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对着一大堆数学题犯愁,小嘉在后面敲了一下我时脑瓜:"哎,小秋,数学留着晚上做吧,15号有人搬来了,看看去。"
反正这些题目一时也做不好,干脆出去玩一会儿吧!我把数学本一推,就跟着小嘉出去了。
15号的门锁着,新来的人大概出去搬东西了。我们走到窗口,窗子很高,看不见屋子里搬来了什么东西。我想去搬个凳子,小嘉说:"唁,干吗要去搬呢,你不能当凳子吗?"
我就脸冲着地趴下来,说:"看到什么新鲜的东西,可得告诉我。"
"那当然,连只蚊子也不会放过。"小嘉说着,就踩到我背上来了。
我才知道,在世界上做一张凳子也真不容易。小嘉的脚狠狠地踩在我背上,好像要把我的脊梁骨都踩断似的,可是我得忍住。
"哎,看到些什么?"我挺费劲地问。
"妈呀!都是书!"他大惊小怪地喊着,"除了书,还是书,嘿呀,简直可以办个小图书馆了!"说完,他的脚重重地蹬了我一下。
我身子一歪,我们俩就稀里糊涂地滚到一块儿去了。
我坐在地上,手撑着地说:"你真把我当凳子啦?"
"蹬一下算什么呢?"小嘉马上举例子说,他看到有个杂技演员,背上叠十几个人呢。不等我说什么,他又说,他一定要进去看看,这么多书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爬窗子进去吗?"我说,"这可不大好。"
"唁,怕什么呢?"小嘉不在乎地说,"我们又不偷他的东西。"他马上又举了个例子,说有个人经常偷偷钻到图书馆里看书,几年以后竟成了个文学家。说完,他两手扶着窗沿,像玩单杠一样用力一撑,就上去了。接着,又把我拉了上去。
我们刚想跳进去,一个尖溜溜的声音像吹哨子似的响起来:"哎,你们干吗爬窗子?"
那是我们院子里的小丫头,别看她才上大班,可是挺爱管闲事,听说还是班里的什么小头头呢。不过,她这个小头头想管我们可没门!
"关你什么事?"小嘉冲着她翻了个白眼。
"爬窗子根本就是不对的,根本不对的!"她边说边扭着身子,粉红的裙子甩来甩去,活像条金鱼。
小嘉一本正经地说,爬窗子根本不是坏事。他马上又举例说明,说有个人经常爬窗子,后来成了体操冠军。
看他多会吹,一会儿文学家,一会儿体操冠军。我捅捅他,叫他不要再吹牛皮了。他冲着小丫头做了个鬼脸,就跳到屋子里去了。
屋子里正像小嘉说的那样,除了书还是书,好像新来的人除了书以外,什么也不需要似的。
我们俩一本一本地翻着。有的书皮上明明写着数学,可书上的什么公式、定理,我半点也看不懂。我简直不相信这些就是数学书。我也算学了四年数学的,虽说学得不怎么样,可也不会什么都看不懂呀!
小嘉突然在书堆的那一边大叫起来:"小秋,快看,这么多的卡片!"
真的,好多的卡片哟!足足有几大捆。小嘉满有把握地断定,新来的人一定是个科学家。他怕我不信,又举例说明。他说他在报上看到有个科学工作者,有几千张卡片呢。
"我无论如何弄不明白,怎么有了几千张卡片,就能搞发明了呢?"他说着,手在慢慢地解着捆卡片的绳子。
我大叫起来:"你干什么?"
他满不在乎地说,他要看看这些小纸片到底有什么了不起。他解开一捆,一张一张地看着。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有外文,也有中文,还有阿拉伯数字。我们还没看出个名堂来,一个愤怒得变了调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吼起来:"你们......你们......"
没等我们回过头,一个人像颗子弹一样,"嗖"地从门外蹦进来。
我说不上他有多大年纪,好像有四十多岁,但要是去掉脸上的胡子,大概只有30多岁,或者更年轻些。他瘦瘦的,戴着一副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好像要把我们一口吞下去似的。
"你们,你们......"他怒冲冲地连说了五六个"你们",才说出一句话,"你们想干什么?"
小嘉急急忙忙地说:"伯伯,我们不是想偷你的东西,不信你看。"他边说边把身上的口袋一只一只翻着,"你看,这是小人书,这是半张电影票,这是数学测验的考卷......"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了。倒不是他的喉咙出了什么毛病,因为那张考卷上用红笔写着55分,不及格,我也好不了多少,比他多3分!
他又用胳膊肘碰碰我,说:"你也把口袋翻给他看看。"
我可不愿这样干。再说,人家早就弯下腰,去整理卡片了,翻给他的背看吗?
"我们走吧!"我轻轻地对小嘉说。
小嘉点点头,冲着那人的背影挥挥拳头,拉着我轻手轻脚地从窗口跳出来了。
"该,该,该!"小丫头站在外面,幸灾乐祸地冲着我们拍手。
小嘉狠狠地朝她扬扬拳头,吓得她一溜烟地跑了。
小嘉把拳头朝自己脑门上砸了几下,说:"小秋,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哩,你呢?"
我说:"哼,这么凶的人,要在哪儿见过才倒霉哩!"
说完,我们就分了手,各进各的家门。
吃过晚饭,我就夹起作业本,去找小嘉了。说得干脆一点,是要去找小嘉的哥哥了。
小嘉的哥哥是高中生,数学好得不得了。不过,他从来不肯教我们,他要准备考大学,怕浪费时间。
可我们有我们的办法,每当我们做不出题目,或者根本不想做题目时,我和小嘉就在他桌子对面嘀嘀咕咕地假装讨论题目。他被我们吵得不耐烦了,就皱着眉头说:"什么破题目呀,用得着这个样子?"
我们就乘机把作业本推到他面前。他用眼睛把习题瞄了瞄:"哼,这有什么难的,做一百题都不费劲!"
说着,他毫不费劲地用铅笔尖在纸上写了一气,然后,把纸往我们面前一推:"喏,好好看看,动脑筋想想,再嘀嘀咕咕我就把你们赶出去!"不用说,我们马上乖乖地闭起嘴巴,不声不响地抄起来。
今天晚上,我又得去演这样的戏了。
走进小嘉家,我吓了一大跳,我简直以为是走进了一个大垃圾箱。床上,地上,桌子上,乱七八糟地堆着报纸。一阵凉风从窗口吹进来,报纸像听到口令似的,一齐"沙沙"地发起抖来。
小嘉的哥哥稳稳地坐在报纸中间看书,对面放着小嘉的书包。
"小嘉呢?"
"不知道。"他头也不抬。
我在小嘉的床上坐了下来。谁知刚刚坐稳,我的裤脚就给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谁?"我吓了一跳。
小嘉的脑袋从床底下探出来,满脑袋的汗。
"你这是干什么?"我吃惊地问。
他一声不响,两只手往外一伸,一使劲,像泥鳅一样钻了出来。他连正眼都不瞅我一眼,就哗啦哗啦地翻起报纸来。
我刚想问问他,到底还想不想做作业,谁知他突然冲着手里的报纸大叫起来:"嘿嘿,就是他!好家伙,你原来猫在这儿,找得我好苦啊!"
我一看,他是对着报上的一张照片在说话,还挤眉弄眼地做着鬼脸。