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直起身坐一阵的,但自从护士小姐一走,别人便压低了报沿儿看.我需得面对侧旁那张散发着寒气的脸,只好复躺回床上不动,两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
记起了赫斯特太太说我发烧的事,便又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可摸了个来来回回,甚至是脸﹑手都好像没有什么异常的温度.
为了解开心中的谜团,我不得不又拉下脸,道:
"我真的有发烧吗?"
他没理会,只翻了另一页报纸继续瞧.
"我是说......好像我自己摸着又没觉得温度过高,先前在家的也是,怎么会两天两夜一直高烧不退呢?"
"有哪个白痴会认为自己蠢呢?"头也不抬地道.
他/妈的,这骂也太风马牛不相及了吧,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联吗?
"你不会是想骂人想疯了吧,随便逮着什么机会就开口."
他抬眼看了我一瞬,复又低下头去,一副我很不可理喻的样子,微摇摇头,自顾又看起了报,好似我真蠢得没了救.
虽说我数﹑理﹑化﹑文﹑史等样样不通,但为人处事上还算伶俐,加上也有自己的特长,怎的就让这家伙看得如此一无是处?
可看不起人,也不能这样随便轻贱别人的人格呀.他这样做了,他自己又能见得品质高贵到哪里去?
想来他连我这样﹑他认为见识卑微的人也比不上!又如何时时刻刻优越地认为自己比别人更胜一筹呢?
我很不服气,"你别开口闭口就骂别人蠢!"
他抬起头,视线脱离报纸.
"人自以为是,其实正是在显露自己的无知和愚蠢!"
我把今生唯一的﹑在某一本书上捡到的一句像样的话搬出来对付他.
虽不知是哪位已故名人的,但既是名人说出来,想必水平不会差到哪里去,若他还能挑出什么刺来,那定是他后脑勺长了反骨,连前辈的话都不听了!
"那你是在显露你的什么?"
我被他问得愣了神,我在显露什么?我什么也没显露!我没什么可显摆的.
"你全身的温度一样,手的也不例外,同样温度的手摸着同样温度的脑袋,会感觉到烫吗?"
我张了嘴.
"就像一个白痴一样,他会感觉到他是白痴吗?"
一连串的发问,直问得我语塞.先前一副说教的面貌,如今被呛得一阵红一阵白的.
他只三言两语的功夫,立马就成了提醒我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我这不正是显露自己的愚蠢和无知吗?
这家伙不愧是个高手,能杀人于毫隙之间.头脑果真胜人一筹,骄傲也不失为过.
可他那个白痴的比方,我怎么听怎么觉得是在借着骂我,但他已经名正言顺地为它正了名,我再不情愿,又能怎么着?我只得另辟蹊径.
"那我除了这病......没再别的了吧?"
他似乎没听懂,我不得不讲明了.
"就是,我没患上些什么......危及性命的绝症吧?"
我问得小心翼翼.
他一怔,"绝症?"
盯着我,淡声说道:"你那了不起的脑袋就是你的绝症."
天啊,虽然我正病着,但实在气不过,扯了嗓子就嚷嚷:
"你总是我脑袋我脑袋的,我脑袋碍着你哪儿了?"
说完还又咳了起来,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不是病死的,是被这家伙拿话活活给噎死的!
"有谁像你那么蠢?冒着雨还要跑回来.没碍着?没碍着就别总让人操心."
边翻着报纸边平静地道.
冒雨?他怎么知道的?还总"操心"!
这信息?似乎......嘻嘻......
"谁~让你操心了."
我有些别扭地轻声嗔道.这家伙暗示起来好不害臊!我双手不好意思地轻搓着被头拉来咬.
许是听我语调怪异,不同以往,震得他立即竖起头,"不是我/操心!"
!!!我脸上能喷出火,死命撕扯那布,对着他侧脸龇牙咧嘴:
"是操/你妈的!"我心里暗骂,顿又觉得对不起赫斯特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