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心灵正能量·亲情:有一种爱让你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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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与君世世为兄弟

我小时候读过一则苏轼与其小妹苏小妹做联互戏的故事,过目不忘。

一日晨起,苏轼对苏小妹说:“我昨夜梦中得两句佳句,可愿听?苏小妹立即兴起,央告道:“哥哥,快说来听听。

苏东坡背着双手,缓缓踱步,并不急着吟诗,直到妹妹佯作生气,才笑道:“未出庭前三五步,额头已到画堂前。此诗以夸张的手法,含蓄表达苏小妹额头凸起。因为夸张,方显幽默。

苏小妹听罢,气得满脸通红,不过,有才女之称的小妹自然不甘受辱,于是,眼珠一转,立马回敬:“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流到腮边。苏轼一听,也傻眼了,原来小妹此诗是讽刺自己脸长。他心中暗暗称奇:做得好。

小时候读这样的故事,我总以为是真事。及至长大,才慢慢明白,这只不过是好事文人借苏东坡大名编造故事,消费苏东坡,也给人们平淡的生活带几朵有趣浪花而已。苏东坡有姐姐,但都早逝,有一位虽然结婚,也未能长寿,到后来,只有他和弟弟相依为命。

余秋雨在两篇散文中写过苏东坡,其中有一篇长文,更是全文书写苏东坡,名为《苏东坡突围》。以苏东坡的才情,完全可以发生上面所述这种浪漫的故事;可以苏东坡的人格,注定要一生悲惨流离。最让我难以忘记的,是余秋雨文中的这样一段话:

一位官员曾关在同一监狱里,与苏东坡的牢房只有一墙之隔,他写诗道:

遥怜北户吴兴守,诟辱通宵不忍闻。

1000年后的今天,读此段文字,该有多少人拍案而起,为中国最伟大的文人鸣不平啊!

林语堂先生的《苏东坡传》中,对苏东坡的人品倍加推崇,而我以为,正是因为苏东坡首先突破了人性的局限,才会在一生中留下光耀千载的诗歌和明净澄澈的品质。

苏东坡最应该称道的,我觉得不是他的千古诗句,而是他的不朽亲情。苏东坡对弟弟苏辙的手足情,最令人感喟。他的多首名诗,都是写给弟弟的。请看下面《满江红·怀子由作》:

清颍东流,愁目断、孤帆明灭。

宦游处、青山白浪,万重千叠。

孤负当年林下意,对床夜雨听萧瑟。

恨此生、长向别离中,添华发。

一尊酒,黄河侧。

无限事,从头说。

相看恍如昨,许多年月。

衣上旧痕余苦泪,眉间喜气添黄色。

便与君、池上觅残春,花如雪。

这首词是苏轼在颍州任知府时所作。此词意境优美、感情真挚。苏轼在贬谪之地被眼前见的自然景观打动,想起了弟弟苏辙,想起来曾经和弟弟的相约归隐的约定,哪里料到时至今日,即便连归隐这样的事情也成为一种愿景,无法实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此刻,苏轼只能在黄河之侧,端一杯酒,祭奠过往的岁月,虽然因为思念泪洒衣襟,但是,因为有和弟弟相见的期盼,所以,禁不住又喜上眉梢,盼望着有一天,能与弟弟一起同游,在花海中寻找春迹。

苏东坡写给苏辙的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更成千古绝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该词作于1076年中秋,作者身在密州。苏东坡仰望中秋之月,难免情动于衷,思念弟弟。苏东坡因为与当权的变法者王安石等人政见不同,自求外放,辗转在各地为官。他曾经也有极其卑微的请求,就是调任到离苏辙较近的地方为官,以求兄弟互相有个照应。但这一愿望始终无法实现。此词格调高远,用语旷达,意境豪放,兼容写景、抒情、议论于一炉,将个人情感融于天地美景,将无限感慨寄托于千古明月,既然现实中不能实现与弟弟相会,那就让月亮捎去思念吧!宋代胡仔云评:“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看来不是浮夸之语。

一年后,苏辙也写了一首《水调歌头·徐州中秋》回赠兄长。当时苏轼出任徐州知府,苏辙偕行,兄弟两人在徐州逗留数日。对这样一对文字卓绝、智慧超群却磨难不断的兄弟,能有100多日的相携相伴,已经是人间幸事,他们如何能不珍惜?其间之温情和快乐,我们自能想象。临别之际,又逢中秋佳节,兄弟泛舟赏月,吟诗作赋,此间快慰,人间罕见。两人互赠诗歌、酬答有味,真是道不尽的手足情深。在勘问“乌台诗案时,苏辙愿以自己的官爵为兄长赎罪,结果被贬为筠州监酒。当兄长被一贬再贬时,弟弟也因此受牵连,但苏辙毫无怨言。

苏辙曾说苏轼:“抚我则兄,诲我则师。弟弟认为哥哥是自己的兄长,更是自己的老师;苏轼也说苏辙:“岂独为吾弟,要是贤友生。而哥哥认为弟弟不只是弟弟,更是自己的好友。如此兄弟情分,真是旷古未见。

在《苏东坡突围》中,我看到一段文字,震撼心灵。那时苏东坡自觉必死无疑,遂给苏辙写了一首绝命诗:“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君今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尤其最后两句“与君今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让人眼湿:既然今生无缘再为兄弟,那我们就约好来生还做兄弟吧!

来生继续做兄弟,是对亲情最高的承诺,也是对人性最美的诠释。由如此亲情映衬出的人格,非高贵无以名之!

虽然苏辙之文名不及苏轼,但是父子三人同入“唐宋八大家是时代对他们文学成就的肯定。这对兄弟感情之深,上文已经充分表达。有这样的兄弟,既是缘分又是幸福。我们设想,能有一个与自己文字酬答的兄弟,该是多么浪漫而快乐的事情。做兄弟,是命运的安排,人间兄弟难以尽数,大多兄弟情分也仅限于日常生计,那基本上属于维持生命的生存范畴,是以血缘来维持的一种庸常生活。而苏轼兄弟,已经完全超越这种低层次的交流,在文学艺术的高空互相应答。一个人,在同时代有如此际遇,已经十分罕见,而苏轼和苏辙,却可以在一个家庭内,实现如此高贵的交流,怎能不让人羡慕?

兄弟反目,实在是最大的人生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