十二点以后。
6月30日星期三
威廉睡得不好,头特别痛。我们跟柯尔律治走了一段登雷斯冈的小路,天阴有风,稍冷。没有跟柯尔律治在登雷斯走多远,不过在分手前一块儿坐了不多几分钟。我不很舒服——回家来想躺下,但威廉劝我喝茶。我们在一个〔?〕问号和括号均原文所有。棚屋和路思怀特家之间遇到一个老头。他戴一顶陈旧但没破的帽子,穿一件极好的蓝色上衣、马甲、裤子,以及质地良好有斑点的精纺毛袜。他的胡子很多,灰色,我猜有两个星期没剃了,那是一种正规的式样,像长毛绒似的。他的包裹内放的是设非尔德的货物。威廉先问他做什么生意,然后对他说:“你年纪挺大吧?”“没错,今年八十三了。”我加入问:“有儿女吗?”“儿女?是呀,好些。我有儿女,孙儿女,曾孙曾孙女。我有个曾孙女,挺好的姑娘,今年13岁了。”我接着说:“噢,他们照顾你吗?”他有点生气地回答:“感谢上帝,我生活可以自理。”他说他曾经做过格兰比侯爵的仆人——“噢,他是个好人,他在天堂里——我希望他是。”他接着告诉我们侯爵如何在巴斯开枪自杀,他跟着侯爵在德国,陪他到处旅行。“他是个著名的拳击手,先生。”然后他告诉我侯爵跟他手下的农民搏击的故事。“他总习惯说我顽强厉害。”接着时不时脱口而出:“他是个好人!我们旅行时在酒店他从不要什么,碰巧也许那地方有一家。(边说边指着“天鹅”这可能是交谈时本地的一家酒店。)我们要付钱时,他会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掏钱买他喜欢的东西送给他们;从酒店出来他会说,喂,他们本来就要我付一先令十便士的。上帝帮他们的忙吧,这些可怜的人!”我又问到他有几个孩子,他说:“我没法告诉你。”(我猜测他把儿女和孙儿女混淆了)“我有一个女儿在克拉文的斯基普顿办了一所寄宿学校,她教园艺和拼音标点。另一个则在英格尔顿办了一所寄宿学校。在侯爵手下我把儿女都养育大了。”他对约克郡各地区都熟悉。他问我们住在什么地方。“格拉斯米尔。”“全英格兰最好的谷地呵!”老头说。我向他买了一把剪刀。我们在路边一道坐着。分手时我试着提起他的包袱,差不多提不起来。喝完茶我稍为好些。然后我写信给柯尔律治,完成给玛·赫的信。我们随即就寝。儿女的重负也是穷人的幸福。我〔?〕问号和括号均原文所有。自己。
7月1日星期四
下雨不止的一天。我们根本没有外出,直到傍晚。饭后我躺下了,但首先我们一同静静地坐在火旁。傍晚我们披上披风,开头走向白苔顶上,然后绕白桥而行,再又登高过奥利甫先生家——作了一次愉快的散步,后来坐在温暖舒适的火旁。威廉读斯本塞,我读《皆大欢喜》。从凯斯威克寄来鞍囊,附有玛·赫和柯尔律治的信,威尔金逊的画,但没有理查德的信。
7月2日星期五
早晨多雨不止,有一道云开雨霁瞬息一现的亮光,我们打算散步进入伊斯代尔。莫莉开始准备晾晒的亚麻织品,但雨下得比往常都糟。傍晚我们散步去看里代尔的景色,后来又朝金先生家走去。我撇下威廉,给玛·赫写了一封短简,又给柯尔律治一封,把《采集水蛭的人》的修改处誊写一遍。
7月3日星期六
我在床上早餐,因不很舒服。阿吉·阿煦本纳帮莫莉晾亚麻织品。我烧小牛肉和做醋栗馅饼。天气很冷。托马斯·阿煦本纳帮我们去拉煤。山顶有雪。玛·赫和安耐特来信——安的信寄自加乐山赫金逊家在约克郡的农庄。——原注——23日在布罗亚写。
7月4日星期日
冷,雨,又非常阴晦。我病了,恶心。信使我失眠。卧床直到四点。起身后仍不好,但喝茶后见好。威廉出去散了一会儿步,我没有。我们一同坐在窗旁。夜晚大雨如注。威廉今天写完《采集水蛭的人》。
7月5日星期一
非常明媚的早晨。威廉在果园内待了一段时间。我去那里找他——这是个优美的早晨。我为柯尔律治也为我们抄出《采集水蛭的人》。写信给安耐特,——克拉克逊夫人、玛·赫和柯尔律治。开始下起一场大雨,我们不能如原来打算的那样去“鸽巢”了,虽然已经派莫莉去租马而马也来了。园子里的玫瑰遭风吹雨打,零落、凋残,完全毁掉了。忍冬虽然在盛开的花期,却受到令人难过的糟蹋。豌豆倒伏了。赤豆需要支架。园子蔓生着野草。
7月6日星期二
异常多雨的早晨,不过下午天稍为开朗一些,我们出发往里代尔去取信。在白苔顶上被雨浇着,雨后来下得非常大,它的势头扎扎实实地冲过纳布斯卡,好像要尽可能快速地往格拉斯米尔推进。我们在威利·巴克家停步不前,借了一件彩格尼披风。我休息了一会儿,等风势过去,然后去迎接威廉。我在近里代尔的地方遇上他,他带着克利斯托弗的一封信。我们冒着大雨但愉快地步行回家。上午收到玛丽的一封信,傍晚有弗莱彻捎来的柯尔律治的一封信。燕子已经完成它们美丽的巢。我烘面包和馅饼。
7月7日星期三
非常晴朗的一天。威廉睡得不好,所以躺到十一点才起床。我写信给约翰。熨亚麻织品,收拾起来放好。整个下午我躺在果园里。上午熨东西时威廉把树木固定起来。我们美美地躺在果园里。泉井挺美。果园到处是毛地黄,忍冬鲜妍——大量的玫瑰,可它们憔悴了。写信给莫莉·里特逊〔?〕问号和括号均原文所有。和柯尔律治。在白苔上散步。多萤火虫。它们发光时孩子们已上床,这对它们有利。
7月8日星期四
早晨下雨。我给托马斯·阿煦本纳和弗兰克·贝逖付酬。回家时,一个穿着破旧的打着补丁的红外套〔?〕问号和括号均原文所有。的小女孩跟在邮车后。早晨我们安宁地一同坐在火旁,下午稍稍交谈后威廉睡着了。我读《冬天的故事》;随后我上床就寝但没有睡着。巢中的燕子悄悄地进进出出,坐在那里,时而十分安静,时而一次低唱两分钟或不止,恰像一只声音低沉的知更鸟。我起床时威廉在看《小贩》一诗。他把它整理了一下,饮茶后我抄写出来——二百八十行。傍晚晴朗,他把大衣送到裁缝店,然后去乔治·马卡雷思家定马。他约九时半回家非要我外出不行;他收到了信,让我们到外面去谈——我有几分不愿意,怕看不清,但读时看得够清楚的。一封来自玛·赫非常亲切感人,一封是莎拉给柯,一封是柯给我们,又一封是理查德弟的。月亮落在后面。威廉促我出去是希望我会见到明月。我们开头走到山顶望里代尔。天色黑暗而单调,但我们自己所在的山谷非常庄严——赫尔姆崖形状十分清晰,虽然是黑黝黝的。我们在白苔的山径来回徜徉,湖上有一片天空一样的白光。卫克家村舍的灯光在银谷的脚下。萤火虫出现了,但没有昨晚那么多。噢,多美的地方!亲爱的玛丽,威廉。马给送来了——星期五早晨——所以我必须交接。威廉正喝着肉汤。我必须准备动身了。燕子,我不得不离开它们,泉井,园子,玫瑰,一切。可亲的生灵!昨晚在我上床后它们唱着——好像是彼此对唱,刚好在它们安顿下来准备晚上休息之前。算了,我必须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