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9日星期四
明媚的早晨——风和日丽,一切令人心旷神怡。我们托货运车把信发送给柯尔律治。辛普逊先生今天听到杜鹃啼声。在我们外出前,我抄完《补锅匠》后,那是威廉在今天早晨写完的,路甫来访——他瘸得厉害,跛着走进厨房。他骑着一匹小马而来。我们随后走往约翰的小树林,开头坐了一会儿,威廉在棚栏下的壕沟里躺下,我也来躺着——他闭上眼睛,倾听瀑布声和鸟啼。一道瀑布之上再没有另外一道,而是许多瀑布用一个声音在空中奔泻——空中的水声。威廉听到我时不时的呼吸和窸窣声,但我俩都静静地躺着,彼此都看不到;他认为在坟墓中这样躺着听大地和平的声音挺美。湖是宁静的,只有一只小船划出来。银谷反映出精美的紫色和微黄的色调,如同我看到过的园林;岛上有羔羊,在我们近旁圆形的田野上有六只一同赛跑。萌生林是嫩绿色,山楂树则碧绿。回家吃饭,然后去辛普逊先生家——我们在一堵墙下休息了好久,田野间有绵羊和羔羊——村舍冒着炊烟。因为我卧在草地上,所以看到绵羊背脊上闪光的银线,这种情况是由于太阳造成的,阳光使它们看上去挺美,但有点奇特,仿佛属于一个更壮丽的世界的另一类动物。在门口遇到老辛普逊夫人——辛夫人身体欠佳。我采集了一些毛蕊花和三色堇。我不舒服,病了,不得不很快回家。我们随即就寝——我在楼上睡。天有点凉,在感觉到的地方——有霜冻。
4月30日星期五
早餐后直接走进果园,在那里闲坐。湖沉静,天多云。我们看见湖畔有两个渔人。威廉开始写《白屈菜》一诗。我给玛丽·赫写信,坐在长皮外衣上。跟威廉来回走动——他向我重复念他的诗,然后又开始他的工作,欲罢不能。到五点才结束,进餐。饭后我们拿着长皮外衣走进上方的荷林斯谷。发现一个惬意的座位,这地方我们常去。把皮衣摊开,再盖上一件外套,我们便躺在那里。威廉睡着了——由于昨晚读到弗莱彻带来的柯的信而烦恼,头很痛。我没睡,但眼睛半闭地躺着,看前方的景象如同幻觉,我就这样听之任之。劳夫里格冈距离最远;然后是湖,悄悄伸入萌生林之间,萌生林之上则是环形扩张的田地;较近我的是岩石、树木和低凹的草地胡乱交杂的地区。从我们小小的藏身的角落转个弯就见到教堂和整个山谷。那是一个福地。小鸟在我们四面八方——苍头燕雀、知更鸟、红腹灰雀。乌鸦不时地飞过我们头上,它们扑翅的声音提醒我们。我们逗留到白天渐渐消逝,小鸟开始停止啼唱,但有一只画眉在不远处,似乎比白天别的画眉唱得更嘹亮清晰。我们在八点进屋喝茶。给柯尔律治写信,给克拉克逊夫人的信写了一部分。十一点二十分就寝,祈愿威廉睡好。
5月1日星期六
过八点半才起床,绝佳的早晨。刚吃过早餐我们就进园子,在房子周围播种赤豆。天空澄净,无比美好的早晨。我播花籽,威廉帮我的忙。然后我们在园子里闲坐直到吃饭。天气很热。威廉写《白屈菜》。我们打算找一个阴凉处,因为太阳晒得我们受不了。饭后我们再度去荷林斯岩石下的旧休息处,开头躺在一棵冬青树下,除了这棵树,一棵刚长出来的榆树[?]问号和括号均为原文所有。和头上的天空外,什么也看不见。但这棵冬青树在它周围有一种超过它本身的美,像处身在我们所在的地方我们知道的那样。当夕阳下落到相当低时,我们挪到岩石的阴处。噢,下面的山谷的那种压倒一切的美,比绿更绿!两只乌鸦飞得高高的,高高在云霄,太阳照在它们的腹部和翅膀上,长久之后再看不到太阳的光芒,只在劳夫里格冈顶上的一小块空间还留下残照。我们八点下来喝茶,把诗稿丢了,喝完茶又回去。风景渐渐暗淡;绵羊和羔羊在岩石间安安静静。我们朝金家的方向散步,来回走。碧空如洗。注意:难道是常常如此吗?三颗孤星在碧霄的中央,一两颗在高山的山顶之上。今夜威廉写《白屈菜》,不过是部分。今天听到杜鹃的啼声,这个五月的第一天。
5月2日星期日
又一个绝佳的早晨。柯尔律治来信。
5月4日星期二
威廉睡得挺好,虽然就寝时阢陧不安,精疲力竭至极,起身时却神清气爽。我为他抄写《采集水蛭的人》,他是在昨晚才开始写的。今早在床上他写了几节。天气很热;我们在经过辛普逊先生门前时曾去拜访,但没有进门。沿途曾休息好几次,朗读,重复《采集水蛭的人》。我们到达山顶之前几乎全身都汗湿了。看到柯尔律治在湖的维思博恩一方。他越过小涧向我们走来。辛普逊先生在那里垂钓。威廉和我吃了顿丰盛的午餐,然后继续向瀑布走下去。在那峻峭的紫色巉崖下荒凉和孤寂达到壮美的程度。它孤零零地屹然挺立。它与下方的阴影,浑然一体——余下的一切是阳光。我们继续往前。一只崖顶的小鸟正绕着圈飞翔,看上去单薄透明,形状和行动像一只飞蛾。我们爬上山,徒然想找一个阴处,但除了在一个大瀑布的脚下,又由于头上松动的石头,不想在那里久留。我们走下来,在一块布满青苔的岩石上休息,它是从河床冒出来的。我们躺在那里,野餐,一直待到约四点或过后。威廉和柯重复读诗。我稍喝了一点掺水的白兰地,结果晕晕乎乎。一头鹿一跃而登上山冈,鹿角非常美丽鲜明。花楸树青青的。我们在一户农家喝茶。农妇容貌不美,但十分有礼貌。她有一个漂亮的男孩,年仅1岁,她给他喂奶。看过柯今晨刻在山崖上的字母后,我们在莎拉崖和柯尔律治分别。我把它们都亲吻过。威廉用柯的小刀把T字加刻得深一些。后来我们坐在山壁上,看着太阳下落,在静止的湖中反映。柯看上去挺好,愉快地跟我们分别,在水边的石头上蹦跳着走过去。在雷思我们遇到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小女孩,一个抱在怀中,另一个约4岁,在她身旁步行,小闺女长得挺靓,但面黄肌瘦。她穿着一双拖鞋,那是哪位先生的孩子的,但鞋跟磨掉了,套在脚上老滑出来,可怜的丫头,尽管那么小,她小心翼翼地随着母亲,操这份心和走这样的旅途她太小了。这个母亲,在我们跟她搭话时,告诉我们她的丈夫已离开她,跟另一个女人跑了,她又如何“追踪”他们。这时她怒火中烧,眼珠直转,又变成泪水汪汪。她是柯克茅斯人,30岁——我在柯克茅斯时她还是个孩子。我受到感动,给她一先令——我认为比我应该给的多给了她。我们看到新月,也看到“新月抱残月”指隐约可见的圆月的轮廓。(原文为Thecreseentmoonwiththeauldmooninherarms.)。。我们常常休息,总是在桥上。十点左右到家。我们不在家时劳埃德先生夫妇曾来过。很快就寝。威廉躺着时我一遍又一遍重复给他念诗;他平静后我才离开。他反复说“就是这个地方”。
5月5日星期三
非常晴朗的早晨,倒是比昨天更凉爽。我们已把树阴处的园地栽种了四分之三。做面包。在果园闲坐。画眉整天歌唱,平时总唱个不停。我给赫金逊姊妹写信——寄出《塔拉巴》骚塞的长诗。。威廉没有接触工作直到近临睡前我们散步归来。这时他又开始写,上床时心情不宁。我们在暮色中散步,直到夜幕降下。新月抱着残月,但不像昨晚可以看得那么清楚。我们就寝时它是一只没有光环的小船。我给卧床的威廉读《爱人的埋怨》,留下他安睡。
5月6日星期四
明媚的早晨。我们对树阴处园地进行扫尾的工作,然后在果园内坐着歇憩。时间是一点。我们坐在墙下的位置上,我拿着哥哥的苹果来给他时,发现他正在修建它。他原打算在我到来前筑好。这是个荫凉的好地方。小鸟啁啾,小羊咩咩,杜鹃啼鸣,画眉一阵阵放声歌唱。托马斯·阿煦本纳的斧声在果园内轻轻地丁丁响着,母鸡咯咯叫,苍蝇嗡嗡飞,妇女们在家门口聚在一起交谈,李树和梨树开花了——苹果树淡绿——对面的树林青翠欲滴,乌鸦呱呱地叫。我们听到了渡鸦的叫声。白蜡树花盛开,小鸟在我们周围四面八方乱飞。繁缕长出来了,有一株剪秋罗属的花萌芽,报春花的全盛时期过去了,白屈菜、紫罗兰、酢浆草总是那么繁茂,墙上有小小的天竺葵和三色堇。我们在傍晚散步时走向帖尔安德,打听给果园棚屋用的围栏栏架和路甫先生的花卉。花枯萎了!没有栏架。我继续去察看砍下的木头;威廉也是,那时他在本森家,跟我一同去的。他们曾经留下许多幼小的橡树,但我们不敢希望它们全部存活下来。一批女士们来到盖尔先生的农舍访问。我们去时曾看到她们,回来时看到农舍的亮光。我们进去发现有一本杂志、一份评论刊物和一封柯尔律治的信,附有给哈特莱和莎拉·赫的诗。我们读了评论,等。当我们晚上出外时,月亮只是一只完美的小船,一只银色的小船。桦树由于长满小叶而绿莹莹的,比它长到全部丰满时更为优雅丰盈。它迎风弯腰,好像出于对自己可喜的动作的热爱。栅栏间长出了黑刺李的荆棘和山楂树的枝条。
5月7日星期五
威廉睡得异常的好,因而自觉强健,开始写《采集水蛭的人》,苦干到吃饭时才放下笔,累极,拼命把这首诗写完。我在做德温特的罩衣。饭后在果园闲坐。空气沉闷,阴霾,不开朗;画眉几乎唱个不停;小鸟比平常叫得更欢。麻雀现在羽毛丰满。鸟巢内拥挤不堪,只好一只躺在另一只之上,它们闭着嘴静静地坐在窝里。我们在厨房炉火边喝的茶,茶后我散步去里代尔。傍晚很沉闷——伊斯代尔上的日落有一种可怕的威胁性的光照。栅栏间的黑刺李挺美,长在山楂中间较高的难以接近的地方。没有信。威廉迎接我。我不在时他一直在挖土,清理果园的墙壁。我们散步走到路思怀兹以远。天空非常阴沉;有点凉意;新月时而出现。我们在果园散步时克拉克逊夫人带给我一封信。我注意到酢浆草的叶子在九点钟左右开放。威廉由于思考一首诗作疲倦而就寝。
5月8日星期六早晨
我们在果园中播种赤豆,在那里读《亨利第五》莎士比亚的历史剧。。威廉仰卧在他的位子上。“为失落的姓名、声音、信念、快乐和责任”——摘自考利阿布拉姆·考利(16181667),英国诗人和散文家。想退居庄园的一首诗,我哭了。读《评论》上的文章。完成德温特的罩衣。饭后威廉为果园的台阶加了一级。
5月9日星期日早晨
今天天气在很大程度上更冷一些,但太阳整天高照。威廉几乎不停地写《采集水蛭的人》,从早晨直到饮茶时。我为柯尔律治抄录这首诗和别的诗。我内心感到压抑和沮丧,因为他把自己累得要命。饮茶后他写了两节,仿汤姆逊詹姆斯·汤姆逊(17001748),英国前浪漫主义诗人。的《懒散的城堡》的风格,因而精疲力竭了。柯尔律治有坏消息。
5月10日星期一
晴朗。澄净的早晨,但有点寒意。虽过十点,威廉依然工作不止——他会彻底累倒,我肯定。我的情绪低落不振。他稍为做了一点零碎事情,但饭后不再做了。玛丽·赫寄来一封感人的信。饭前我们在果园闲坐。老乔伊斯来消磨了白天。我写信给玛丽·赫。刚好八点威廉上床就寝时詹姆逊夫人和辛普逊小姐来访。我写信给柯尔律治,把评论文和诗寄给他。十二点就寝。威廉直到三点才睡着。
5月11日星期二
天气凉爽。威廉结束他关于柯和他自己的诗节。今天他没有外出。辛普逊小姐来喝茶,这够巧的,因为打断了他的劳作。我和她一同步行去里代尔。傍晚凉爽;月亮只偶尔可见到。我们去时湖是紫色的;报春花依然开得茂盛。威廉没有迎接我。他完成了他的诗,我完成了德温特的罩衫。我们十二点就寝。威廉挺好——看上去很健康——他抱怨他的胸部受凉。
5月12日星期三
充满阳光,但有点寒意的早晨。我们步入伊斯代尔,过乔治·劳昂逊家和小巷而归。我们把乌饭树花、林檎花、银莲花、樱草、婆婆纳带回家——婆婆纳,那是美丽的蓝盈盈的,如用作珍宝首饰的蓝宝石或蓝玻璃色的一种——带有它美丽的、珍珠似的光泽。银莲花挺丰盛,还有花坛内可爱的报春花、紫罗兰、丰盛的三色堇、细小的白屈菜。有色彩丰富的蝴蝶。我常见到一些小蝴蝶,颜色像淡紫色的丁香花,或丽蝇的眼睛,或者有几分像生在湖边的大天竺葵。威廉注意到乔迪·格林的房子的美。我们是从我们果园的位置看的。威廉摘了一些长有美丽的浆果的常青藤——我把它们放在壁炉台上。饭前时间在果园闲坐,有点凉。接着吃饭。头痛——威廉睡在窗口。晚上我们坐在桌旁,写东西,这时为下面柯尔律治的声音唤起。他散步回来;脸色有点苍白,但不太累。我们坐到一点,大家在一起;后来威廉去就寝,我和柯尔律治坐在起居室内(他睡在这里)直到两点一刻。写信给玛·赫。
5月13日星期四
天气很寒冷,有阵雨夹雪。柯尔律治曾打算早晨去凯斯威克,但寒冷与阵雨阻碍了他。饮茶后我们跟他一道走,远至路旁地势降到维思博恩的人工林。我们分别时他看上去不很好。我们在辛普逊夫人家坐了一个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