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美男蝎女之虐爱葬心(泥蝶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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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李练达锁好了防盗门,李练达想自己真正拥有了一把钥匙。

三个人噔噔噔地一溜烟下楼,李练达才注意到楼道里被孩子们画的到处都是简笔画和爱呀恨呀的汉字。走出阴暗的楼道,阳光格外温暖,晃得人的眼睛睁不开。空气里有一种春天要穿透风的屏蔽的意味,绿色也在憋足了劲要穿透风的屏蔽。三个人坐上吉普车,朗逸彤发动车,朗逸彤开车穿过一些李练达从未到过的街道,来到先锋派老师住的家属院,这是一溜低矮的小平房,在校园的南面不远处,矮到李练达觉得一眼就望过房顶之外,那是一片立着干枯的玉米的大地,在玉米的远处是这个城市的飞机场,飞机场上有几架玩具一样的小飞机。

李练达说,他们就住在这个地方吗?太寒酸了吧!简直无法想象,他们应该是被尊重的知识分子,是这个城市的精英,是中国的精英。

朗逸彤说,大隐隐于市,寒舍有高人,这些人是这个城市的精英,他们大部分都是从名牌大学里走出来的,目前这种窘迫的状况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所改善,但是我觉得他们的心态都很平和,就是这样的房舍,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摊上,还得论资排辈呢!一会儿进屋时不要表现出过分的惊讶夸张,他们都已经适应这种境遇。这还是不错的,有多少本科生这些年都被分到乡村,这就是命,特别是从去年夏天开始,知识分子更不受待见,听说那些好学校的毕业生都分到乡村了。

萧正扬说,看来知识并不一定就能改变人生。

朗逸彤说,应该说知识已经改变了他们的人生,但是目前中国的现状就是如此。

朗逸彤领着李练达和萧正扬从狭窄的能容下一辆倒骑驴三轮车的过道里前行,有一个门口流淌出流畅的萨克斯音乐,仔细听是那首《玫瑰色的人生》旋律,李练达想这些人真是安贫乐道自娱自乐,这就是一种生命的状态,就像自己当初住在蓝屋一样,人,活的是一种精神。

在第四个门口,朗逸彤停下来,他说,我先进去敲敲门,如果他们在家,咱们就进去,不在家,咱们就自己出去庆祝。

屋门口是先锋派作家自己写的一副对联吧!书法劲道,有一种飞扬霸道的气势,内容却是很常见的“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一联。李练达觉得这是一种强烈的反差和对抗,先锋派却用老词来表明自己的心迹。这是先锋派对世俗社会的妥协吗?朗逸彤走到对联的框架里敲门,喊着先锋派作家的名字li老师,门开了,走出来一个面容干净留着板寸的男子,朗逸彤抱拳作揖客气地跟先锋作家寒暄,先锋作家也抱拳作揖往屋里让朗逸彤。李练达和萧正扬也拱手作揖。先锋派作家回敬了他们两个作揖礼。

朗逸彤说,li老师,我今天领了两个小兄弟来拜访你,他们也都读过你的作品,很仰慕你的大名,想亲耳聆听你的谆谆教诲。

先锋作家说,客气客气,那都请进,都请进,正好你嫂子抱着孩子回娘家了,中午我掂几个菜咱们哥几个整两盅。

朗逸彤说,不用,一会儿我请li老师出去喝酒。这一正月没见着老师,还挺想你的,不跟你在一起唠唠,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觉得自己的思想又退步了。所以今天就领着两个老弟来拜访你。这位叫李练达,是写诗和写散文的,写的东西都很棒。这位叫萧正扬,是写古体诗词的。都是走名牌大学的苗子。

先锋作家说幸会幸会,伸出手来,练达和萧正扬都伸出手和先锋作家握手,先锋作家的手比李练达的还冰冷。

外屋过于狭小,根本转不过身来。李练达走进屋子,屋子的确是低矮,朗逸彤他们三个大个儿往屋里一站,好像就没地儿了。这是外屋,是两家共用的厨房。有点像李练达他们家的结构,中间是厨房,两边是卧室。先锋派作家和别的老师住的是对面屋。对门用锁锁着,先锋派作家住的是靠西的一面。李练达跟着朗逸彤他们走进先锋派作家的里屋,屋子里被床和杂乱的物品挤得满满当当,第一眼的感观就是书多,到处都是书,书占据了整个空间的大部分,每件物品上都有书堆积的影子。点唱机里响着马勒的音乐,具体的名字李练达想不起来了,朗逸彤给他播放过。先锋派作家将点唱机关掉,说,朗逸彤,最近听马勒的《大地之歌》了吗,感受怎么样,可以写一篇你上次给我的那篇《牧神的午后》那样的乐评吗?李练达想起来这是马勒的《大地之歌》,朗逸彤说,最近乱事太多,静不下心来,你看我哥们儿的脑门上的伤疤,就是前些天被警察刑讯逼供给打的,我们刚从那件事情里摆脱出来。过些日子我能静下来写点好东西。先锋派作家说,没有状态就等,好作品都是一挥而就的!来,哥几个坐,找地方坐,看哪儿合适就坐哪儿,要不拘一格。李练达被先锋作家的幽默给逗笑了。他们几个随意地坐在床上、椅子上,先锋派作家说,我给你们沏点普洱茶,这是我从南方带回来的。李练达这才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先锋派作家,眉清目秀,骨骼奇骏,也是人上之人,个头不是很高,但是看着精明强悍,说话很快很幽默,每一句话都有笑点。但是这与李练达对先锋派作家的想象相去甚远,而自己想象的那个人应该是作家马原,高大魁梧。李练达看见他家靠近窗户的位置阳光照耀的地方有三盆菊花,这些本来秋天盛开的菊花,在春天要来的日子里开得恣意,一盆开着硕大的紫红色的抱团大花,一盆开着放射状的由金黄渐变成黄紫色的伞状大花,一盆开着纯黄色的端端正正的托盘式大花,每盆都开着几十朵的大花,那姿态真是美轮美奂,美艳绝伦。朗逸彤和萧正扬也走过来看这三盆菊花,朗逸彤说,li老师,你这三盆菊花开得真美,像是有仙气。先锋派作家走过来说,这是我从拉萨带回来的菊花,他们是我在拉萨的伴侣,精神上的伴侣,我把他们想象成蒲松龄笔下的花仙。我正在写一篇诡异小说《菊花盛开的九种方式》。朗逸彤问,为什么是九种方式呢?一般的先锋派不都是写十二种方式吗?li老师说,我觉得中国人就是聪明,九为大,所以我不能写十二种方式,我是中国人,所以我崇拜“九”。朗逸彤问,li老师,这回还是意识流吗?li老师说,这回我会极力避开意识流,我主要是探索,探索一件事情的九个方面,从九个方面写一件事,等我写完了,你可以当第一个读者。朗逸彤问,咱师母不是你的第一个读者吗?li老师说,你师母被日常生活和孩子给弄得已经与我有无限的隔膜了,她背弃了文学和诗意。她不再认为我的小说和才华是最吸引她的了,她认为我应该出去用我的笔我的才华去挣大钱,好买一个大一点的房子,她劝我写剧本,写像《便衣警察》那样的畅销剧本。可是我发现我从西藏回来之后,已经没有那种原始的创作激情和欲望,我的理想被俗世生活打败了,我的才华被日常生活给折磨没了,我有一种江郎才尽的恐惧,我的魂儿被西藏留下了。我那天郁闷时还想起你,想找你父亲帮我运作到市委或政府工作,或者干脆到你父亲那儿去搞行政工作,现在挣钱是第一要务,年末看人家大包小裹地往家里运,我们却一贫如洗,安贫乐道,想回老家看看爹娘老子都打怵,你说惭愧不惭愧!我还是有点名望的作家呢?我连火车站前卖茶蛋的大妈都不如。

朗逸彤说,li老师,我本来是想让你感染一下我们这些写字的人,没想到你这样在全国都有知名度的大家却萌生这样的念头,你这样的消极让我们这些小字辈有一种看不见底的迷茫。我们应该怎么办,是写下去还是放弃,是过平常日子还是自命清高下去?每个人都得选择一种自己的生活方式吧!随波逐流是最可怕的,特别是对于写字的人,对于那些认为自己有灵魂的人。

li老师说,喝水,喝水,品品普洱茶。生命就是这种滋味,你在什么位置就有什么位置的烦恼,像我们这些写字的人总是在不安定和不安分中,没有一种现成的模式适合我们,我们的生命就是在黑暗中探索,在探索中发现自我,一旦我们进入社会的大体系中,我们就不能固守我们的阵地和自尊,我们要世俗化,要成为正常的人,成为不被人当做异端的人。像我现在已经不能归入先锋派了,我发现我从西藏回来后,整个地已经被生活同化了,我有些痛恨我自己。我这个人还不能流俗,我发现我是那么不容易融入这个世俗社会中。早知如此悔归来,我还不如就一直呆在西藏,呆在我精神的天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