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弯弯如眉,减兰楼的静寂从月上梢头开始,纵然白日人声鼎沸热闹异常,一到晚上,整个减兰楼却是空了。
“公子,喝药吧。”身姿轻盈,一步步走上这三十三层楼阁,楼中一片灰暗,无星火杳杳,唯有月色透过窗棂洒落进来。温舒泫穿着一身白袍银色纹锻锦衣,如素的手从衣袖中伸出,接过安菀手中的药,吹了一吹:“阿莞,你身体不好还上楼来,以后没事我下去找你。”
安菀略微扶到桌边,坐下,月色清凉的洒在她面上,嘴角安然的一抹笑:“我总是憋在楼里,好不容易可以走动,公子不要怪我碍手碍脚便好了。”
温舒泫喝完药,修长的骨节抵在碗沿边上,轻笑一声:“阿莞不得乱说,楼里都靠你的情报才能一击即中。”
安菀一笑,略微羞羞地垂下头去:“这是阿莞唯一能做的事儿了。自楼主七年前去过江蜀身体好多了。”
“好是好多,只是我是毒源之体,毒素还是会随着日子见长。”
安菀眼眸看向窗棂处,突然一笑:“风阁主把公子挂在心上,为了清露丸只身犯险,不知公子何时把,把那件事告诉他。”
温舒泫也转眼看窗外,一只黑鸟飞过,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再等等罢,等等罢。”
安菀摸了摸桌上,温舒泫将药碗推到安菀的指尖前:“风阁主在珏赫受了伤,不过不需太担心,池姑娘在他身边,应该没大碍。”
“嗯?池浮染,你未曾提过。”
“哈,事儿多,忘了。对了,珏赫的北冥白大限将至,公子可派人接受北芪军了。”安菀手捧药碗,起身摸着墙出门。温舒泫柔声道:“知道了,你小心。”
“没事,我都习惯了,公子早些休息。”
温舒泫看着安菀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这些年唯有仇恨支撑着他支离破碎的身体,不住得突然喉头痒,咳嗽起来,是该加快脚步了。
“珏赫,微鄢,是时候让他们交锋了。”骤然蚀骨的疼痛让温舒泫的腰一下折,桌上原本精美的瓷器全都收好,果不其然这张红酸枝的雕花案被重重的推翻在地,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嘶喊,只有低声的呜咽,全身的骨头好似重组一般,根根碎裂,又根根重新生长。
让他活下去的是那仇恨。
恍惚间,温舒泫踉跄得走到密室,百年玄冰使得整个暗室都是刺骨寒冷,只有冷能让他的疼好受些,静坐,疼痛不怕,害怕是意志被疼痛所牵引而自己的梦魇要随之再现。
没日没夜的杀戮,没有火光,在夜色里在睡梦中大军就破了边防无神无息得潜入王城。满十岁的孩童都被抓去一个黑窟窿,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有些钟乳石,有刺骨的水滴从上滴下来,可初入洞觉得刺骨却仰仗着这钟乳石的水滴解渴。
没有酷刑,只有一味得给他们灌难喝的药,一碗一碗,耳边听着一个个稚嫩的声音,那声音在耳边哀嚎,啼哭,哀求,突然在某一天这些声音都没了,那种绝望,绝望至死的心情在整个胸腔里蔓延。
温舒泫无声得哭了,在冰床上哭的像个孩子,他内心的孤寂和苦楚减兰楼的人都不知晓,只有安菀,在下一层的屋子里暗自落泪,轻轻地拂过手上的疤痕,眼泪不住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